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血衣樓樓主、段遜和沈萬峰,自認做不到。
這三人,無一不是頂尖高手。
他們尚且自嘆弗如,更遑論他人?
凌九霄并非圣母,為何會讓靈遠出手相救?而且聲音更非常大,唯恐現場嘈雜,眾人聽不真切似的。
兩點原因:
其一,于心不忍。
這十六名大漢自已雖然并不認識,但再怎么說也是自已的粉絲,豈能見死不救?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凌九霄不允許自已的心境蒙塵。
其二,收買人心。
殺神之稱,最早名揚大衍。
早已在大衍武林根深蒂固。
在大衍,想要將‘殺神’洗白為‘大俠’,凌九霄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萬丈高樓平地起。
當著大衍數萬武者的面救下十六名落水大漢,正是凌九霄在大衍這塊土地上邁向‘大俠’的重要一步。
這也是他會大聲喝令靈遠出手的原因所在。
做好事不留名?
那不是凌九霄的風格。
直到酒香撲鼻,眾人這才從震撼中醒過神來。
受到邀請的五人,快步走向飛梭。
與此同時,雷鳴般的掌聲驟然響徹云霄。
空氣的波動程度,并不比之前大呼凌盟主弱多少。
十六名大漢的叫聲,也隨之凄慘不少。
沒辦法,害怕啊!
掌聲帶動風速、震動空氣,讓他們起伏不定的身子動蕩得愈加厲害。
能把數萬武者從震暈狀態中刺激清醒的酒,自然是凌九霄親手釀造的藥王酒。
正與五位前輩寒喧的凌九霄,突然感到有四道熱切而又略顯失望的目光盯著自已,當即轉眼一掃,哈哈大笑道:“王老兄和楊掌柜也來了?還請過來一敘。”
凌九霄口中的王老兄,正是寧泉王家老祖王加奇。
至于楊掌柜,則是映月府‘緣來客棧’的楊掌柜。
這二人,如今都是凌九霄麾下得力干將。
人家不遠萬里前來迎接,豈有冷落之理?
之前未提出邀請,并非故意怠慢,而是未能在擁擠的人群中發現他們。
二人,實在太不顯眼了。
凌九霄總不能把每人都掃視一番吧。
那樣太不禮貌,而且有裝逼之嫌。
他這次回來,是來省親的,可不是來裝逼的。
哪有在自已親人面前裝逼的道理?
凌九霄做人做事,還沒有那般膚淺。
第一次離開江汐府的張老黑,眾人或許不認識。
以藥酒為主要營生的王加奇和楊掌柜,幾乎就是無人不識了。
張老黑重傷之后,武功等級從七品掉落至九品,至今仍未恢復;楊掌柜由于崇文尚武,武功等級也不高,三年過去仍然只是六品。
見這么兩個上不得臺面家伙,都能被凌九霄當眾邀請,眾人的表情精彩之極:驚訝、羨慕、嫉妒、佩服…
用眾生萬相來形容也不為過。
驚訝者,是因為不知二人的后臺就是凌九霄。
羨慕者,自不必多說。
哪個不想與凌九霄舉杯共飲?
佩服者,則是佩服凌九霄的為人。
放著好好的大衍皇室不邀請,卻邀請兩名手下,這說明了什么?
說明他重情重義,并非攀權附貴之人。
三五句簡單問候,三兩杯美酒下肚。
一番緊急磋商之后,張老黑、楊掌柜、吳樹學、段遜等人方才依依不舍地離去。
臨時邀請的貴賓,片刻間走得精光。
此地,顯然不適合長談暢飲。
為何一個不留?
一來是為了掩人耳目,二來是為了安心游玩。
第九當鋪總店離此最近,陣紋構架就近開始。
第九當鋪總店→沈家→藥王閣→映月湖→王泉寧家→血衣樓→云義山莊→江汐府。
這是凌九霄與七位貴賓剛剛敲定的行進路線。
確定該路線只有一個原則:就近就便。
細思起來,其實這條路線與凌九霄離開江汐府,正式踏入江湖時正好相反。
當然,第九當鋪總店和沈家不在此列。
這兩家,凌九霄還沒有機會涉足呢。
按照既定計劃,谷正華開始構建陣紋通道之時,就是凌九霄率隊游歷大衍之時。
嗯,一面省親訪友,一面游玩。
谷正華構建沈家、藥王閣、血衣樓這三家的陣紋通道時,凌九霄等人將不再陪同。
不過,會由上一家以飛輦專程相送。
這樣,既不會暴露陣紋通道的秘密,又能免除谷正華舟車勞頓之苦。
至于完成陣紋構建后,谷正華當何去何從?
