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被沈白薇在大庭廣眾之下叫破行藏,哪里還有可能從容不迫地游歷江湖?哪里還有機會尋找五塊子玉佩?
五十萬兩黃金的懸賞會引來多少殺手暫且不說,僅僅一個岳友群就可以輕松置他于死地。
你說岳友群自重身份不會親自出手?
如今的岳友群哪里還有什么身份可言?
整一個被萬人唾罵的卑鄙小人罷了。
雖然他極力否認謀殺把兄的事實,雖然他依舊對鄭正權關愛有加,但他確實已臭名遠揚。
謊言終有揭穿之時,真相總會大白于天下。
明眼人都知道,岳友群十有八九就是謀殺鄭明禮的兇手。也只有如此,種種疑點也才解釋得通。
疑點主要有兩個——
疑點之一,鄭明禮并無什么強大的仇家,何來如此厲害的兇手?
一擊重傷,二擊身死。
以鄭明禮的武功,恐怖只有超一品武祖才做得到吧。
當今武林有無超一品武祖尚且兩說,即便有,那也是輕易不問世事的存在。
又怎會對俠名滿天下的鄭明禮出手?
疑點之二,鄭明禮武功那般強橫,兇手怎能悄無聲息地潛近身側?而且還能一擊得手?
除非是自已極度信任,而且武功極其高強之人。
這兩點,岳友群都恰好符合。
最重要的是,他有出手動機。
因為鄭明禮死后,他岳家父子受益最大。
正是忌憚岳友群,凌九霄再次行走江湖時才會化身肖逸笑,也才會竭力隱藏身份。
他并非信不過沈白薇和容嬤嬤。
跟她們好歹也曾并肩戰斗過,而且兩人都心地善良。既跟凌九霄無怨無仇,又跟岳友群并無交情,更不是缺銀少金的主,當是不會出賣他。
之所以如此小心,實在是性命攸關。
在他想來,身份的秘密還是爛在自已心中的好。
能否洗脫沈白薇和容嬤嬤的疑慮?
肖逸笑毫無把握。
實在不行,只得據實而言了,相信她們會為自已保守秘密。只不過,如此一來恐怕很難擺脫沈白薇的糾纏了。
最讓肖逸笑擔心的是,知道秘密的人多了之后,秘密也就很難成其為秘密了。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禍從口出’…諸如此類的事,肖逸笑前世經歷得可不少。
防不勝防啊!
既然沈白薇要借一步說話,肖逸笑自然是求之不得。
跟正處于懵逼之中的楊掌柜道別之后,肖逸笑即當先快步追上在前裊裊婷婷而行的沈白薇。
片刻之間,一行三人已是遠離喧鬧的人群。
只留下楊掌柜在風中凌亂——
肖小兄弟這就走了?
說好的一同觀賞武林第二才子爭奪戰呢?
沒看出來啊!
肖兄弟竟然有這么大的吸引力?
這才剛剛現身不久呢,就有美女主動找上門來要求詳談。此女雖以紗巾蒙面,但瞧其窈窕身型,以及宛如黃鶯出谷的聲音,絕對是一等一的大美女。
也是,以他的武功…
恐怕也跟我一樣看不出什么名堂,只是看個熱鬧而已,畢竟比斗的可是四品強者吶。
既如此,能夠順勢抱得美人歸,也算是不虛此行了。
映月湖畔,映月茶樓。
此時竟是空無一客,留守的那名小廝也是顯得煩躁不安,不時伸長脖子看向湖中的五艘敞蓬船。
遠離大廳的包廂內,肖逸笑與沈白薇、容嬤嬤相對而坐,籠于飄飄緲緲的茶氣之中,聞著沁人心脾的茶香,遠看映月湖畔擁擠不堪的人群,倒也有一種悠閑自得之感。
三人心頭,當是別有一番滋味。
沈白薇一言不發,只是緊緊盯著肖逸笑。
目光熱烈而大膽,既有戲謔,也有探究…
既像妻子看著自已深愛的丈夫,又像母親細看遠游歸來的兒子。
反正在肖逸笑看來,有說不出的玩味和曖昧。
肖逸笑哪敢讓她如此曖昧下去?
