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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48)一見如故

  且不說萊希施泰特公爵大人到底是怎樣“證明”自己對皇太后陛下的忠誠,總之,在兩個人私下商議之后,奧地利帝國接下來的外交政策也隨之確定。

  在皇太后的命令下,奧地利外交部正式通過駐法大使館,向路易·波拿巴總統遞上了邀請函,而總統也如同之前商定的那樣,欣然接受了這份邀請,并且派出了一支友好代表團,前往奧地利進行訪問。

  這次訪問,明面上是加強兩國關系,實際上是為了路易·波拿巴總統接下來的稱帝大業做準備。

  很明顯,總統已經完成了國內的政治勢力整合,現在準備爭取最后的國際支持了——或者說,哪怕得不到國際支持,只要各大國表現出冷眼旁觀的姿態,那也足夠了。

  經過了兩個首都之間的一番公文來往,再經過法國代表團的長途跋涉,等到這支代表團來到維也納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多月之后的六月中旬了。

  雖然此時正值夏天,不過維也納也并不炎熱,相反在這個勃勃生機的時節,美泉宮水木繁盛,綠地芳草茵茵,精心修建和維護的植物園內,各種花卉爭奇斗艷,正是一年當中招待賓客的最好時間。

  就在這怡人的暖風吹拂當中,法蘭西代表團一行車駕,悄然來到了美泉宮。

  盛大的歡迎儀式也隨之召開,皇太后陛下雖然不喜歡路易·波拿巴,也不喜歡圍繞在他身邊的那群野心家和革命黨,但是她畢竟是個掌權已久的政治任務,在執行自己外交政策的時候,自然可以排除掉所有情緒,以最親切友好的態度接待這一批尊貴的客人。

  就在禮炮的轟鳴聲當中,穿著繡金制服的禁衛騎兵們,排著整齊的隊列,歡迎代表團的成員們走下馬車,然后踏著鋪好的紅地毯,走入到了宮殿里,然后來到了寬闊的大廳當中。

  大廳的地板上鋪著地毯,兩端的墻壁上有兩排亮晶晶的玻璃長窗,窗與窗間的墻上都鑲著玲瓏的金色壁燈,在天花板上還描繪著一幅油畫,眾神或騰云,或騎馬,或赤膊執戟,或揮刀砍劈,格斗搏殺的場面,逼真而又慘烈。

  哈布斯堡家族幾百年的富貴奢華,此刻正濃縮于這一個大廳當中。

  然而,具有諷刺意味的是,此刻主導哈布斯堡帝國的兩個人,卻是哈布斯堡皇室的兩個姻親……

  就在大廳的中央,宮廷的主人,弗朗茨·約瑟夫一世皇帝端坐在了皇座上。他穿著一身軍禮服,佩戴著最高等級的大十字勛章,親自接待這支法國代表團。

  年輕的皇帝現在已經接近20歲了,他年輕俊俏,舉止文雅,因為從小受過嚴格的教育,所以精通多門語言,而且還具有相當豐富的學識。

  不過,雖然才智過人,但因為從小由母后攝政的緣故,所以他接觸的具體政務并不多,他也深知自己經驗不足,因而極少干涉母后和首相的決定,大多數情況下,他還和年幼時一樣,對母親送來的文件直接御準,不多過問。

  但是,年輕的皇帝終究還是皇帝,既然頭戴皇冠,那么權力的欲望就會自然而然地滋長,隨著年齡的日漸增長,皇帝開始不滿于母后的強勢,對各項政務的質問也越來越多。

  雖然現在,皇帝和母后的相處還算是融洽,宮廷還能夠作為一個權力主體來運轉,但又有誰能夠保證,隨著時光的流逝,年輕的皇帝不會跟法蘭西國王路易十三和路易十四一樣,在成年之后不滿于母后的專橫統治,決心自己搶過帝國的權柄呢?

