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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反轉?

  醫學終究是個偏經驗的學科,就算現代醫學有了完整的理論基礎,但真到了臨床的診斷治療方面,經驗還是占了不小的比例。

  診斷就像出海捕魚,醫生就是那個船長。

  捕魚分三步走,大海茫茫,作為船長首先要做的第一步就是,先靠經驗找到可能有魚群出沒的海域。等船駛到了指定懷疑海域,就能開始第二步,停船下錨撒網。撒完網就到了第三階段,收網確認魚獲。

  同樣的,診斷的第一步就是醫生靠問診體檢的方式,先定下懷疑疾病的大致范圍。當病人的回答符合醫生心中的懷疑,那就到了第二步,各類實驗室影像學檢查。檢查就像撒網,符合懷疑的疾病種類越多,撒的網和次數就會越多。

  撒完網就得收網,收網就是診斷的第三步,也就是最終的反饋階段。

  出海捕魚不可能每次下網都能撈到魚,收網沒見到魚就得換一片海域,診斷也是一樣的。

  而其中最關鍵的、最能影響反饋結果的階段,就是第一步。

  相比第一步,后面兩個階段都是技術操作,按部就班沒有多少偶然性。撈不上魚不可能怪漁網不夠結實,怪收網時漁夫的力氣不夠大。同樣,診斷不出病人的疾病也不可能怪檢驗科的人操作失誤,更不能怪機器出了問題。

  所以靠經驗選定檢查范圍的那個階段很重要,這也是最能凸顯接診醫生經驗的地方。

  當懷疑的海域正巧是魚群密集的地方,這一網下去肯定大豐收。診斷也是一樣的,給出的檢查針對性越強,那診斷結果出來的也就越快。

  這點在祁鏡和徐佳康的身上得到了充分的體現。

  就在兩個月前兩人才剛經歷過登革熱,同樣的高熱寒戰全身疼痛,雖然不會造成臉色發黃的黃疸,但登革熱也會對肝功能造成影響。這一眼看到的既視感實在太過強烈,強烈到祁鏡毫無發言的欲望,直接把機會讓給了鄰桌的徐佳康。

  米國無論是開課討論還是提問都不需要起立,徐佳康直接舉手,坐在座位上便問道:“這位叫D·T的病人是不是去過境外?”

  “境外?”幾個醫生都皺起了眉頭。

  往往懷疑傳染病都是先內再外,排除掉境內的可能之后,再把矛頭對向境外。所以有些人聽到這樣的提問會很疑惑:“直接懷疑境外的病毒?是不是太過武斷了?”

  其實徐佳康一直受到何天勤的熏陶,平時不會用這么跳脫的診斷思路。但這個病人現在的癥狀實在太過符合境外感染的特點,讓他腦海里跳出的第一個懷疑對象就是境外那些蟲媒引起的烈性感染病。

  貝絲和他們不同,從一開始就知道D·T是位境外輸入性傳染病人,很清楚徐佳康的提問方向沒錯。

  所以她有些驚訝,沒想到前兩關默默無聞的小人物會在這里拔得了頭籌。不過讓她更為驚訝的是,考恩特在聽到了“境外”這個詞后竟然沒有絲毫反應:“病人否認境外旅游史,D·T口述已經有好幾年沒去過境外旅游了。”

  沒去過?

  分明就是境外病毒感染啊,怎么會沒去過?

  難道我那時聽錯了?

  不會啊,是考恩特老師自己親口說的。這種傳染病也就只有境外有,國內根本沒流行過。難道說......

  貝絲在短暫的驚訝和思考過后,才發現考恩特不讓她說話的原因。這不是在怕她直接說出答案,讓這場討論變得無趣。而是怕她說出真實答案后,讓這個隱藏在其中的連續反轉變得無趣。

  正面否認了境外旅游史后,討論走向也正和考恩特設想的一樣發生了轉變。徐佳康在聽到病人否認了境外旅游史后,只能無奈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看吧,我就知道是錯的。”

  “我也覺得境外不太可能。”

  “現在想想,去境外不都得打疫苗嘛,打過疫苗怎么可能中招。”

  幾人本來就對徐佳康的觀點持懷疑態度,現在有了證據,就成功轉正成了否定態度。恐怕在場八位年輕醫生里,就只有貝絲和祁鏡還覺得徐佳康是正確的。

  其實詢問疫區旅游史屬于很正常的問診環節,病人否認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兒了。可就是因為臉皮薄,再加上過剩自尊心帶來的各種負擔,讓徐佳康實在不敢放開手腳。

  剛跳出固有思維就碰了壁,等下次再想這么干的時候就會想到今天丟臉的樣子,十有八九會放棄。

  祁鏡還在沿著自己的思路不斷向前狂奔,忽然發現徐佳康竟然沒了聲音,有些奇怪:“怎么?你怎么不問下去了?”

  “問下去?病人自己都否認去過境外了,還怎么問?”徐佳康有些不甘心,但在現實面前不得不承認自己判斷失誤,“本來還以為會是個和登革熱差不多的病毒,沒想到被澆了一頭的冷水。”

  “沒去過?”

  “你剛才沒聽到考恩特醫生說話嗎?”

  “畢竟才第一階段,這病沒那么簡單,所以我就自己先理理思路。”

  既然發生了些波折,祁鏡不得不斷掉剛才的思路,把注意力集中在場上幾位醫生的爭論中。他們中一部分人先在用惡心、嘔吐和腹瀉做起了文章,再配上肝臟問題,首先被拿來討論的就是病毒性肝炎。

  當然也有不同意的人存在。

  除去貝絲、祁鏡和徐佳康,剩余的五人里,三人同意病毒性肝炎,一人懷疑藥物過量導致的肝損傷,另外一人則偏向于腫瘤。

  祁鏡還以為會有什么新奇的觀點,沒想到都是些常見疾病。

  如果只是普通的肝炎,那考恩特根本不會覺得棘手。如果是腫瘤問題,那就更簡單了,米國最不缺的就是腫瘤醫生,往往最先考慮的也是腫瘤問題。從結果逆推,這幾種診斷都沒什么競爭力。

  “還有其他觀點嗎?”考恩特很自然而然地把目光放在了還沒發言的祁鏡身上。

  祁鏡舉手說道:“我覺得這位叫D·T的先生在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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