現在還無法確定。
只是約定,凌九霄等人離開大衍之前,會再度返回構建陣紋通道的最后一家——血衣樓。
屆時,她的行程視構建陣紋通道的進度而定。
反正血衣樓距離江汐府并不遠。
飛梭全速行進,兩個時辰足矣。
送走沈萬鋒、吳樹學、段遜等人后,凌九霄等人也準備動身前往第九當鋪總店。
站在飛梭前沿,凌九霄抱拳四周一揖:“感謝各位道友不遠萬里前來迎接凌某!因人數眾多,不便一一邀請。若是有緣故,他日再會!”
見凌九霄這就要走,數萬迎接者頗為失望。
其中,有兩拔人甚是著急。
第一拔人,正是那卡在松枝上的十六名大漢。
這就走了?
把咱們卡在這里算是怎么回事?
咱雖然也有朋友在場,可他們的武功比我還弱,又有誰能從陡峭的崖壁上救下自已?
懸崖鳥人的滋味,真的不好受啊!
第二拔人,則是大衍皇室中人。
自始自終,他們既未露面、也未說話,只是靜靜地呆在自家飛輦之中。
身為皇室中人,總得自重身份吧。
這可是自家地盤吶。
他們,在等著凌九霄開口相邀呢。
只可惜,凌九霄自始自終都未正眼瞧過他們的飛輦。因為,他對大衍皇室殊無好感。
江汐官府不作為,寧泉官府為禍一方…
這些,凌九霄都是親眼目睹。
跟紅巖府的井然有序差之甚遠。
治下如此混亂,大衍皇室具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不為百姓當家作主的皇室,不是好皇室。
這樣的皇室還想讓凌九霄主動相邀?
恐怕想多了!
以凌九霄如今的身份和實力,天下頂尖勢力哪個不另眼相看?
大衍皇室派出飛輦遠赴邊界迎接,姿態確實放得夠低。只可惜,所選非人。
負責此次迎接任務的是七皇子。
七皇子極具才干,修煉天賦也出類拔萃,深得其父皇喜愛,暗地里已產生了立他為太子的想法。
目前,大衍的太子正是大皇子。
九公主訂婚大喜之時,他還曾前往祝賀。
大衍雖有立長不立幼的規矩,但大皇子實在太平庸了。文才武功,待人做事,沒有一樣拿得出手。
甚至連討人歡心都不會。
這般無能之人,怎能執掌一國?
大衍之綜合國力本就弱于其余四國,如果國主再無能平庸,差距豈非越拉越大?
縱觀數十名皇子,唯有七皇子有帝王之姿。
正是有著另立太子的心思,在七皇子竭力自薦擔當此次迎賓任務時,大衍國主才會順水推舟地讓他前來。
在大衍國主想來,跟凌九霄拉近關系,有利于七皇子順利上位,有利于大衍國走向繁榮富強。
凌九霄的身份太特殊了!
拋開凌霄盟盟主不算,拋開大淵皇室、北荒部落、西厥部落這三大勢力不算,僅僅是第九當鋪、血衣樓、藥王閣、沈家四大勢力共同女婿這個身份,就足以縱橫大衍。
要知道,這四家都是大衍的超一流勢力啊。
錢財、高手、丹藥、陣法…
四家合在一處,就是不折不扣的龐然大物。
與大衍皇室相比,欠缺者,唯有軍隊而已。
論尖端戰力,甚至還要強于大衍皇室。
七皇子若能借此機會跟凌九霄交好,其上位之路自然要順利得多。
大衍皇室的歷史上,從未有過‘因為平庸,就罷黜太子’的先例。
加之大皇子雖然平庸,但卻宅心仁厚。
與七皇子的殺伐果敢相比,眾大臣自然希望大皇子這樣的人上位。
是以,七皇子上位的阻力不小。
手心手背都是肉。
大衍國主扶七皇子上位,并非出于私心,而是為了大衍的江山社稷。
最是無情帝王家?
