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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8.緝兇(2):軍備

  《最終診斷》來源:

  這要是放在15年后,祁鏡說的理由會有些牽強,但在那個年代卻特別好用。因為米國就代表了醫療的高峰,去米國鍍金就代表了高人一等。

  如果從整體水平來看,祁鏡承認醫療高峰這句話沒什么問題,但要是單單把診斷拿出來,他的想法就有點不一樣了。在他看來,高精尖的檢查儀器和手段依然比不了病例經驗的堆積。

  一句話,祁鏡既抬高了自己的身價,又撐過了黃玉淮的追問。

  “米國?”

  黃玉淮眉毛挑了挑,考慮到之前米國的豬鏈球菌yi情,以及早就有的豬鏈球菌人感染模型和相關研究,這一切似乎都說得通:“說說你的診斷依據吧。”

  “爸,你不也覺得是豬鏈球菌嗎?”

  黃興樺知道自己父親的脾氣,不追根究底是不肯罷休的。他看了看手表,想著幫祁鏡解圍,也好早點結束會診讓這些專家回去休息,便說道:“時間不早了,早點設定治療方案......”

  “你認為臨床上靠“覺得”就能治病救人了?”黃玉淮瞟了他一眼,“我只是猜的,手里沒證據。既然這位年輕人說是診斷的,那就說一說證據嘛。而且確定了傳染源也可以知會Yuenan方面,讓他們早做防范。”

  老爺子來這兒一個是為了斷病治療,另一個就是來會一會祁鏡。上次上京的會診他沒時間來,這次明海機會難得,他一定要看出點東西才行。

  到了他這個年紀,誰會不喜歡有實力的后起之秀呢。當然前提是,他確實有真才實學。

  既然自己老爸發話了,黃興樺也沒法再攔。

  至于王貴那里,剛輸完萬古和一半劑量的泰能,其實他的身體已經不宜再輸其他抗生素了。感染性休克的抗生素使用中首劑量必須足量,但之后必須針對病人的情況做出相應調整。

  所以就算這兒得出了治療方案,真到了林榮手里,最快也得等6小時以后再用,而且具體使用時機還得看王貴的身體情況。

  這么看來,這兒的治療方針倒是不那么急了。

  祁鏡其實考慮的也沒那么多,既然老爺子有興趣,他說詳細點也沒什么:“首先病人的癥狀就和人感染豬鏈球菌非常相像,尤其是丁秀娟的口唇皰疹和聽力喪失,這些恐怕黃老師還不知道。”

  “病人有口唇皰疹和聽力下降?”

  黃玉淮這一路才半小時,沒想到又讓他們找到了新癥狀。他看向自己的兒子,得到了一個肯定的點頭后,又把視線拉回到祁鏡這里,“口唇皰疹可以是普通的病毒感染,聽力下降或許是腦膜炎的并發癥。”

  “丁秀娟結膜有輕微的炎癥,應該是感染進入人體的第一站。”

  “隱球菌造成的腦膜炎也會讓眼睛受累,為什么你就肯定是豬鏈球菌?”

  黃玉淮最開始在出租車上想到的另一種可能性就是隱球菌感染,第一時間就被他排除了。不過這并不影響他把這個菌拿來當成問題,轉手就在祁鏡腳下砸出個煙霧彈來。

  “隱球菌?”祁鏡笑了笑,“黃老師開玩笑了,隱球菌的腦膜炎嚴格來說是眼肌受累,不是眼睛和結膜。首診往往是眼科,主訴是復視、斜視、弱視、怕光......”

  “好了好了。”黃玉淮見他根本不上當,連忙做了個停的手勢,“說說感染鏈吧。”

  “這就得問丁秀娟了。”祁鏡指了指黃興樺的手機,“打給她問幾個問題就能知道感染源在哪兒。”

  之前丁秀娟在做腦ct的時候,李護士發現了她的口唇皰疹和聽力喪失,同時上了和王貴一樣的萬古和泰能。之后的腦ct報告和王貴一樣是腦膜炎,但程度要輕不少。

  現在已經過去了一小時,丁秀娟在最強抗生素的治療下,情況已經趨于平穩。

  “她身上沒事兒吧?”黃興樺問道。

  “沒看到有皮疹。”林榮檢查了一遍,“已經用了一個小時的藥了,馬上這袋就要下去了,應該不會出問題。”

  “復查的血常規,結果怎么樣?”嚴虹問道。

  “血常規改變不大,體溫也停在了38.9度,沒再往上升。”

  “看來萬古霉素確實有效。”專家們紛紛點頭,“如果王貴沒出現毒副作用的話,恐怕現在情況也不會那么糟糕。”

  丁秀娟因為起病夠晚,發現得也早,在多重治療的加持作用下,剛起頭沒多久的腦膜炎癥狀已經有所緩解。聽床邊有聲音,她慢慢睜開了眼睛,看著身旁模糊的白大褂身影:“醫生,我這是怎么了?”

