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國弼口中的“小袁營”是指原李自成部下大將袁時中的兵馬,但朱國弼麾下的“小袁營”并非全部,而是其中一部僅千余人。
袁時中原先也不是李自成部下,只因當地飛蝗蔽日,至冬大饑,百姓無以為食,這才聚眾數萬起義。因其部軍紀嚴明,戰斗力強悍,故河南百姓呼他們為“小袁營”,又稱“佛兵”,意指小袁營仁義。
崇禎十五年,因被明軍追打,袁時中無奈與李自成合營,為攻打開封前鋒。不久見李部流寇作風嚴重,便拔營出走欲歸順明朝。然而,明朝方面害怕袁時中是假降不敢納他,逼得袁時中不得不在歸、亳二州彷徨。
去年滿清饒余貝勒阿巴泰領軍入關,其部將領固山額真拜爾圖統外藩蒙古兵千余并漢軍三千一直往南打到了淮安府的海州,沿途燒殺搶掠,殺人無數。
袁時中聽聞韃子再次入關,義憤之下竟領小袁營至山東準備和韃子大戰一場。半道聽聞有一支韃子兵占了海州,遂領兵直撲海州,結果在海州城外和清軍遭遇。
小袁營作風勇悍,先用炮打,再用箭射,最后與清軍肉搏血戰。清軍抵擋不住逃入海州城,留在城外的駱駝、輜重被小袁營繳獲一空。
袁時中隨后包圍海州,城中的清軍被小袁營嚇破了膽,固山額真拜爾圖竟然卑躬屈膝派人給袁時中送禮,求他解圍。
袁時中殺了拜爾圖派來送禮的五十個清兵,原是想攻下海州徹底解決這股清軍,但山東那邊的韃子主力聽說海州被圍遣了兵馬來救,明朝在徐州和海州的兵竟不管小袁營是和韃子交戰,也舉兵來攻說要“剿賊”。
袁時中無奈只得從海州撤走,無有立足之地的他再次和李自成會合,結果被早就猜忌于他的李自成命侄子李過將其斬殺。
李過除掉袁時中后,原是要將小袁營盡數收編,但部分小袁營士卒恨主將被殺,不愿替李自成賣命遂棄營四散。
其中一股千余人在袁時中妹夫鄭思華、同鄉王大龍的帶領下竄到了山東和河南交接處,因不愿違背袁時中生前命令劫掠百姓,又實在是軍中無糧,鄭思華同王大龍商議后決定再次派人向明朝乞求歸順。
這一次,小袁營殘部得到了機會。
剛剛被崇禎派往山東負責河道的撫寧侯朱國弼一聽有賊寇要降,且是闖軍中有名的小袁營,大喜之下立即派副將馬如龍將他們引了過去。
朱國弼之所以如此重視鄭思華他們,乃是因為前不久巡鹽御史吳履中給朝廷上了一份題本,題本內容便是關于小袁營在海州和清軍作戰的詳細經過。
這份名為《御前發下御史吳履中題》的奏疏是明朝方面唯一對“流賊”持正面評價,并且給予公正記錄的官方文稿,并刊發塘報。
如果不是袁時中被殺,明朝方面很有可能會改變從前態度,主動派人招安小袁營。
雖說不是袁時中所率小袁營全部,但哪怕千余人也足讓朱國弼動心了,畢竟這支人馬可是大勝過清軍的。
鄭思華、王大龍領小袁營余部至朱國弼處后,這位撫寧侯爺真是信任有加,直接視他們為嫡系,時不時便有賞賜,令得鄭思華同王大龍等甘心為之賣命,后一路護著朱國弼從山東南逃。
也正因有了這千余能戰之兵,朱國弼才有底氣答應出戰,要不然任魏國公徐弘基說的天花亂墜,他也不會就此答應。
其敢下船,也是仗著有小袁營在。
然而,即便小袁營余部在鄭思華、王大龍的率領下和他們眼中的“賊兵”淮軍苦戰,也改變不了朱國弼部崩潰的事實。
或者說豬隊友坑死人。
淮軍鐵甲衛是銳利難擋,但終有力竭之時,鄭思華原是想且戰且退消耗淮軍鐵甲衛力氣,待后方援軍上來再行反擊。
然而兩翼其他明軍卻被淮軍不斷重創,左翼還有點還手之力,右翼直接被人家用竹篙攪得跟在肚子里放了刀片似的。
更有淮軍馬隊趁機縱馬殺入,將右翼明軍的潰兵不斷驅往中軍,兩撥人馬撞在一起,活生生的把在前面硬頂的小袁營后路給斷了。
還能咬牙堅持的小袁營余部大概也是士為知己者死了,畢竟朱國弼待他們不薄。
朱國弼倒是有心接應鄭思華他們退下來,這位總督過京營的侯爺深知一萬人馬和一千精銳的區別在哪里。
可兩翼同時崩潰讓他有心無力,后方二張援軍更是遲遲不至,勉強撐了一會見援軍還是沒有過來,朱國弼真的慌了,不想被“賣”的他只能打馬先走,要不然賊人殺過來他想走都走不掉了。
侯爺這一走,那已是亂成一團的明軍更是驚慌,狼奔鬼叫往渡口而去。這一跑,偌大戰場竟就剩苦苦支撐的小袁營一團了。
王大龍有心也想跑,可鄭思華卻阻止他這個愚蠢決定,說如此多的潰兵涌向渡口,怕不用賊人驅趕大家伙就能為搶船逃命自相殘殺。
“于其死在自己人手中,不如殺出條血路來!”
鄭思華所指的血路是向西打,往儀真方向而去,說不定還有機會和另一路明軍會合。
“好!”
王大龍向來聽鄭思華的,又見賊人群起涌來渡口追著潰兵不放,也知這會他們就是撤到渡口也不過是被人家攆著往江里跳的傻瓜,當下就和鄭思華指揮殘部與當面賊人鐵甲兵邊打邊往西邊退。
“陸爺,官兵敗了!”
瞧見朱國弼部的明軍大亂往渡口潰逃,孫武進高興的直跺腳。
“敗了就敗了吧。”
陸四一點也沒有孫武進的興奮勁,對付這幫史可法拼湊起來的三流軍隊,要是不贏,他陸四也休稱文宗了。
“陸爺,那幫子官兵還真他娘的能扛,卑職帶旗牌隊上去把他們砍個干凈!”瞧見還有一股大概幾百人的明軍在和鐵甲衛廝殺,沒有任何崩潰跡象,孫武進躍躍欲試。
打仗嘛,對手太弱的話也沒勁。
陸四卻再次以深遂的目光凝視于他:“二郎,你難道忘記了你的使命嗎!”
“陸爺,我?”孫武進一滯:啥使命?
“去,抓不住那個穿白袍的,你就不要回來了!”
陸四說完,拿馬鞭輕輕敲了敲齊寶,“走,拉我去看看那幫官兵是什么來路,這么能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