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與皇帝陛下的會面結束了很久,夏露依舊沉浸在那種“美滋滋”的喜悅當中而難以自拔。
她的成長,得到了陛下的親口認可,而這種“認可”,比其他任何人的認可都更加具有說服力。
因為,這是陛下,是帝國的至尊,也是夏露最尊敬、最畏懼的長輩。
在夏露看來,被陛下認可,就意味著自己從小到大所付出的一切艱辛、汗水和努力,都沒有白費,自己已經成為了一個超脫于凡人的人,而且在未來,必將會有令人更加驚嘆的成就。
當然,這需要用自己的行動來證明。
夏露,你可不能讓陛下、讓母親、讓所有愛著你的人失望啊……她又一次在心里告誡自己。
剛才陛下的話,不光是在鼓勵她,也無異于是給了她一份“授權”,讓她可以參與到巴黎也許即將發生的“重大事件”當中,而她可以利用這一份授權,在接下來的時光當中,幫助帝國平息即將發生的動亂(當然,也有可能不會發生),并且以自己的表現,向陛下和母親交出一份滿意的答卷。
那么現在,自己應該怎么做呢?
經過一番思考,夏露的心里也逐漸有數了。
她回到自己的家中,先是寫了一封信留給母親,詳細說明自己接下來的打算,以及希望她提供的幫助,然后,她開始收拾自己的行裝。
看到姐姐突然一回家就收拾行裝,芙蘭自然大為驚訝,“姐姐,您是出遠門嗎?去哪兒啊?”
“親愛的妹妹,我要去巴黎城內住一段時間。”夏露一邊收拾一邊回答妹妹,“這段時間里,你可要乖乖聽仆人的話,照顧好自己哦。”
“為什么您不帶我去呢?我也想去啊!”芙蘭一聽就急了。“我想跟您一起。”
“傻孩子,我是去有事要辦,又不是去郊游的,怎么能帶上你呢?”夏露忍不住笑了出來,“你就在這里等著我吧,用不了多久我就會回來的。”
看到姐姐的態度如此堅決,芙蘭知道自己已經改變不了什么了,但是她心里仍舊有些心不甘情不愿。
“所以您是嫌棄我累贅了嗎?明明我也可以給您幫忙的……”
跟黏人的妹妹相處了這么多年,夏露自然也已經熟悉了哄妹妹的經驗,所以她立刻就施展了自己的“技術”。
“哎呀,別說傻話,我怎么會嫌棄我至親的妹妹呢?”她一邊說,一邊熟練地撫摸著妹妹光潔精致的臉蛋,“我只是舍不得你吃苦而已,你年紀小,身體又病弱,怎么能到處奔波呢?等你長大了,我再帶你到處跑吧,到時候你想去哪兒我就帶你去哪兒……”
在夏露的安撫下,芙蘭的情緒總算平復了下來。
“那好,我會盡快長大的,您可不要忘記今天的約定啊!”她認真地看著姐姐,“到時候無論您去哪兒,我都要跟在您的身邊……”
“嗯,嗯……”夏露隨口應著,然后繼續收拾自己的東西。
芙蘭幫助姐姐把日常的衣物塞進行李箱當中,她碧藍色的眼瞳里滿是不舍,同樣也充斥著懷疑。
“您要去救夏洛特嗎……?”在最后,她冷不丁地問。
夏露避而不答,只是回給了妹妹一個開朗明媚的微笑。
芙蘭的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然后她別開了視線,用只有她自己才能夠聽得到的聲音輕輕咒罵。
“她要是死了才好……”
不過,這也只是十歲幼女在嫉妒和憤怒之下的偏激想法而已,現在的她,沒有能力做出任何改變現實的事情來——當然,長大以后可就說不定了。
夏露當然察覺不到妹妹的表現,她收拾好了行裝之后,將行李都放進了自己私人的馬車里,不過她也沒有急著立刻就走,而是先向自己的好友珂麗絲忒爾告別。
她不受任何阻攔地來到了珂麗絲忒爾的寢室,然后笑著對好友告別。
“珂麗,這段時間我要去巴黎一趟了,等回來再找你玩。”
珂麗顯然對好友的突然離開感到很驚訝,她立刻就想到了自己的原因。
“是不是父皇把你叫過去罵了你?夏露,抱歉……這都是因為我跟身邊人說了不該說的話……”
“別瞎想了,陛下那么英明,他怎么會因為聽到了不好聽的話就生氣?恰恰相反,他還夸我熱衷國事忠心耿耿呢……”夏露連忙向好友解釋,“我去巴黎不是被流放,而是去做大事的。”
“做大事?什么大事?”公主迷迷糊糊地問。
“保衛你家的江山,這事夠大吧?”夏露笑著回答。“為了守護公主殿下的好日子,我當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咯……”
面對夏露半真半假的答復,珂麗又開心又心疼。
“……反正有那么多人去保衛,你不用拼命也可以的……”她小聲說,“如果我是公主,那很好,但如果我失去了這一切,只要還能和你繼續在一起,那我也無所謂……”
你無所謂,我可不是無所謂了!我才不想失去這一切……夏露在心里回答。
“好啦,我該走了,這段時間你好好保重,等我回來!”她揮手向戀戀不舍的好友告別,然后轉身準備離去。
“對了,你去巴黎,住哪兒啊?”在她即將離開的時候,珂麗終于回過神來,然后追問。
“去基督山伯爵府上寄住。”夏露輕快地回答,“他們一家會歡迎我的!”