  “你也和你男人一樣染病了。”林榮長舒了口氣,“不過好在你情況不嚴重,現在用的也是最好的抗生素,身體正在慢慢......”

  話還沒說完,林榮就覺得自己的手腕一沉,丁秀娟的手探出白色被子一把拽住了他:“王貴怎么樣了?”

  林榮有些尷尬,來了疾控中心其實已經很少遇到這種情況了:“這個么。”

  “把電話給她。”這時他的手機聽筒里傳來了一個聲音,“讓我們來說吧。”

  丁秀娟全身無力,腦膜炎被壓住了但腦仁還是生疼沒法動。林榮把手機開成免提,放在了床頭柜上。聲音是祁鏡的,面對家屬他沒選擇隱瞞,如實說明了王貴的具體情況。

  剛剛從昏睡的狀態蘇醒,一下子聽到自己男人的病情,丁秀娟有些受不了,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你先別急,現在王貴還有時間,我們必須明確感染源,對源頭實施封鎖。”祁鏡頓了頓,問道,“你好好回想一下,你和王貴兩人是不是在他表弟家接觸過生豬肉?”

  丁秀娟啜泣了兩聲,點點頭:“對,就是在英華家,他和英華一大早一起宰的豬。我想怎么那么輕松就放倒了,原來是頭病豬......”

  “是活的?”祁鏡追問道。

  “對,是頭活的,前一天英華從集市上拉回家,看上去確實有點愣頭愣腦。”丁秀娟嘆了口氣,無奈地說道,“英華難得見王貴一回,心里高興,所以就......唉......”

  之前祁鏡的判斷沒有錯,源頭就在楊英華的家。那頭死了的豬染上了豬鏈球菌,在宰殺的過程中靠著接觸傳播進了夫妻兩人的身體。

  黃興樺是疾控所長,現在掌握了傳染源的確切消息,一個激靈起身離開了會議室。

  他必須第一時間把消息告訴那三名Yuenan的傳染病學專家,盡早找到病豬的源頭,同時也得找到楊英華。既然夫妻兩人都染病了,那楊英華估計也難逃這個命運。

  而且以Yuenan現在的情況,楊英華的處境可能比王貴夫婦更危險。

  現在找到了源頭,祁鏡便開始向傳染途徑下手,只有找到完整的傳染鏈才能證明自己的判斷沒有錯:“你是不是用手揉過眼睛?”

  “我也不清楚,想不起來了。”

  “那王貴是不是......”

  “應該沒有吧,他們殺豬都挺小心的,還戴著護目鏡,防止臟水進眼睛。”丁秀娟想了片刻,回答道,“我大概是去豬圈拿了什么東西,回來忘記洗手了。”

  黃玉淮這時打斷了祁鏡的問話:“接下去就不用問了,接觸傳播只要有一個小傷口,哪怕是毛囊炎破潰,也會給細菌可乘之機。”

  “傷口,對,傷口!”

  這時丁秀娟想起了什么,聲音也被拔高了幾度,“老王他手臂上有傷,是前三天去果園的時候摔跤弄的,大概是三四公分的口子吧。”

  “口子?沒看到他有傷口啊......”林榮皺起了眉頭,想了好一會兒總算反應了過來,“哦,對了,他那條做了半固定的手臂。對對對,他那條手臂上有傷,上半固定紗布的時候還特地做了消毒。”

  “看來就是那兒了。”

  事情已經水落石出,經過近六個小時的會診,反復篩選行徑路線上的各種可能性,最后完善了傳染病學的三大要素。

  至于如何封堵傳染源,如何斬斷傳染途徑,那是黃興樺和Yuenan幾個專家的事兒,不歸他們管。但現在會診的意義又產生了些細微的變化,不僅僅是為王貴找到最合適的抗生素組合,同時還得為Yuenan方面找到一個廉價的方案。