輕嘬一口香茗后,當即緩緩開口:“不知姑娘喚在下來此到底有何吩咐?五位公子爭奪第二武林才子之戰即將展開,小生可不想當面錯過。”
沈白薇仍是一言不發,目光愈加意味深長。
饒是肖逸笑一向智計過人,也是被這個精靈古怪的小魔女弄得束手無策。無奈之下,只得口出威脅之語:“姑娘若是無事,那小生就告退了。”
言罷,作勢欲起。
沈白薇見狀,終于臉色一正,朱口輕啟:“不知你要裝到什么時候?不知你要走向哪個路口?”
肖逸笑則是一臉的愕然:“裝?我與姑娘素不相識,為何要裝?”
“凌公子,別來無恙啊!”
沈白薇再也忍耐不住,直接開門見山。
她雖說心思聰穎、行事邪魅,但卻極少與人勾心斗角,哪有什么城府?
論沉穩,自然遠遠不及肖逸笑。
“凌公子?姑娘怕是認錯人了。怎么,姑娘口中的凌公子跟在下容貌很相似?”
肖逸笑的演技委實驚天地、泣鬼神。
謊話信手拈來,連容嬤嬤這樣的三品大能,都絲毫看不出虛假之處。
“相貌倒是千差萬別,不過氣質很像!”
“殺手的殺氣,白面書生的書卷氣,八面玲瓏者的機靈氣,上位者的王霸氣…諸如此類,氣質相似者何其之多?姑娘以氣質相認,怕是有失偏頗吧。”
“以貌取人,更不足憑!能改變音容相貌和身型的古怪武功多了去了。”
肖逸笑聞之,暗暗心驚——
此女竟如此聰穎?
竟被她一語中的!
感覺她說得好有道理,我竟無言以對。
說不得只能老實交待了。
相信她們二人不會陷我于險境。
本以為改變身型、容貌和聲音之后,天底下再也無人識得,沒想到這就被看穿了。
簡直是出師未捷身先死啊!
悲哀。
唉,再努力搶救一下吧。
“可小生叫肖逸笑,并不姓凌。”
“肖逸笑?好名字!”
“姑娘過獎!姓名和身體發膚一樣,都受之父母,小生無可更改。無論好壞,皆用之一生。”
“既如此,你為何棄凌九霄之名不用?”
“凌九霄?姑娘所說的,可是武林第一才子凌九霄?小生倒是神往已久,可惜無緣得識。”
沈白薇白眼一翻:“裝,接著裝!”
肖逸笑無奈苦笑:“真沒裝,小生說的全是實情。”
見對方打死不承認自已就是凌九霄,沈白薇終于急了,鳳眼圓瞪,干脆耍起了無賴:“我相信我的直覺!哼,凌公子你就老老地從了吧,休想哄騙于我。”
肖逸笑正欲再辯,一直冷眼旁觀的容嬤嬤突然右手一伸,五指如鉤,快逾閃電,猛地抓向肖逸笑面門。
狂暴的勁氣,直吹得肖逸笑滿頭長發向后飄起。
聲勢之大,直驚得沈白薇臉色煞白。
肖逸笑大驚,急切間雙手往前一拍,掌風如濤,隱隱有龍吟象鳴之聲。
掌抓之力憑空相碰,渾似雷霆炸響。
驟然而起的狂風,不但吹飛了桌椅、茶壺、茶杯,以及杯中之水,更是連沈白薇都被吹得望空飛出。
顯然,這一招容嬤嬤所用力道不小。
肖逸笑足下用力,身子借勢向后飄飛,速度之快,直如閃電驚雷。
須臾之間,已閃至十丈開外。
容嬤嬤一抓之后,再未追擊,而是兩手連連抓出。
所有被勁風震飛的物什,包括沈白薇在內,瞬間回歸原位,好似之前的一幕只是幻覺一般。
甚至連四處飛濺的溫熱茶水,也是原封不動的各歸各位,未有一滴落錯茶杯,更未有一滴灑落杯外。
三品大能之威,恐怖如斯!
肖逸笑見狀,知曉容嬤嬤的試探已然結束,當下也是一閃而回。
待得茶樓小廝驚慌失措的急奔過來時,一切都已歸于平靜。三人仍是有說有笑的品茶,所有物件均完好無損。
“剛才這里不是有驚雷炸響么?
難道是我精神恍惚聽錯了?
就說嘛,大晴天哪來的炸雷?
應該是昨晚沒睡好產生了錯覺。
唉,五位公子的精彩對決未能近觀不說,反倒搞得整夜失眠,真心悲劇啊!”