就這樣,夏露告別了宮中的親友們,然后再度乘坐馬車,趕回到了巴黎。
而這一次,她馬不停蹄地一路來到了基督山伯爵大人的府邸之外。
這是一幢很精致奢華的宅邸,說實話并不怎么符合伯爵平常簡樸的生活習慣,夏露聽說這里曾經是一位銀行家精心修建的私宅,只是后來因為銀行家破產跑路,才落到伯爵手中。
當然,她才不關心這種小事,也就沒有尋根問底了。
按理說來,如今伯爵大人是帝國的警務大臣,甚至有望在不久的將來成為帝國首相,他的家門自然不是那么容易進的。
不過,夏露在亮明身份之后,卻很輕易地就通過了門衛,進入到了伯爵的宅邸當中。
一方面,她是宮廷的寵兒,自然也可以得到優待;在另一方面,她和瓦朗蒂娜伯爵夫人有交情,所以伯爵這邊的人對她更是禮敬三分。
伯爵雖然已經年過四旬,但是瓦朗蒂娜夫人年紀卻小得多,如今也不過才二十歲出頭而已(當然在貴族的世界里,這種年齡差距巨大的婚姻也比比皆是,不足為奇),在兩個人訂立婚約的時候,夫人甚至才剛剛十歲。
作為陛下的寵臣,陛下夫婦為了讓這樁婚事能夠順利成行也頗費了一番心思,為了讓瓦朗蒂娜小姐在完婚之前能夠不受外界的“污染”,皇后陛下干脆在皇宮內組織了一個由重臣家的小姐們組成的小小樂團,讓孩子們可以從小接受完整的正規音樂教育,培養才情,免得年紀輕輕就在社交場上招蜂引蝶。
瓦朗蒂娜小姐就是這個樂團的初代成員之一,她的表現相當良好,受到了各方的稱贊,而年紀比她小了好幾歲的夏露,在后來也成為了其中一員,并且以自己的天賦一鳴驚人,被公認為最優秀的學生,成為被所有人艷羨和敬畏的存在。
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說,瓦朗蒂娜夫人就是夏露的“師姐”,而且夏露在入團之后,也確實多次承蒙了她的照顧,只是后來瓦朗蒂娜和伯爵完婚然后退出了樂團,兩個人之間的聯系才逐漸減少,但彼此之間的友誼卻并沒有因此被磨滅。
當聽到了夏露小姐來訪的消息之后,瓦朗蒂娜夫人又驚又喜,她馬上就讓人把夏露帶到了自己的跟前。
“夏露,你怎么有時間來看我了?”年輕的夫人,笑瞇瞇地看著自己的后輩,“我聽說了,你的演奏會非常成功,大受外界的贊賞。不過,這并不出乎我的意料,因為我知道你的天賦有多么優秀……祝賀你!”
