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喚翻山鷂子來,闖仔不和諧。平地起刀兵,夫人來壓寨,虧殺老媒婆,走江又走淮。”
翻山鷂子,高杰;
闖仔,黃得功;
夫人,邢氏;
老媒婆,史可法。
這是陸四前世江淮地區的一句古老童謠,說的就是高杰死后軍中無主,部將亂作一團,黃得功趁機生了瓜分高杰地盤和兵馬心思,史可法來回奔走勸解的故事。
陸四有心招降高杰。
事實上,除高杰本人很能打外,他的外甥李本深、部將李成棟、胡茂楨、楊遇明等人都很能打。
江北四鎮降清后組成的綠營兵將中,高杰舊部為滿清打下的地盤也是最大,僅李成棟一人就下浙江、福建、廣東,并擒斬南明紹武帝。
跟隨多鐸南下后,高杰舊部也充當了為滿清賣力殺戮的前驅,揚州和嘉定都有他們的身影,雙手沾滿江南人民鮮血。
但陸四知道這幫人不是主犯,因為主犯是滿清的豫親王多鐸,大學士范文程,漢軍旗梅勒額真、兵部尚書張存仁。
高杰被誘殺后,史可法雖調停了高杰部下和黃得功的矛盾,但自始至終沒有將這支流寇出身的兵馬視為明朝真正的官軍,這從他不肯認高杰子為義父,反叫提督江北錢糧的太監高起潛做人家義父就能看出。
在清軍大舉南下,南都無有任何援助,閣部又“歧視”的情形下,高杰部將只能降清,被迫替清軍充當南下急先鋒,此后成為清軍屠殺的幫兇。
這是滿清的用人手段,也是陸四的用人手段。
滿清驅使綠營,陸四驅使降兵,目的一樣,手段一樣。
區別在于滿清為了讓降軍忠誠逼迫他們大量屠殺江南抗清百姓,陸四沒有,他只是在淮軍創建早期逼迫降軍自相殘殺,從未驅使他們屠殺平民。
鑒于淮軍自身實力的弱小不足以獨力抗清,那么將原本的“綠營”收入淮軍,通過“淮漲清消”的手段削弱滿清南下的實力,自然成了陸四的既定方針。
說白了,陸四連劉澤清的部將都愿意收編,自是不會放過高杰這幫人。并且,對于收編高杰的迫切遠甚于劉澤清的部下。
陸四前世,一個很值得重視的現象,那就是劉澤清的部將只有一個張國柱反清,而高杰的部將卻無一例外全部反清。
他們或直接反正歸明,或參與此后的“三藩之亂”,結局是全部犧牲,無一獨活。
表面看,高杰麾下將領似乎都是反復之徒,以利益為重。
但更深層次來看,卻是這幫人自加入農民軍之后骨子里的反抗精神,當這個反抗精神隨著形勢的進展和民族大義結合后,這幫人自然而然的反思過往,從而出現他們后面人生軌跡的逆轉。
骨子里壓根不畏懼滿州,是高杰部下這批將領更得陸四“喜歡”的根本原因。
如果能收編高杰,給之錢糧供應,許以更大的前程,陸四相信這幫人一定會成為淮軍的中堅。
“都督,我識得翻山鷂的部將胡茂楨。”
李棲鳳到底是在明朝混了多年的總兵官,人脈很廣,認不得高杰卻認得他手下的大將。
其他人聽說過,但不認識。
陸四點了點頭,直接問李棲鳳能不能去招降高杰。
這也是他為何一直把李棲鳳和胡尚友帶在身邊的原因,畢竟是在明朝當過總兵和副將,打仗沒本事,去拉人頭總會吧。
滿清那邊之所以起用大量明朝降官,除了安定人心外,也是指著他們去拉人頭。
“這...”
李棲鳳有些犯難,覺得難度不小,為啥?
因為淮軍打的是大順旗號,而那高杰拐了李自成老婆是天下人皆知的。
高杰要是能降順,他就不會帶人拼命往南跑了。
“高杰現在走投無路,北方他肯定是呆不下去的,若真南逃至山東肯定是想往江淮地區跑,但現在徐州為我淮軍所有,他壓根過不去,此時都督若招降于他,對他高杰而言其實是雪中送炭。唯一麻煩的就是怎么讓高杰相信都督不會把他送給陛下。”
柏永馥是降將,雖然出任騎兵旅帥,但肯定不知道他如今效忠的大順淮陰侯壓根沒有臣服李自成的念頭,反而早就準備取而代之了。
陸四想了想,揮手對李棲鳳道:“這樣吧,你先帶人去找高杰的人,把京師發生的事情告訴他,就說他要是肯降咱的話,山東可以撥幾府給他養兵。”
李棲鳳斟酌道:“都督,高杰這人性格兇狠,單以利誘,未必肯降,就算一時走投無路降了,怕也沒多少忠心。”
“他高杰就算能打,也不過一幫殘兵敗將,咱淮軍幾萬人一口吞了他就是,何必麻煩?”
趙忠義對于招降一支敗兵不以為然。
“不管是什么人,咱們都要給人家機會,先試一試嘛,萬一人家肯降呢?真不愿降再動刀。咱們這次北上除了收取山東外,便是要將滿州人擋在北邊,咱還是那句話,肯跟咱殺韃子的,高官厚咱都給,地盤也給,嗯,不過這個要自己打,包括你們,想當總兵提督的自個拿刀去砍,去拼,要不然咱拿什么封賞你們?”
陸四笑了笑。
眾將也笑了起來,侯爺說話就是坦誠,半點虛的也沒有。這也是眾人歸順以后愿意替這年輕侯爺賣命的原因所在。
“高杰好像有個兒子,還有個夫人邢氏,你把咱的意思跟他說,他不降,咱便踏平他,殺他老婆孩子。肯降,咱把心窩掏給他,不過必須把邢氏和他兒子及軍中將領家眷都送來,揚州繁華,可在那里安頓。”
陸四右腳跟在地上點了幾點,又對李棲鳳道:“另外,咱尚未娶親,膝下無子,高杰若愿降咱,咱可收他兒子為義子。”
說完,抬手示意諸將散下各自忙碌,要李棲鳳即刻帶一隊人到北邊尋找高杰部,只要胡尚友留下。
“你和李棲鳳算是最早降咱的,一直以來咱也沒給你二人什么重任,想來你二人心中肯定有怨言,說咱不信任你們。”
“都督,”
胡尚友面色一變就要剖析忠心,陸四卻按住他,道:“其它話就不要說了,現在咱有重任給你,咱意你為山東招撫使,不知你可愿意?”
胡尚友心撲通跳了一下:終于輪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