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烏迪諾元帥的命令,占領羅馬城的法軍,馬上就把芙寧娜公主的入城儀式當成了自己的頭等任務。
為了表達對芙寧娜公主的“敬意”,羅馬城殘留下來的名流顯貴,自然也被列入到了歡迎她的儀式當中。
就連羅馬的市民們,許多人也被法軍動員了起來,準備作為“背景板”,一同迎接她的到來。
按理說來,芙寧娜公主作為鎮壓革命的劊子手,理應被羅馬人民恨得咬牙切齒。
然而,實際情況卻并非如此。
沒錯,確實有人對革命的失敗感到痛苦,有人咬牙切齒有人暗自垂淚,但更多的人,尤其是底層市民和之前涌入羅馬的難民,卻以平靜、甚至是歡迎的態度面對著這一切。
畢竟,對這些人來說,無論羅馬是教廷領地還是共和國,都沒有給過他們什么好處,壞處卻都由他們承擔,不光要餓肚子,還要擔驚受怕,每天都面對炮火、面對被搶劫的風險,連自己的妻兒都難以養活。
比起這些事來,所謂的“民族”和“自由”又算得了什么呢?
而對難民們來說,情況就更加糟糕了,因為羅馬城惡劣的物資供應和治安環境,所以他們承受了很多的苦難,許多人甚至已經死于饑餓,所以更加渴盼這一切盡快結束,讓自己可以盡快返鄉,重新過以前的生活。
也正是這些人,真心實意地期盼芙寧娜公主趕緊來羅馬,畢竟這意味著半年來的噩夢就此結束。
這半年多的動亂和戰爭,已經讓他們明白了一個痛徹心扉的道理——能活著比什么都重要。
就這樣,羅馬城以一種復雜的心情,迎接了它的征服者。
就在這一天,法軍在城門匯集,一整個步兵團承擔了衛戍工作,他們分散成了幾個小隊,分列在道路兩旁,一邊維持秩序,一邊向帝國的長公主殿下致敬。
羅馬的民眾們則紛紛聚集在法軍警戒線的后方,用微妙的視線注視著即將到來的公主殿下。
然而,此刻的芙寧娜,卻還在離城門很遠的地方,遲遲沒有行動。
她是在等人。
她的視線四處逡巡,焦急地等待著自己的好友出現。
還好,沒等多久,夏露和芙蘭就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芙寧娜的眼中露出了驚喜交加的眼神,等到兩個人距離足夠靠近的時候,她大步走上前去,然后重重地抱住了夏露。
“夏露,你總算平安出現在我的面前了……這段時間我真的很掛念你,一直在為你擔心。”
她的語氣歡快而又帶著帶你慶幸,很明顯是真情流露,而這種真情,也讓夏露心里頗為感動。
“我早就說過了,一切都會很順利的……現在你看,我完成了任務了。”
“嗯……你干得太漂亮了,甚至那個頑固的老元帥也親口夸了你,父皇更是已經樂開花了。”芙寧娜點了點頭,然后終于松開了懷抱,接著用滿是欽佩的眼神打量著面前衣著樸素的少女,“夏露,雖然我從小到大都知道你很厲害,但是我真沒想到,你居然能夠做到這個地步……太厲害了。”
雖然夏露很喜歡別人夸獎自己,但是芙寧娜這樣一通吹噓,還是讓她微微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也沒有你說得這么夸張啦……我只是盡力完成了我的任務而已。”她故作謙虛地笑了笑,“如果能夠讓陛下滿意,那就太好了。”
芙寧娜本來還想再說什么,但是她很快察覺到了現在不能繼續耽擱時間了,于是她拉住了夏露的手,準備帶她上自己的馬車。
“好啦,儀式已經開始了,咱們不能讓人久等,我們先上車吧!”
夏露看了看馬車,臉色微微一變。
雖然她已經知道芙寧娜打算帶她去參加入城式,但是卻沒想到芙寧娜居然直接就說要帶她共乘一車。
要知道,芙寧娜這次所用的馬車是精心裝飾過的禮車,為的就是在羅馬人面前展示帝國長公主、以及帕爾馬邦君的氣派,上面還有皇族的徽記,自己坐上去這算什么事呢?外界又會怎么看?
