“還有別的問題?”程光宇一愣,他覺得飛機通過壓盤方式穿越巡視車就算是大功告成了。可是聽徐顯的意思,難不成還會有變故?
“現在飛機只有一個左主起落架,飛機無法減速,否則飛機根本無法維持單輪滑跑的狀態。飛機減速不了,那么剩下的跑道已經不能供給飛機滑跑太久。在這短暫時間內,如果要放下其余起落架的話,時間已經趕不上了......”
程光宇如夢初醒:“對啊!他怎么就不把其余起落架給放下來啊?要是放下來了,也不會有后面的事情啊。其余起落架就算放下來了,也不會影響壓盤啊!”
只放下一個左主起落架可是壓盤,讓左大翼下壓,右大翼上揚。那若是將其余起落架也放下來,也不影響壓盤的操作啊,那為何值放下一個左主起落架?以致于后期無法收場。
徐顯說的確實是一個巨大的問題。
只要操作得當,飛機是可以維持單起落架滑跑的。但是,這一切的前提是飛機保持高速運動狀態,不然機翼無法產生足夠的升力以保持單起落架支撐的狀態。
然而,由于空氣阻力和地面摩擦力的作用,需要適量增加推力。
由于放起落架需要一段時間,飛機就只能維持高速運動,否則起落架還沒有放下來,機體就要直接和跑道摩擦了。
不過,如果飛機維持高速運動,那滑跑完余下跑道也只需要很短的時間。這個短暫的時間甚至不夠讓其余起落架放下。因而,即便飛機越過了巡視車的阻擋,后面依舊面臨一個怎么將飛機停下的問題。
至少現在來看,這個問題是無解的。
“右主起落架肯定是不能放下的。不然在向左橫滾的時候,右起落架就會抬起。那時候,很有可能發動機吊艙沒撞上巡視車,右起落架就刮到巡視車,這是一個取舍問題,沒有兩全之法!”徐顯分析道:“不過,前起落架為什么不放下來,我也不明白是為什么。按理說,前起落架放不放出并不會碰到巡視車才對,沒有影響啊,沒什么不放呢?不對,如果說飛機不能在跑道上停下來,那就只能復飛!”
“復飛?你是說他還要復飛,越過巡視車了,再復飛?”程光宇驚叫道。
徐顯越發肯定:“一定是的!他一定在重啟二發了。可是為了防止二發起動有延遲,他必須做好單發復飛的準備,所以……”
“所以,他必須盡可能少使用起落架!”程光宇隨聲附和。
起落架本身的存在就是會增加阻力,對復飛性能會產生負面影響。由于飛機本身故障的存在,復飛性能就很不怎么樣,要是再加上起落架的阻力影響,那估摸著連初始爬升都不行了。
因而,徐清只能盡可能減少起落架阻力的影響。
單單一個左起落架所產生的阻力肯定要比左起落架加前起落架小上不少。
正常情況下,徐清最終目的肯定是要重新起動二發的。不放前起落架只是為了沒有在正常時間內完成二發起動而準備的迫不得已的預防措施。
駕駛艙中,徐清直接一個壓盤,右側機翼上揚,同時陸心宇從左邊側窗觀察左機翼翼尖與地面的貼合情況,他要保證左機翼翼尖不會觸碰到地面,否則,左機翼翼尖剮蹭到地面會影響到飛機的方向穩定性。
不得不說,徐清的操作實在精細到了極點。他只是直接壓了一下,一步到位,左機翼翼尖便是正好貼在地面表面,翼尖持續地在切割地面冒出來的綠草。這就意味著,徐清將翼尖和地面的距離控制在極細微的二十厘米左右,簡直如同機器一般精確。
飛機的接地點本來就離巡視車已經很近了,加之偏大的進近速度,在接地之后,徐清壓盤改變飛機姿態的幾乎兩三秒內,飛機的右機翼的發動機吊艙就堪堪穿越了巡視車的頂部。
隨著巡視車消失在駕駛艙中兩人的視野中,徐清并沒有修正回飛機的左橫滾姿態,他需要一直保持這個姿態,讓飛機自然修正回來,甚至于他還要不斷緩慢帶桿,以便可以讓機頭持續性地保持平飛狀態。
要知道現在就一個單單的左起落架在支撐著。
徐清的操作非常的精細化,機頭在他的操控下姿態沒有產生一點兒變化,但是在橫滾方面,飛機開始不由自主地往右橫滾,回復到正常的飛機大翼水平姿態。
只是這個回復速度比正常預計的要快很多,即便是徐清幾乎已經左壓盤壓到底了,依舊無法阻止這個右橫滾趨勢的產生。
