雛鷹的榮耀正文卷71,訓示與覲見看到諾瓦蒂埃侯爵如此孜孜不倦為自己“嘔心瀝血”的樣子,艾格隆自然如同他所希望的那樣,心里生出了一股歉疚感。
皇帝一旦產生歉疚,那就是一筆巨大的“人情”了——而諾瓦蒂埃侯爵想要的人情,艾格隆不問也知道。
于是,艾格隆也沒有再賣關子,而是直接把話說清楚了。
“侯爵,經過了我和特蕾莎的慎重考慮,我們決定支持您的提議,也就是說,讓瓦朗蒂娜在未來長大成人之后嫁給基督山伯爵……”
雖然心里早已經有所預感,但是當艾格隆親口說出來的時候,諾瓦蒂埃侯爵仍舊不免興奮了起來。
他的計劃本來只是老人的一廂情愿而已,但有了兩位陛下的首肯和背書,那成功率就完全不一樣了。
“陛下……謝謝您寬宏大量,滿足一個老家伙的任性……”激動之下,他忍不住老淚縱橫,顫聲向艾格隆致謝。
“您也不必這么說,因為從客觀來看,這也是一件好事。”艾格隆輕輕搖了搖頭,“從我上臺以來,我一直對外界強調的就是和解,幾十年來的恩恩怨怨已經積累了太多的仇恨,如果每一件都去清算那所有人都永無寧日,這個國家還怎么去擁抱明天呢?埃德蒙蒙受了冤屈,他需要得到應有的補償,而我給他相應的補償,讓那些流血的往事塵封在過去當中……這樣我們才能夠安然走向明天。”
頓了頓之后,艾格隆又重新看向了諾瓦蒂埃侯爵,“眼下,特蕾莎正在接見瓦朗蒂娜,如果她對瓦朗蒂娜感到滿意的話,她就會正式地提出這樁聯姻。
當年先皇在世的時候,他就很喜歡讓他冊封的帝國貴族和舊世家的小姐結親,以此來體現兩個社會精英團體之間的‘融合’,如今我們也是在秉承先皇的遺志。而且我相信,由特蕾莎來主持這樁婚事的話,想必所有人都會感到滿意。”
諾瓦蒂埃侯爵當然明白“皇后親自主婚”的含義,這也就意味著他的孫女兒未來將會在宮廷當中占據著重要的位置。
他早就知道基督山伯爵大人備受寵信,前途不可限量,而如果瓦朗蒂娜也備受宮廷尊重的話,那他們的結合,豈不是意味著這個家庭的地位將會牢不可破?
伯爵的外貌和人品他早已經熟知,他并不覺得瓦朗蒂娜會受什么委屈,正因為如此,他反倒可以期待一下他們結婚之后的“基督山伯爵家族”。
眼下,自己已經是風燭殘年,不知道哪年就會去見上帝,而自己的兒子維爾福哪怕能夠保住一條命,勢必也將在不久之后黯然隱退,失去一切前途;那么,假設自己死后,自己的政治理想和威望,能夠通過孫女兒、曾外孫子這一脈流傳下去,這也算是可以告慰平生了。
當然,這些東西他也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表面上還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如此勞煩皇后陛下,我不勝惶恐之至,我會讓瓦朗蒂娜永世銘記這一份恩情,讓她和她未來的子孫后代永遠效忠于帝國和波拿巴家族!”