茶樓小廝一面喃喃自語,一面搖晃著腦袋離去。
這一次,就連容嬤嬤也是以一副似笑非笑的眼神瞧著肖逸笑,其中的玩味之意比沈白薇還要明顯。
至于沈白薇,則仍處于驚魂未定之中。
毫無疑問。
肖逸笑剛才所施展的掌法,正是般若龍象功。
而閃退的身法,則是剛剛從系統空間解鎖獲得,并已修煉至大圓滿的咫尺天涯。
般若龍象功果然沒有讓肖逸笑失望。
如今不過只是修煉至第三轉而已,竟能正面扛住三品大能的驟然一擊。雖說容嬤嬤恐怕連五分力道都未用出,但那也非同小可。
這點,從沈白薇被余波震得飛起就可知端倪。
她雖然不喜舞槍弄棒,但好歹也是入品高手。能被余波震飛,容嬤嬤一爪之威可想而知。
第三轉這個小成境就已這般厲害!
難怪第十轉至第十二轉這個大圓滿之境,可上九天摘日月星辰,可入深海驅龍捉蛟;難怪第十三轉被稱仙神境。
一旦修成第十三轉,當是如簡介所說,有開天辟地、翻江倒海、呼風喚雨之能。
咫尺天涯,同樣也沒有讓他失望。
轉眼之間,就閃出十丈開外。
這才是正兒八經的輕功身法,比以閃轉騰挪見長的游龍步法,強出數倍不止。
當真不愧咫尺天涯之名!
有了此功,逃命的本事比之以往當是要強得太多。
當初在白龍瀑時若是此功在身,‘生死判官’胡益明休想在十里之內追及。
按說驟然遇襲時,無論是誰都會下意識地使用自已最為熟悉的武功。
可肖逸笑施展的般若龍象功和咫尺天涯,卻是他所有功法武技中最新修成、最為生疏的兩種。
論熟練程度不及追星趕月驚風劍法、如意神魔手和大自在無形無相天魔功。
更是遠遠不及辟邪劍法、兩種印法、‘滿天花雨’暗器手法和游龍步…這些武技凌九霄異常熟悉,即便已經融合仍可以單獨拎出來使用,可他卻均未施展。
肖逸笑為何反其道而為之?
原因在于,那些功法凌九霄固然熟悉,但大衍武林叫上名號的高手,同樣熟知。
很明顯,對于容嬤嬤的突襲,肖逸笑早有預料。
因此才會如此應對。
至于遇襲時所表現出來的大驚失色模樣,不過是演戲而已,其目的就是不讓容嬤嬤生疑。
然而,容嬤嬤的突襲當真未見成效么?
答案是否定的。
在容嬤嬤收手不攻的那一刻起,肖逸笑就暗呼不妙。此刻再見到容嬤嬤那意味深長的笑容,他哪里還不知曉自已的身份已然暴露?
讓他無比郁悶的是,自已都偽裝到這個地步了,她們二人是如何認出自已的?
難道真是所謂的直覺?
若真如此,女人的直覺也太可怕了!
肖逸笑內地里思緒飄飛,表面上卻是穩如老狗。
他仍然不死心,仍想做最后的掙扎。
只見他驚疑不定地問道:“這位前輩何故突然出手攻擊于我?晚生若有冒犯之處,但說無妨。”
沈白薇也是一臉的疑惑模樣——
容嬤嬤的性情,她比誰都清楚。是那種輕易不出手,一出手就狠辣無比之人。
這點,從其擊殺姚本忠、代發科二人即可窺斑見豹。
今日她為何會突然出手?
如果是試探對方武功,那為何只攻一招就收手?
難道一招就知曉答案了?
當是不可能,他對應的武功那么陌生。
可如果試探并無效果,容嬤嬤怎會就此收手?
這不是她的行事風格啊!
呃,怎么感覺頭有點暈?
面對肖逸笑的疑問,容嬤嬤兩眼一瞪:“還裝?凌公子主動脫離血衣樓,還處心積慮地幻化成另一人,定然有極大的苦衷,而且你的苦衷老身還略知一二。但請放心,老身二人絕不會披露于你!”
肖逸笑尚未回應,沈白薇卻是一臉的驚喜:“你真是凌公子?嘻嘻,容嬤嬤都這樣說了,看你還如何抵賴。”
事已至此,肖逸笑還如何抵賴?
抵死不承認,又何有用?
無奈之下,只是站起身來,重新向二人見禮:“凌九霄見過容前輩,見過沈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