大型客機在設計的時候,本身就具有一定的穩定性考慮。也就是說,在小幅度的姿態變化時,即便是飛行員不進行干預,飛機本身也會傾向于自己恢復到原先的穩定狀態。所以,飛機會開始慢慢地往右橫滾是自然而然的,是由飛機本身的性質決定的,只是這個恢復速度是徐清無法接受的。
沒辦法,推力不一致加上襟翼不一致,讓飛機天然具有向右滾轉的自有力矩,而且非常明顯,比飛機本身的穩定性恢復力矩要大得多。徐清其實已經對油門推力的使用相當克制了,不然飛機向右滾轉的速度會更大。
徐清幾乎就是在用最小的極限油門來維持飛機以單起落架狀態在滑跑。只是這樣的狀態發展到一定的情況,就不是人力可以干預的。
若是待會兒飛機的二號發動機還不能起動成功,他就知道加大油門,以求更快的速度,以便增加飛機的舵面效應,來控制飛機大翼姿態。
只是,加大油門無異丟失了飛機的方向穩定性,便會使得飛機的滑跑相當極難控制。為了保持單起落架滑跑的狀態,而放棄了飛機的方向穩定性,這其實是一個飲鴆止渴的做法。可真要到了那個時侯,也是只能拆東墻,補西墻了。
“二號發動機還沒有好?”徐清眼見飛機橫滾姿態已經從左滾轉恢復為接近大翼水平,再等一下,就要從大翼水平變為右滾轉。
現在飛機是左起落架支撐,對于右滾轉的支撐效應幾乎沒有。這就意味著,飛機只要出現相對明顯的右滾轉姿態,就基本修正不回來了。飛機的右機翼翼尖會率先接地,接著是二號發動機吊艙,最后是機腹處。
徐清握著一號發動機推力手柄的左手掌心都是微微滲出一些汗液,黏糊糊的,在這個千鈞一發的關鍵時刻,就連徐清這樣的人都感覺有著巨大的壓力。
人力猶有窮盡時,最終還是要看天意如何了!
陸心宇此時已經將目光收回到發動機指示之上,他同樣承受著巨大的心理壓力,后背都濕透了。陸心宇感覺這次發動機起動應該是這輩子經歷過的最驚險的起動了。
“還沒有,還在起動之中!”陸心宇焦急道。頭一次,他感覺到發動機起動怎么這么慢!
現在飛機沒有減速,徐清也沒有讓放起落架,陸心宇大約是明白了徐清的打算。
飛機的滑跑速度太快了,眨眼間就要到跑道末端了,根本來不及放起落架,唯一的出路就是再次復飛。現在已經越過巡視車和無人機群的阻擋,復飛軌跡上是沒有任何障礙物的。只是本就復飛性能一般般的飛機,再帶著一個起落架,能不能在跑道末端的時侯將飛機拉起來都是兩說的。
怪不得不放前起落架,陸心宇也一下子相通了。
放了前起落架,那在機頭操縱上確實能減少很多麻煩,但是也僅僅如此了。對機頭的操縱本身并不是難點,真正問題出在飛機橫滾之上。
而要是連前起落架一起放了,那就只能完完全全寄希望于二號發動機可以在短時間內完成起動。要是沒有及時起動完成,帶著一個前起落架,一個左起落架的單發加襟翼不對稱的飛機決計不可能在剩余跑道的加速中,跑道末端之前拉升起來。他們所能得到的結果只有沖出跑道一個下場。
至少,單單放一個左起落架的話,他們還有一點兒掙扎的機會。
放前起落架所能得到的只是小小的一點兒操縱難度上的減小,而失去的將是單發復飛的最后一絲可能性。
陸心宇偷偷瞄了眼姿態儀,他發現飛機已經完全改平,可是二號發動機依舊沒有起動完成,再等下去,飛機就要往右滾轉了,到那時,后果將是一發而不可收拾。
休息室的落地窗邊,徐顯可以俯視整條跑道,他發現飛機在越過巡視車的阻礙后,一路狂奔。由于視角問題,他是看不見飛機在水平姿態上的變化的,但是他可從高處看到飛機Z軸上的變化區域。
飛機在接地之初,機頭還是跟著跑道方向幾乎保持水平的,說明那個時侯飛機還是處在飛行員的控制之下,徐清對飛機的修正效果是令人滿意的。
只是等飛機越過巡視車的障礙,以一個極大的滑跑速度直沖過跑道中段之后,飛機的機頭方向已經開始逐漸右偏了。
徐顯不相信身在駕駛艙中的徐清會看不明白飛機機頭方向存在問題,然而在此之后的時間內,飛機機頭偏轉的情況沒有得到絲毫的緩解,這就說明徐清不是看不到機頭方向的問題,而是無法處置這個問題,便是說徐清能對飛機施加的操縱影響已經修正不了飛機的偏差了。
這是一個相當不好的信號!
