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永馥部是淮軍成立以來碰到的騎兵人數最多的對手,陸廣遠寶應一戰當面對手田雄和馬得功不過千余騎兵,這次卻是三千多,數量翻了三倍多。
陸四無法估測柏永馥部的戰斗力與八旗騎兵哪個更高,但肯定比他淮軍的騎兵要厲害,否則曹元也不會被打得幾近全軍覆沒。
一支多達三千余人的騎兵就在淮軍左近,隨時都會撲上來撕咬,陸四肯定睡不著覺,所以他必須先解決掉柏永馥。
只是他淮軍的三個騎兵主力營被打殘了兩個,其余各營都是騾子和驢組成的“騎兵”,根本不可能派出去尋找柏永馥然后與對方“單挑”,那樣同送死沒有什么區別。
想要解決掉柏永馥,就必須依靠淮軍步兵數倍于對方的優勢,將柏永馥誘出來,然后選個不利騎兵的地形打他個埋伏。
陸四是這樣認為的,并且這個想法得到了麾下大部分將領的支持,眾人齊聲稱贊都督英明。
英明的都督當下就準備找幾個熟悉地形的降兵問問,然后就如何“誘敵”集思廣議,聽取這幫文盲的意見。
三個種地的,賽過拿筆的。
這時那個陳不平卻失聲笑了起來,陸四問他笑什么,陳不平反問道:“都督此來徐州目的是什么?”
陸四一怔,說當然是來打劉澤清的。
陳不平再問劉澤清不讓自家精銳騎兵在徐州盯著城中的順軍,派到東邊來干什么。
“應該是阻我接近徐州。”
陸四若有所思。
“既然如此,都督何必費盡心思誘敵,只須繼續往徐州挺進便是。都督須知我淮軍離徐州越近,劉澤清壓力便越大,如此就算柏永馥不肯與我淮軍對陣,劉澤清也會逼他出戰。”
“是這個道理!”
陸四一想也對,自己是有些主次顛倒了,只要抓住劉澤清這個主,柏永馥這個次便隨主動,而不是倒過來主隨次動。
文人的腦袋還是管用的,要以陸四的思路,他就是被柏永馥這三千多騎兵牽著鼻子走,因為只要他想著“誘敵”,就等于將戰爭的主動權拱手讓出去。
戰爭的主動權決定的不僅是勝負,更是時間。
蕭何給了鄭標,劉基給了高太監,陸四一時沒東西給陳不平了。
不過考慮柏永馥三千多騎兵的殺傷力極大,陸四制定了一個“皮球前進”的戰術。
所謂“皮球前進”,就是以馬三寶的降兵同第一鎮的第一旅為皮球前側,以第一鎮的第二、第三兩個旅為皮球的中側,以鐵甲衛、旗牌隊及剩余騎兵、炮隊連同輜重為皮球的后側。
行軍時前側抵達一定距離后,中側立即越過,后側跟上,如同一個皮球不停朝前滾動。
這樣可以確保淮軍任何一部遇敵時都能及時得到其余各部的支援,從而可以同踢球一般將所有的力量集中,“撲通”射門。
只是這個“皮球前進”戰術十分考驗淮軍的組織能力以及將領們的臨陣應變能力。
陸四也是一次大膽的嘗試,時間不允許他就戰術開展什么演習磨合,所有的問題只能在實戰中發現并解決。
按照陸四的命令,淮軍兩萬余人開始了“皮球前進”,第一天就出現了問題。
混亂。
這個混亂雖經陸四不斷調整,但只是從大混亂變成小混亂,陸四對此很是感慨,認為自己現在越來越像前世那位微操大隊長了。
皮球前進的戰術其實很好,可是缺少操練的淮軍只能將這個戰術執行一半,陸四是想停下來整改,“皮球”已經滾到了云龍山,想要調整也不可能了。
云龍山在徐州城南,距離徐州城只有三四十里地。
這個距離相當危險,如果柏永馥任由淮軍這兩萬人馬攜帶大量輜重糧食從云龍山過去,那么劉澤清集團就要面臨“破產”。
然而直到淮軍出現在云龍山腳,柏永馥依舊沒有出現,可能他一直在暗處觀察淮軍的前行隊列,但始終沒有出現,相當有耐心。
只是,這個耐心也有限。
如陳不平所料,柏永馥不可能讓淮軍就這么大搖大擺的推進到徐州城下,他只是在選擇最佳的戰機和最佳的戰場。
云龍山就是柏永馥選擇的地點,這座山不高大概只有一百多米,地勢以丘陵為主,很適合藏兵,包括騎兵。
柏永馥一直藏在山中,他準備在淮軍從山腳下過去的時候沖出將淮軍截為兩段,使淮軍前后不能相顧,一舉殲滅。
陸四也意識到云龍山危險,但又不能繞道,所以將馮漢這一營淮軍僅存的騎兵主力派在前方探路。
馮漢他們從山腳下過來時根本看不見人煙,路過幾個村子不是殘垣斷壁,就是人去屋空。
由于事先馮漢已被告知敵人可能就藏在云夢山的某處,因此這個遼東漢子也很緊張,就在他們停下歇馬時,一名士兵突然指著遠處某處山坡叫了一聲:“有人!”
正在吃干糧的淮軍騎兵立時一個激靈,紛紛起身向那山坡看去。
不遠處的山坡,有幾十個騎馬的身影出現在淮軍將士視線中。黃昏時分,因為光線的原因,馮漢看不太清楚,但直覺告訴他要找的人出現了。
那幾十騎敵軍也是注意到這邊,吆喝打馬向馮漢他們所在奔了過來。
“上馬,抄家伙!”
兩百多淮軍騎兵紛紛翻身上馬,拿刀的拿刀,拿弓的拿弓,拿矛的拿矛,甚至還有幾十個拿三眼銃的,這是降淮的遼兵。
騎兵在上馬前,火銃里面必須要裝填彈藥,用木塞塞住,避免臨敵的時候裝彈耽誤時間,這時拔下木塞,用通條夯實就可以。
對面的幾十騎終于是到了馮漢他們不遠處,不管光線如何,總歸是看得清楚了,明軍的裝束,身上都披著皮甲或棉甲,一看就是類似于“夜不收”的精銳。
前方的“淮賊”明明有兩百多人,但是這幾十個明軍的探馬卻沒有任何畏懼,因為他們是來探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