  “麻煩啊,他們那兒沒萬古霉素嗎?”專家b習慣性地從煙盒里掏了根煙,在桌面上敲了敲,最后還是很不情緣地放了回去,“Yuenan也沒那么窮吧。”

  “當然窮,用的起萬古的人是絕不會去殺豬的。”

  “也對。”

  “我知道大家都累了,不過王貴還在麗城疾控icu里躺著等我們的方案呢。”黃玉淮翻開了一本小本子,視線看向了正忙著開窗透氣的嚴虹:“嚴主任,說說病人現在的情況吧,如果試用抗生素,那個叫他一次性能撐多少種?”

  “他現在肝腎功能不算好。”嚴虹表情嚴肅,猶豫了會兒,還是建議道,“能不能撐到出藥敏實驗結果?”

  在她的經驗范圍內,一般的感染性休克都能撐到出藥敏實驗結果。一共也就57天的時間,她有信心在這段時間里吊住王貴的性命。

  但誰知黃玉淮毫不猶豫地搖起了頭:“這個菌要是放著不管,最快2天就會沒命。”

  “那么夸張?”

  “就是這么夸張......”祁鏡補充道:“米國幾次yi情雖然感染人數無法和我們的sars相比,但都出現了非常高的病死率,醫生根本來不及反應。就算得到了有效的支持治療,只要扛不住細菌的攻擊,最后病人的休克也很難逆轉,造成全身多器官衰竭。”

  “可是他的肝腎可沒那么多余地給我們折騰了啊。”

  嚴虹腦子里記著王貴的所有檢查記錄:“之前萬古泰能對腎臟都是極大的負擔,就算現在得到了休息,可也經不起輪番上陣。”

  “就說一次能上幾種吧。”黃玉淮喝了口茶,已經開始在本子上寫起了東西,“你只管你說,抗生素篩選工作我們來做。”

  嚴虹嘆了口氣:“一次最多兩種,次數也不宜過多,而且宜早不宜遲。”

  “好了,開始做篩選吧。”黃玉淮用手里的水筆敲著本子頁面,說道,“現在麗城疾控手里有的抗生素種類一共是六種,青霉素、頭孢、氨基糖苷類、大環內酯類、喹諾酮類、四環素類,都說說想法。”

  專家a率先開口:“我覺得從最簡單也最方便的青霉素開始,有時候反而是最原始的藥物更有效果。”

  “不,我反對。”專家d反駁道,“之前病人已經吃了萬古霉素毒副作用的虧,以麗城那兒青霉素的純度,很有可能出現過敏反應。這樣的話,病上加病,反而不妥。”

  “那就從大環內酯類里找。”專家c說道,“阿奇霉素對革蘭陽性菌的效果也不錯。”

  黃玉淮看了看眾人:“阿奇霉素,都同意嗎?”

  “同意。”包括祁鏡在內,所有人都點點頭。

  黃玉淮在紙上第一行輕輕寫下阿奇霉素,然后說道:“第二個,你們準備選什么?”

  “反正喹諾酮類不行。”專家b攤攤手,“那是針對革蘭陰性菌的,之前用的左氧氟沙星完全無效也表明了這一點。我個人建議用前兩代頭孢,其實頭孢歷代雖然抗藥譜越來越廣,但三代確實更偏陰性一些,反而是一二代頭孢偏陽,尤其是頭孢他啶。”

  “我建議用四環素。”專家a繼續提出自己的意見,“四環素對付陽性菌不錯,而且也避免了頭孢可能出現的過敏反應。”

  “啊呀,之前掛三代頭孢的時候不是已經做了皮試嘛,哪兒還會過敏。”

  “24小時就要重做皮試,這可是臨床常識。”

  “都這時候了還管那么多干嘛?”

  一趟為豬鏈球菌準備的軍備,到頭來反倒成了會議開始以來最激烈的階段。黃玉淮被他們吵的腦袋疼,敲了敲桌面:“別吵了,選個藥還吵。”

  “黃老,還是你來定吧。”

  “是啊。”

  “四環素和頭孢他啶......”

  黃玉淮也在猶豫這兩個藥物,基本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這時,他想起了坐在一旁的祁鏡,忍不住看了過去:“小子,你怎么不說話?”

  “我?”祁鏡笑了笑,“我怕說出來被你們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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