至少從現在來看,二號發動機還沒有起動完成!不然,擁有兩臺發動機的徐清,還控制不好飛機機頭的方向,那他就不是徐清了,怕不是被奪舍了去。
“徐顯,飛機為什么還不減速了,都快要到跑道頭了!”身旁的溫靜姝對飛行是一個外行人,所以問出的問題其實是相當片面的,不過有一點溫靜姝算是看對了,飛機都快要到跑道頭了!
突然,溫靜姝一聲驚呼:“飛機怎么了?”
只見原本還大致處在跑道中線上的飛機陡然變得極其不穩定起來,其滑跑方向從高處來看就是歪歪扭扭,如同蛇形蜿蜒一般。
這種走S形的滑跑方向一般只會出現了水平欠佳的飛行學員身上,千不該,萬不該出現在徐清這種級別的人身上才對,即便此時飛機就是僅有一個左起落架支撐。
而且,細心的徐顯發現,飛機的滑跑速度似乎變得比剛才更快了!
“該死,加油門了!”徐顯眼皮狂跳:“到最后一刻了!”
出現如今一幕的唯一可能性就是徐清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加了一號發動機的推力,以求更快的速度,增大舵面效應,使得還能繼續抑制飛機的往右滾轉。
可是一旦加大了一號發動機的推力,飛機在方向上的控制就會變得極度不穩定,這樣的情況下就算是以徐清的手段,也是控制得如初學的飛行學員那般。
從高處看,現在飛機的滑跑方向是一會兒往左,一會兒往右,但是總體趨勢還是往著右邊的。徐顯甚至懷疑,不用到跑道頭,在此之前,飛機就會直接從跑道邊線位置沖出跑道了。
加一號發動機推力的辦法,只能爭取一小段時間,根本解決不了實際問題,如果在此期間內,二號發動機還沒有起動完成,那徐清只能強行在單發情況下拉升,否則只會沖出跑道。
然而,在沒有起落架阻力作用下的時侯,也才堪堪兩百英尺每分鐘的極小上升率,現在帶著一個左起落架,飛機能不能被拉升起來還真是一個未知數。
當然了,不管概率如何,都是要試一試的。
不拉升,那就是直接沖出跑道。拉升了,運氣好,還能起來,算是撿了一條小命。沒起來,那不還是沖出跑道嘛,結果都是一樣。嘗試了,至少還有一點兒成功的可能性。
不過,徐顯非常不愿意出現這種將命運交予上天裁決的一刻。
“最后六百米了!”徐顯自上往下,是可以通過跑道標志來估算剩余的跑道長度的,這剩下的六百米以現在飛機的滑跑速度那可是眨眼而至,情勢已是危在旦夕。
駕駛艙中,徐清甚至已經可以隱隱約約看到跑道端頭燈的燈光。在平時情況下,六百多米的距離應該是看不真切的,不過這次機場為了活動需要將燈光調到了最大亮度,所以燈光效果極為醒目。
徐清咽了一口口水,他的一只手已經從一號發動機的推力手柄上收回,開始進行雙手握盤的操縱。在復飛期間,飛機的操縱量比較大,徐清怕有舊疾的右手頂不住。
現在一號發動機的推力已經加到快最大了,放不放在上面也沒什么區別了,現在唯一指望的就是二號發動機而已。
“待會兒復飛,確認飛機出現正上升之后,立即收輪,不要等我口令!”徐清眼睛微瞇,他已經做好了單發復飛的準備了。
現在飛機方向已經接近失控,在右半邊跑道來回晃動,數次都要沖出跑道邊線了,還是徐清堪堪救回來的。
徐清知道再這么下去,根本不用到跑道頭,他們肯定是要從右邊跑道邊線沖出去的。在他認為飛機已經無法控制的時侯,他會進行拉升,他絕對不能等到飛機沖出跑道了才嘗試拉升。
而且,徐清感覺這個拉升的時機已經不遠了。松開推力手柄,雙手握盤已經說明徐清準備單發復飛了。
就在這時,陸心宇終于等到二號發動機起動完成,響亮的驚喜聲驚徹整個駕駛艙:“二發起動完成!”
徐清頓時跟著吼道:“二發推力對齊一發!”
這次不是徐清動手,由陸心宇將起動好的二發油門推到和一發相同的位置。
借助于二號發動機澎湃的推力,推力不一致的情況迅速消失,飛機方向馬上得到控制,徐清看了眼速度,雙手一抖,飛機即刻被拉升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