“這樣不太好……我還是坐我自己的馬車吧,跟在你后面就行。”夏露連忙搖頭。
然而芙寧娜態度卻非常堅決,“夏露,別推辭了,這是你應得的。你救過我的命,還主導了這一次的平叛活動,可以說我所得到的一切,幾乎都是你幫我掙來的……我雖然脾氣不好,但至少知道是非,你就配得上這份榮典……這場入城式,本來就該是為我們兩個準備的!你要是再推辭……我就要下令取消這場儀式了。”
被芙寧娜這么一說,夏露一下子就急了,“你怎么能做事這么兒戲呢?為了這場儀式,元帥和軍隊上下耗費了多少心力,你輕飄飄一句就說取消,他們會怎么想?傳回國內,你好不容易被挽回的風評,又要完蛋了!”
面對夏露的勸諫,芙寧娜卻只是笑嘻嘻的。
“既然你不想讓我風評完蛋,那還磨蹭什么呢?”
我處處為你著想,你卻拿自己來要挾我?夏露頓時就感覺到心里賭了一股氣。
如果不是顧忌這里有很多人看著的話,她已經要用物理手段好好地勸一勸這個任性公主了。
行,那就上唄,反正就算上面責備下來,自己也可以把鍋都推到芙寧娜身上。
“好吧,這可是你說的。”于是,她冷冷一笑,也不再推辭,“上就上吧,反正我本來就是實至名歸,事情都是我做的,名聲都被你拿了,我分點不過分吧……”
“說得對嘛……”看到夏露終于從了,芙寧娜小小地歡呼了一聲,然后不由分說地拉著夏露的手,牽著她就往自己的慶典馬車走去。
“停一下!”這時候一直沒說話的芙蘭終于急了,“那我呢?”
被芙蘭這么一說,芙寧娜微微偏了偏頭,終于把注意力放在了這個過分低調的小妹妹身上。
此刻芙蘭的臉上滿是焦急,看著自己的眼神甚至還帶著點嫉恨——說得難聽一點,就像是護食的小狗一樣,奶兇奶兇的。
還真是個沒斷奶的孩子呢,你真的打算一輩子就追在姐姐身后嗎?她在心里吐槽。
雖然她知道芙蘭大概率就是自己的同父異母的妹妹,但說實話,她并不缺弟弟妹妹,如果算上私生子弟妹的話,那就更多了,一個“野生”的妹妹,并不值得她多上心。
可是,這是夏露從小相依為命的妹妹,她知道,如果自己對芙蘭不客氣,那夏露一定會翻臉的。
從小到大,我給你面子可從不是因為你是我妹,而是因為你是她妹。
這次也不例外。
“好吧……那你也上來吧,反正這馬車也夠寬敞,裝下我們不成問題。”芙寧娜拿出了平日里罕見的大度,主動向芙蘭招了招手。
芙蘭喜出望外,立刻就湊了上來,站在了姐姐身邊。
而夏露還能說什么呢?她只能單手扶額,對芙寧娜的任性荒唐感到無可奈何。
不過,從小到大,芙寧娜荒唐事做得太多了,也不差這一件了。
就在這時候,芙寧娜突然又話鋒一轉,“芙蘭,不過,有個問題啊,我是公主,今天的主角,我坐在那兒名正言順;你姐姐是大功臣,是我的首相,她站我旁邊也理所當然,可你呢……你跟我們站在一起,總得有個名義吧?”
這個問題,倒是難住芙蘭了,她愣了一下,不知道該怎么為自己解釋。
“罷了,今天我心情很好,所以也不想為難你。”看到她吃癟的樣子,芙寧娜心里竊笑,然后向身邊的女仆招了招手。
女仆會意,遞過來了一個大號的花籃,里面裝滿了清晨剛剛摘下的花瓣,上面還有露珠和清香。
“你就在上面給我們兩個撒花吧。”芙寧娜對芙蘭說,“這樣正好增加點氣氛——”
雖然突然被當成了花童,不過芙蘭對此倒是不介意,對她來說,只要能夠跟在姐姐身邊,見證她一生當中最重要的時刻之一,再低賤的活兒她也肯干。
所以她根本就沒有遲疑,直接就接過了花籃,然后就一臉期待地站在了兩個人的旁邊。
“好啦,夏露,咱們也別耽誤了,趕緊開始吧!”