說到這里,她又略帶遺憾地嘆了口氣,“唉,真可惜,我最近因為靜養,所以不能親身前往音樂廳,近距離欣賞你的初次演出……這是多么巨大的損失啊……”
夏露當然知道她所指的意思。
就在不久之前,瓦朗蒂娜夫人為伯爵生下了一個兒子,讓伯爵擁有了一個健康茁壯的繼承人。
此時,剛剛成為母親的她,雖然還有著年輕的稚嫩,但臉上卻多了幾分母性的光輝,她紅潤的皮膚、以及臉上時常蕩漾的笑容,無不透露出她此刻的幸福心情。
顯然,這段婚姻雖然年齡差距有點大,但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缺點,夫人對自己現在的生活,發自內心地感到滿足,她毫無任何怨言地接受了從“少女”到“夫人”的改變,并且準備盡自己所能地扮演好新的角色。
看到從小認識的“師姐”,現在過得如此愜意和幸福,夏露在心里也為她感到高興,但與此同時,夏露在心中也感到有些疑惑。
這就是身為女子的我們,所必須追求的幸福嗎?除此之外我們沒有別的路可走了嗎?她問自己,卻得不到答案。
對于“嫁人”的問題,夏露還沒有仔細考慮過,盡管她知道,以自己的年紀,其實用不了幾年就必須直面這個問題了,但是她卻刻意地回避了這個問題。
因為,她很難想象自己和某個素不相識的人突然要共處一生的情景。
更因為,她不覺得“婚姻”對自己來說是一個必需品。
總之,未來的事情,未來再去考慮吧……她很快就讓自己擺脫了這個問題的糾纏。
“夫人,比起我的演出,顯然您的身體更加重要,您即使不出席,我在心中也能夠感受到您的鼓勵和認可……”她笑著向瓦朗蒂娜夫人回答,“況且,如果您有需要的話,我隨時可以單獨為您演奏。”
“哎呀,這怎么行呢?你可是宮廷的寵兒,我怎么能把你當樂師來使喚……”瓦朗蒂娜夫人也忍不住笑了起來,然后她轉入了正題,“對了,今天你過來拜訪我家,到底是有什么事情呢?”
“其實,也只有一點小事……”夏露仍舊微笑著,然后反問了對方,“夫人,最近我在巴黎有點事,想要長待一段時間,所以我斗膽問一下,如果我想在您這里寄住一段時間的話,您能夠允許嗎?”
“當然可以了!倒不如說我樂意之至。”如同夏露所預料的那樣,瓦朗蒂娜夫人想都沒有想地就答應了下來。“你想在我這兒住多久就住多久,我們巴不得有你這樣的客人。”
這倒也不奇怪,剛剛生育完,靜養在家里,夫人眼下肯定是最悶悶不樂的時候,在這個時候,如果有一個平常關系很好的朋友過來陪住的話,她顯然會非常高興。
當然,一口答應之余,夫人內心里也不免有些疑惑,“不過,夏露,你的母親還有陛下怎么會愿意放你離開宮廷這么久啊?是發生什么大事了嗎?還是說你惹禍了想要來這兒避避風頭?”
“您可千萬別多想……”夏露連忙擺了擺手,“這其中有一些關節,恕我難以跟您解釋,不過我可以跟您保證,我絕對沒有惹什么禍,我來您這兒只是為了借住一下而已,甚至說不定還能保護您呢。”
“保護我……”瓦朗蒂娜夫人忍不住失笑,“那我謝謝你了夏露,不過,我丈夫手里的人成千上萬,如果他都保護不了我,你又能夠做什么呢?”
雖然她的語氣溫和,但是從話中,也可以聽得出她內心里對丈夫的驕傲。
“按常理來說,您的話沒有錯,但在一些特殊情況,那可就說不定了。”夏露聳了聳肩,“畢竟,伯爵大人雖然位高權重,但也不會隨時隨地在您身邊布置千軍萬馬是吧?”
“可誰又會對我不利呢?”夫人還是有些不信,“伯爵沒有私人仇敵,他一貫行事無私,并且被外界所熟知,我不覺得有誰會去刻意針對他,更別提對他的家人了。”
雖然話說得很滿,但是瓦朗蒂娜夫人心里卻不免有了幾分心虛,畢竟她也知道,伯爵縱使大公無私,但既然坐到了那個位置上,就不可能不得罪人,也不可能沒有“仇敵”。
她私下里,也為丈夫擔驚受怕過——只不過,作為一位大政治家的孫女兒,她心里清楚,這都是站在最高舞臺上所必須付出的代價,所以她也從沒有將這種無謂的擔心流露出來。
可是,今天,這位“師妹”的突然來訪,卻讓她在內心當中感受到了不一樣的氣息。
難道真的要發生什么大事了嗎?或者說,陛下又有什么秘密命令,要通過這個孩子來傳達了?
她惴惴不安,但卻也找不到答案。
“我同意您的說法,伯爵公正無私,他不會有什么私仇。”在她的注視下,夏露輕輕點了點頭,“所以,您不用擔心,他絕不會有事的……對了,他什么時候回家呢?我也想見一見伯爵大人……您能否允許呢?”
“他晚上會回來的,然后你就能見到他了。”夫人仍舊沒有絲毫猶豫就答應了下來,“夏露,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也許有些話你只能當面跟他說而不能告訴我,但我和我的丈夫一樣,將永遠效忠于陛下,并且將永遠對你心懷好意……愿上帝保佑我們。”
“愿上帝保佑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