  對于這種現狀,首相閣下自然也是心知肚明,為了不讓事情往最壞的方向發展,這幾年來,他除了悉心教導皇帝各種知識之外,還開始漸漸地讓皇帝參與到了決策當中,逐步讓渡了決策權。

  他盡職盡責地充當了母親和兒子之間的緩沖帶,并且竭盡自己的才智來維護這個老邁的帝國,試圖讓它重新煥發新生。

  對于首相的良苦用心,年輕的皇帝陛下也看在眼里,所以他也沒有表現出急迫心理,而是心照不宣和首相以及母親達成了“逐步過渡權力”的默契,反正他自忖自己現在尚且年輕,等過幾年之后大婚再考慮親政也不遲——況且,母親和首相這些年的治理功績有目共睹,皇帝陛下也不想貿然改變現狀,自己給自己制造麻煩。

  至于民間傳言當中,皇帝和首相大人并非明面上的表兄弟,而是有著“特殊”的親緣關系,咳咳,那終究只是傳言而已,要是造謠傳謠被官府抓到,那是要吃很久牢飯的……

  不管奧地利權力中樞未來怎樣運作,總之,現在還是蘇菲皇太后和公爵兩個人說了算,除了皇帝之外,皇太后陛下和首相閣下,早已經等候在了這里,他們一左一右地坐在皇帝陛下身邊,和陛下一起接待這一支代表團。

  在皇宮侍從的引領下,代表團成員們來到三個人的面前。

  所有人都知道,這是一個歷史性的時刻。

  這個時刻,不光代表著大革命爆發之后,法國和奧地利持續半個世紀之久的敵對時期的結束;同樣也代表著波拿巴家族正式復興,又一次成為了歐洲舞臺上舉足輕重的頭號玩家。

  堂兄弟兩人,分別在奧地利和法國掌權,此刻,他們正以家族的名義“合流”,準備共同去面對接下來的驚濤駭浪。

  就在眾人的注視下,代表團成員們,紛紛以最恭敬的禮節,向奧地利的皇帝陛下和皇太后陛下行禮致敬。

  皇帝陛下和皇太后陛下也同樣向他們致意,不過這種禮節性的寒暄沒有人在意,所有人都等待著接下來的一幕。

  沒有讓大家久等,公爵在所有人的注視下,一步步地走到了眾人的面前。

  站在代表團隊列最前的,自然就是這次代表團的團長,前威斯特伐利亞國王熱羅姆·波拿巴了。

  當初的他,以年輕放蕩著稱,而如今的他,早已經年過六旬,兩鬢斑白臉上也布滿了皺紋,但是舉手投足之間,仍舊充滿了快活的氣息。

  他一向是個樂天派,比起承擔責任更喜歡享樂,年輕時招蜂引蝶年老了之后也不老實,而隨著兩個侄子分別在兩個大國掌握大權,波拿巴家族東山再起,他也因此“水漲船高”,又有了以皇族身份享受生活的資本,因而就更加快活愜意了。

  “艾格隆,我可總算看到你了……你果然如同傳言般俊俏。”看到艾格隆之后,這位飽經沉浮的老親王,心里自然也充滿了感慨,“感謝萬能的上帝,讓你可以健康平安地長大,也讓你可以在這個偉大的國家發揮自己的才能……”

  話雖然是這么說,但是兩個人心里都清楚,這些年來,波拿巴家族的支持者們因為羅馬王居然不肯回法國領導復辟事業、寧可充當他們所厭惡的哈布斯堡家族的輔臣,一直都頗為微詞,甚至還多次有人偷偷跑到奧地利,力勸公爵不要忘記先皇遺業和家族使命,而公爵一直也對此斷然拒絕,兩方甚至還因此發生過激烈的爭吵。

  這么多年過去了,一切都已經時過境遷,當初的爭吵也隨著路易·波拿巴總統的崛起而結束,波拿巴家族的支持者們找到了一個新的主心骨,但過去的爭吵所留下的芥蒂,卻還留在他們的心中。

  當然,再過一段時間,所有人都會淡忘這一切的,眼下,最重要的是家族的“和解與團結”。

  波拿巴家族重新在歐洲舞臺上崛起,兩個分支以后也將會密切合作,彼此扶持,讓這個家族真正成為歐洲君主大家庭當中強有力的一員。

  “我的叔叔,我也一直都很想念您……”在這種感人的‘尋親’氛圍下,公爵也展現出了應有的姿態,他動情地伸出雙臂,摟住了自己的叔叔,然后用激動的語氣說了下去,“對我來說,您就是我為數不多的至親,我每時每刻都在為您的健康而向上帝祈禱……希望您能夠在這里多呆一陣,讓我可以盡我所能地熱情地接待您,一償多年夙愿。”

  “當然,我非常樂意!我一直以來對維也納都頗為神往,接下來能夠有機會飽覽它的美景和風土,這必然將是我一生難忘的回憶,如果能夠有你陪伴在身邊那就更好了。”熱羅姆·波拿巴笑著回答。