對于這種表忠心的言語,艾格隆這些天來已經聽了無數,所以也只是淡然一笑。
他不追求什么永世不移的忠誠,只要現在能夠效忠就行了。
“侯爵,該為您做的,我都已經做了,這不光是為了酬謝您多年來的忠誠,更是為了尊重一位盡心竭力效忠了我家兩代人的老臣。您不必為此致謝,我只需要您主意養好自己的身體,再繼續為我效勞下去吧……”
艾格隆話剛剛落音,書房的門口突然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
“殿下!”接著,他聽到了門外特蕾莎的招呼聲。
看來那邊已經有結果了,艾格隆立刻就明白了過來。
“特蕾莎,進來吧!”他連忙應了一聲。
于是很快門就打開了,而接下來走進房間的不止特蕾莎一個人,還有她身后怯生生的瓦朗蒂娜。
“爺爺!”一看到情緒激動、老態畢露的爺爺,瓦朗蒂娜立刻就心疼地喊了出來,然后她走到了侯爵的身旁,用稚嫩的雙手攙扶住了他。
而特蕾莎則直接走到了艾格隆的身邊,然后跟他說了剛才的經過。
“殿下,我和瓦朗蒂娜交流了一下,我對她的表現非常滿意,而且梅爾塞苔絲夫人也贊同了我的意見,她認為瓦朗蒂娜確實是未來成為伯爵夫人的合適人選……總之,一切都非常妥帖。”
聽到了特蕾莎的好消息之后,艾格隆心里也是一喜。
他非常清楚梅爾塞苔絲在伯爵心中的分量——在原著當中,伯爵因為不忍心在決斗中殺死她的兒子,于是打算故意輸掉決斗,死在情人兒子的槍口下,這份眷戀絕非一般人可比。
在“原著”的結尾,梅爾塞苔絲自知兩個人不可能再重新復合,于是帶著參軍的兒子遠走高飛,跑去了阿爾及利亞尋找前途,而伯爵則帶著海黛遠走高飛繼續他的傳奇——但很明顯,伯爵不可能輕易忘卻兩個人曾經的美好,梅爾塞苔絲的冷靜和大度,反倒會讓他永遠念念不忘。
而現在,在這條已經被他改變的世界線上,如果梅爾塞苔絲站出來勸說伯爵的話,那么分量也可想而知。
“很好,那就照此來辦吧……”艾格隆點了點頭,做出了最后的決定。
接著,他走到了年幼的瓦朗蒂娜面前,然后親切地伸出手來,捏了捏她的臉頰,“可愛的瓦朗蒂娜,從現在開始,你可以以成為基督山伯爵夫人為己任了,我希望你能夠多讀點書滋養才情,努力成長為一位溫柔賢淑、足以操持家業的主母,就像我們最可敬的特蕾莎皇后一樣。當然,適當的營養補充也必不可少,你現在的身體還是太單薄了,恐怕難以幫助伯爵擴散他的家系……”
“殿下!”眼見艾格隆這么沒正形地對一個孩子開著玩笑,特蕾莎看不過眼了,于是出聲喝止了他,“正經一點吧!”
然而,瓦朗蒂娜卻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暗自接受了陛下的“訓示”。
她畢竟年幼,雖有成為伯爵賢內助的志氣,但是卻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怎么做,既然陛下這么說,那她自然應該照辦。
在開了玩笑之后,艾格隆又回過頭來看向諾瓦蒂埃侯爵。
“侯爵先生,您可以帶著瓦朗蒂娜回去了,接下來的事情就看我們了,您在家里等消息就行——不過,我要事前跟您說明,如果我們做了這么多努力,伯爵仍舊還是拒絕的話,那我們也不會強迫伯爵做出決定,到時候您也得面對現實。”
“是,陛下。”諾瓦蒂埃侯爵嚴肅地應了下來。
接著,他拉著自己的孫女兒,一起萬分恭敬地對艾格隆夫婦行禮,然后在侍從的引領下告退,離開了楓丹白露宮。
在離開的路上,相比于來時的緊張和忐忑不安,祖孫兩個人現在的心情都已經放松了許多,瓦朗蒂娜也終于有閑心左顧右盼,欣賞那些漂亮的宮室和景色了。
“瓦朗蒂娜,皇后陛下對你交代了什么?”這時候,侯爵輕聲問。
“皇后陛下對我很客氣,一個勁兒地夸獎我……她還說以后要我多來宮里見她,不要去學外面的壞風氣,要以最清白的樣子成為伯爵夫人……”瓦朗蒂娜老老實實地回答了爺爺的問題。
對此,侯爵也只是付之一笑。
他本來就出身于放蕩不羈的貴族家庭,再加上又經過了大革命時代那些腥風血雨、朝不保夕的日子,自然也奉行著及時行樂的心態,不可能認同特蕾莎這樣古板的思想。
再說了,宮里最不“清白”的人,不就是在她自己的身邊嗎?她怎么就不管了?