就在這時候,女仆又拿過來了王冠,戴到了芙寧娜的頭上。
芙寧娜本來就穿著白色的禮服,佩戴著藍色的綬帶,這下戴上鑲嵌著各種寶石和鉆石的王冠之后,更是顯得貴氣逼人,充滿了帝國長公主應有的威儀。
芙寧娜雖然性格脫線,但是爹媽給的“建模”實在太好,再加上從小經歷的大場面夠多,所以她的扮相是絕對是令人無可挑剔的——當然,前提是她愿意認真起來的話。
而夏露這下也沒有再推辭了,她宛如騎士一般挽著芙寧娜的手,然后將她扶上了馬車,接著和自家妹妹一起走了上去。
當她們就位之后,馬車也開始緩緩啟動,向著遠處的羅馬城逼近。
伴隨著這輛馬車的,是一整隊驃騎兵,此時這些騎兵們都穿著簇新的禮服,佩戴著勛章,顯得肅殺而又莊嚴。
而跟在這些騎兵后面的,是一大群馬車,它們的主人是來自于意大利的王公們,以及教皇的使者(教皇本人則被留在了法軍陣中,以免搶公主的風頭),還有法軍的高級軍官們(元帥除外,他以過度勞累為理由留在軍營當中休息)。
這浩浩蕩蕩的隊伍,向著羅馬城碾壓過去,他們將以勝利者的姿態,進入這座無與倫比的名城。
隨著車隊距離羅馬越來越近,歡迎的人群變得越來越多,夾道兩旁的民眾們,終于得以見識到征服者的真容。
很自然的,領頭的騎兵和馬車,吸引走了絕大多數的目光。
一方面是因為領頭的地位自然最高,但更重要的是,在敞篷的馬車當中,三個明媚俏麗的女子,給所有人帶來了直觀的視覺沖擊。
最耀眼奪目的,當然是芙寧娜公主,她盛裝華服,王冠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充滿了盛氣凌人的氣勢,此時也正是她,以君王之身將羅馬踩在了腳下。
不過,她身邊兩位金發碧眼的美人,雖然衣著樸素,但哪怕只是單憑外表,都足以與公主殿下爭光。
這一個奇怪而且又足夠養眼的陣容,讓市民們不可避免地產生了好奇。
“坐在芙寧娜殿下身旁的兩位小姐是誰啊?”
“聽說其中一個是帕爾馬的首相,另外一個就不知道了。”
“帕爾馬的首相……居然是個女的,還這么年輕?”
“怎么,你瞧不起她?那有膽子跑到馬車前面說啊。”
“羅馬歷史上辦過許多次凱旋式,唯獨這次不同,它被幾個小娘們給征服了……”
就在這時候,在人群當中,有個不知名的市民,發出了一聲感慨,“我們衰敗到了何種地步啊!”
他的話,讓周圍的人陷入到了沉默當中。
不管現在的氣氛有多么“祥和”,羅馬終究是被外國人給征服了,而且今后肯定很長時間里都要仰人鼻息。
誰又愿意去面對這樣的現實呢?
“可她們確實都很好看啊。”片刻之后,有人打破了這份沉默的悲傷,“我們再糟糕,總比死了強。死了就沒得看了。”
他的話引起了一陣哄笑,但也確實讓氣氛輕松了一點。
不得不說,美人確實永遠能讓人心情愉悅,哪怕是在這么悲傷的時刻,還是有許多人沉醉于馬車當中的美景美人當中,暫時忘卻了傷痛。
而隨著公主殿下的馬車徐徐前進,沿途的法軍官兵紛紛致敬,城門口的禮炮也適時地發出了轟鳴。
一聲一聲的炮轟,明確無誤地昭示出了如今羅馬真正的主人的身份。
看著這浩大的聲勢,看著沿途絡繹不絕的士兵,許多人為之動容。
“今天真是夠大的排場啊……”
“這算什么?等皇帝陛下過來的時候,場面只會更隆重呢。”
“皇帝也要來嗎?”有人發出了驚呼。
馬車上的人們,當然聽不到人群當中的竊竊私語,芙寧娜和夏露,都只注視著周圍盛大的場面,沉醉在此刻的氣氛當中。而芙蘭則在旁邊,專心致志地向四周灑落花瓣,為自己姐姐增光添彩。
不管這個世界的未來屬于誰,至少今天,是毫無疑問屬于她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