  在眾人的注視下,叔侄兩個人以最親切的語氣和動作交談著,毫無保留地展現出各自對親情的羈絆。

  不過,這終究只是一種公關表演而已,對公爵來說,雖說他是自己的親叔叔,但是自己自從有記憶以來就沒有見過他,自然也談不上有多少親近感。

  在和叔叔寒暄過后,公爵又和代表團的其他成員一一見面寒暄,互通姓名,而這些人也都恰到好處地展現出了受寵若驚的姿態,紛紛向他們仰慕已久、也曾經遠遠追隨過的羅馬王陛下致敬。

  雖然“羅馬王”這個稱號,早已經被公爵的外公老皇帝弗朗茨廢除,公爵自己平常也僅僅使用萊希施泰特公爵這個略顯平凡的頭銜(他還主動拒絕了蘇菲加封他的想法),但是對波拿巴家族的追隨者來說,這是一個政治立場問題,哪怕他不用,他們也會繼續這么叫——即使他們日后將不再是他的臣子了。

  公爵以親切而又淡然的態度,從容地和成員們寒暄,直到他來到了隊列的末尾。

  他先是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味兒,然后抬頭一看,發現此刻正有一位金發碧眼的年輕女子,正巧笑嫣然地看著自己。

  她身穿著一條名貴的宮裙,華貴的白色綢緞和絨面布料貼身的裁剪,讓她露出纖細迷人的頸部,以及白皙的肩頸,甚至隱隱約約還能看到已成規模的峰巒,胸口上還別有花飾形狀的胸針,而在垂墜的裙擺上,則點綴著蕾絲花邊、還有蝴蝶結和珠寶制作的花飾。

  這一身打扮,不光將她的美貌巨細無遺地展露了出來,而且還讓她顯得耀眼而又富麗堂皇——恰如這座宮殿一樣。

  看來,這就是那位夏露·德·特雷維爾小姐了吧……確實如蘇菲所言,是一個了不得的大美人兒。

  不過,公爵從小就在皇宮長大,什么樣的大美女都見多了,他對此本來早就有了“免疫力”,可是此刻他卻恍惚間有些失神,好像腦海中涌上了一股莫名熟悉的印象,明明是第一次見面,卻又好像認識她很久了。

  奇怪,這是什么情況?

  正當他在思索之間,卻突然感覺到有些不妙。

  在這樣的場景下,當著所有人的面,對一個年輕姑娘死死盯著,確實太過于失禮了……

  而且,蘇菲肯定會生氣的。

  一想到這里,公爵陡然就清醒了過來。

  他眼角的余光微微轉動,然后果然發現此刻蘇菲的笑容里多了一絲黑線。

  雖然蘇菲沒有說話,但是她眼神卻頗為凌厲,艾格隆仿佛聽到她在質問,“好啊,之前還說根本不會對這個小姑娘動心,現在一見面眼都看直了?!”

  好在,這種尷尬的場面,很快被這個二十出頭的姑娘給打破了。

  “陛下,對您我一直都滿懷崇敬……感謝上帝,讓我能夠得到覲見您的機會……”她一邊說話,一邊從容地向公爵屈膝行禮,態度極為端正,仿佛自己真的是來“朝圣”的一樣。“我叫夏露·德·特雷維爾,是皇帝麾下的騎兵將軍維克托·德·特雷維爾的孫女兒。”

  久經世故的公爵,當然不會被這種場面話所迷惑,不過從這個女子如此流暢自然的言行當中,他也能夠看得出來,對方確實是見過大世面的,不是一個純粹的“花瓶”。

  “很高興見到您,德·特雷維爾小姐。”公爵輕輕點了點頭,“請問,我們在哪兒見過嗎?”

  這個奇怪的問題,讓原本從容的夏露,臉上閃過了一絲迷惑。

  如果換一個場合的話,她只會覺得這是極其拙劣的搭訕,然而此刻羅馬王卻堂而皇之地說了出來。

  “很抱歉,陛下……我過去未曾得到過這樣的榮幸,畢竟您從未到過法蘭西,而我之前也從未到過奧地利。”片刻之后,她老實地回答了這個問題。

  也對,明明應該是這樣子的,可是為什么……為什么就有一種熟悉感揮之不去呢?公爵捫心自問。

  不過,即使心里疑惑,他也知道,自己不能繼續和對方糾纏下去了,無論是從禮節的角度,還是從別的角度。

  “看樣子是我想差了……請您見諒。”他勉強地笑了笑,然后向對方揮手致意,“祝您在維也納玩得愉快。”

  接下來有機會再好好探探底吧……公爵心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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