不過,他畢竟是個政壇老手,早就習慣了以政治目光來看待問題。
在他看來,特蕾莎皇后的囑托、再加上她準備親自為伯爵和瓦朗蒂娜主婚,那無異于是變成了瓦朗蒂娜的幕后保護人。
而這對瓦朗蒂娜也極有好處。
在若干年內,他會死,他的兒子維爾福會被迫隱退,那么瓦朗蒂娜最大的資本,就是皇后陛下的寵信了。
這種“寵信”也會是無形的政治資產,庇佑瓦朗蒂娜自己,以及她的后裔。
正因為想到了這一點,所以哪怕心里對特蕾莎皇后的想法不以為然,但他還是擺出了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叮囑自己的孫女兒。
“難為了皇后陛下的一片好心啊,你一定要銘記在心,向皇后陛下學習……另外,瓦朗蒂娜,既然皇后陛下有心栽培你,那你千萬不要錯過機會,以后你要盡量找機會來皇宮,討取皇后陛下的歡心,這對你自己、對伯爵都極為重要,明白了嗎?”
“我明白的,爺爺。”瓦朗蒂娜立刻點了點頭。
于是祖孫兩個重新踏上了來時的馬車,帶著輕松了許多的心情,一起返回巴黎。
轉眼間,又來到了基督山伯爵面見圣上的日子。
之前,在副手莫爾尼伯爵的提醒下,埃德蒙爭取到了每十天面見一次陛下“匯報民情”的機會,他也沒有疏忽大意,每次都準時前來覲見,以此來維持圣寵。
而今天,他也沒有例外,拿著自己和莫爾尼伯爵一起精心整理的情報,來到了楓丹白露宮,準備向陛下匯報。
如同往常一樣,他得到了宮廷的親切接待,并且立刻被帶到了皇帝陛下的書房當中。
令他略微感到詫異的是,今天書房里接見自己的,不僅僅只有陛下一個人而已,特蕾莎皇后陛下也赫然站在陛下的身旁。
不過,他很快也就不以為意,畢竟特蕾莎多年來在陛下身邊也管了很多事,這下一起聽取匯報也不足為奇。
在向兩位陛下行禮之后,埃德蒙將自己整理好的文件交給了他們審閱。
不過,艾格隆似乎對此并不怎么在意,他草草瀏覽了一遍之后,就順手將報告扔到了一邊。
“埃德蒙,你來得正好,我和特蕾莎正有話想要跟你說。”
看到兩位陛下如此正式的樣子,埃德蒙心里突然緊張了起來。
他突然有了一種預感,猜到了他們想要對自己說什么。
果然,怕什么就來什么,在他緊張的注視之下,艾格隆一字一頓地說了下去,“經過了我和特蕾莎的慎重考慮,我們確實覺得諾瓦蒂埃侯爵的聯姻提議很不錯,這不光有利于你,也有利于帝國的整體利益,它讓一場內訌消失于未然、同時也為你的將來提供了最堅實的基礎,我們都希望你能夠慎重考慮一下,你覺得如何呢?”
雖然艾格隆用的措辭非常的“柔性”,但是當兩位陛下并排站在一起注視自己的時候,埃德蒙仍舊不免感到潮水般的壓力撲面而來。
而這件事,恰好又是他現在最頭疼的事情。
他害怕面對,更不敢去想象自己和那么小的孩子定下婚姻契約,這太不合常理了。
更何況,這還要他放棄一直以來引以為信念的報復……
即使有了兩位陛下的背書,一時間他也委實難以下決斷。
沉默了許久之后,他微微彎下了腰,然后以誠懇的語氣回復了艾格隆,“陛下,我的命是您給的,我今天所有的一切也都是您給的,您想要我做任何事我都會去做,哪怕是要我的命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所以……既然您希望我答應,那我可以答應,但我認為,這并不是一件值得被人祝福的事,我可以奉命成為一位丈夫,但可能這只會造成更大的不幸。”
艾格隆和特蕾莎對視了一眼,仿佛早就已經預料到了伯爵會如此回答一樣。
“埃德蒙,我知道,你心里還有抵觸心理,所以我不會強迫你去做,如果堅持自己的想法,那我會尊重你。但在這之前,我希望你能夠慎重地考慮,聽取一下大家的意見,不光是我們夫婦的意見,還有別人的。”
“誰的?”伯爵疑惑地問。
“我的。”正在這時候,從房間的角落里,傳來一聲平靜的回應。
而這一聲回應,猶如驚雷一樣在伯爵耳邊炸響,他呆呆地看了過去,然后發出了難以置信的驚呼。
“梅爾塞苔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