個人認為,把‘無情’改為‘無奈’更為恰當。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見凌九霄這就要離開,七皇子焉能不急?哪里還敢自恃身份?哪里還敢降下不請之罪?
人家根本沒把你瞧在眼里,還有何身份可恃?
當下急忙揚聲叫道:“凌盟主且慢!七皇子這廂有禮了,能否移駕一敘?”
聲已至,人卻未現。
凌九霄心下更是不喜:還在自重身份?既然如此自重,以何必遠道而來?哼,既想當那啥,又想立牌坊?老子偏偏不如你所愿!
付罷,凌九霄冷聲道:“在下還有要事在身,并無空閑,還請七皇子見諒。”
說完,轉身走上飛梭。
同時,頭也不回地隨手一抓,十六名兀自在松枝上呱呱大叫的漢子,瞬間被齊整整地排列在飛梭丈許外。
未等他們弄清楚狀況,飛梭已是直直升上高空,很快就消失在云層之中。
凌九霄這一手,直接驚住了眾人。
大衍皇室飛輦內也傳出一道略帶詫異的驚呼:“報備非虛,凌盟主果然已是一品大能!”
眾人聞之,更是目瞪口呆——
一品大能?
凌九霄的武功竟然這般厲害了?
一年前他不是剛剛突破至二品么?
如今咋就變成一品了?
七皇子更是臉色鐵青——凌九霄如此不給面子,讓他很生氣。
后果很嚴重?
當然很嚴重!
不過,卻是他自已的后果很嚴重!
結交凌九霄失敗,意味著他不但失去了這個最強助力,而且這最強助力還有可能成為他上位的最大阻力。
但面對如此年輕,且后臺遠比他還強大的一品大能,七皇子無可奈何。
咬他一口?
臣妾也想,可臣妾真的做不到啊!
聽到大衍皇室有人說凌九霄已是一品大能,右側密林中傳來一道微不可查的驚噫聲。
聲音的主人,是一位灰袍灰巾的老者。
此人,正是凌九霄‘老相好’——空無。
由于他經過了精細喬裝,加之現場太過狂熱,而且他隱藏于密林之中,是以凌九霄并未有所發現。
此時的空無已是三品大能。
三年時間,從五品大圓滿晉階至三品初期,空無的修煉進度不可謂不快。
說起來,他修煉進度如此之快,還是拜凌九霄所賜。
凌九霄對空無的感官很復雜——集佩服、感激和痛恨于一體。
看官要問,他都快把空無羞辱得瘋了,還有什么可佩服的?
即便是手下敗將,也不是沒有可取之處。
空無的機智果決,就讓凌九霄很是佩服。
僅僅通過蛛絲馬跡,就能抽絲剝繭地鎖定自已這名真兇,空無確實夠機智;鎖定自已后,立即調兵遣將,迅速實施有效的封堵圍截,讓自已無法第一時間離開黑山森林,空無確實夠果決。
若非白高峰相助,凌九霄哪能逃離江汐武林盟?
若不是機緣湊巧生成了木屬性體系,凌九霄怎么可能逃離黑山森林?
如入無人之境的數度反殺?
隔空喊話與其斗智斗力?
根本沒有那個實力,也沒有那個機會。
因此,雖為敵對面,但凌九霄對空無的機智果決卻是頗為佩服。能被對手佩服,尤其是被凌九霄這樣的妖孽對手佩服,空無不愧為大師之稱。
可謂雖敗猶榮。
要知道,能讓凌九霄心生佩服之人,并不多。
空無一副不拿下自已誓不罷休的架式,凌九霄為何還要感激于他?
他很感激空無的步步緊逼。
空無的逼迫,讓凌九霄至少提前了一年出道。
機會一旦錯過就不再。
一年時間看似不長,卻會錯過太多機遇。
雖說也有可能碰到其他機遇,但凌九霄認為不可能比現狀更好。
正如逼上梁山一樣。
一百零八條好漢,或主動、或被逼無奈地上了梁山之后,大都過得比以前快活。
而且,還書寫了一曲可歌可泣的悲壯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