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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偷雞不成蝕米

  鉤飴蜂群前仆后繼,狂躁撲來。其余人退到墻邊,嬉笑旁觀,任由支狩真被黑壓壓的蜂群淹沒。

  “原世子,我來助你!”王涼米拔出腰系玉簫,就要催動簫音。

  “小涼米,現在可不是吹簫的時候。”謝玄眨眨眼,手掌輕輕一切,五指眼花繚亂跳動,掐出術訣。

  低沉的隆隆聲響起,雷光閃耀而過,密密交錯,瞬間匯成一方藍汪汪的雷池,將王氏族人隔在外邊。

  “咦,這是什么術法?”王敦越眾而出,嘴巴一張,一口罡風猛烈噴出,直射雷池。雷光洶涌騰起,一個浪頭吞沒罡風。王敦頓遭術法反噬,悶哼一聲,倒退數步。

  “閑著無事,隨便搞出來的小伎倆,就叫它‘不過雷池一步’吧。”謝玄沖王涼米做了個鬼臉,王涼米正全力運轉清氣,催動簫音,然而簫音一觸及雷光,便煙消云散,難越雷池一步。

  “你竟然自創術法?你才煉氣還神啊!”王敦駭然叫起來,連白堅諸人也是目瞪口呆。只有對道術理解深透的煉虛合道高手,才會偶爾靈光一現,創出新種術法。

  “玩玩而已。”謝玄隨口應道,瞧著王涼米俏臉生暈,又嬌又怒的模樣,心下大感得意。

  緋紅色的劍光驟然一縮,劍圈收攏,待到鉤飴蜂群逼至,劍圈倏地擴展,光芒大盛,鉤飴蜂群被劍光裹入,大片大片墜地。

  支狩真業已退到角落,背倚墻壁,出劍如風,忽收忽放,形成重重疊疊的光圈,將蜂群不斷絞入其中。

  不多時,地上堆積了一層厚厚的蜂尸。鉤飴蜂群仍在源源不絕地撲上,前仆后繼,勢若瘋狂,翅膀密集震動的嗡嗡聲響如悶雷。更多的蜂群從窗外涌入,像沸騰的怒浪遮天蔽地,席卷而來。

  “小涼米,你拿著玉簫又啃又咬的,到底想玩個什么調調啊?”謝玄一邊調笑,一邊端起茶盞,呷了一口,好整以暇地看支狩真耍劍。

  “嗆——”的一聲,短劍清越激響,支狩真劍勢一變,劍脊以驚人的高速不住顫動,振蕩出一波波鋒銳的氣浪。鉤飴蜂被紛紛卷起,猶如滾雪團一般向外拋滾,撞在蜂群中,紛紛炸開,迸濺的劍氣將蜂群射出無數個缺口。

  圍觀眾人不由色變,想不到此子的劍術居然到了這個地步,唯有謝玄嬉笑如故,他連夜搜集了數百個蜂巢,哪怕支狩真劍術再精,也得活活累死他。

  缺口一現而沒,被黑壓壓的蜂群頃刻填滿。支狩真一抖手腕,劍勢如潮,一波高過一波。三殺種機劍炁是他壓箱底的秘技,不能當眾施展,但本可借助斬出缺口之機,趁勢逃離。可如此一來,他定會被謝玄等人編排得污濁不堪,淪為整座建康城的笑柄。

  只有完全震懾住這些人,才能在世家圈子里站住腳。支狩真向來冷靜,想明此點,心態愈發沉著,出劍越來越空靈矯夭,揮灑自如,不知不覺沉入了朝徹之境。

  上一次他頓悟朝徹,還是在燕擊浪的壓迫下,頗有些莫名其妙。事后每次練劍,他總覺得差之毫厘,難以通徹其中奧妙。而此際心靜如水,不染一絲塵垢,在鋪天蓋地的蜂群面前,劍術自然而然地再入朝徹。

  漫天轟炸的嗡嗡聲、眾人的調笑聲漸漸斂去,四周仿佛變得空空寂寂,唯有緋紅色的劍光不斷滋生、繁密、盛漲,直到充斥整個天地,再也容不下一絲一毫的外物。

  “一名真正的劍修,當山壓于頂而心不負,色形于外而意不動。能發能收,可靜可動,謂之‘人在劍在’,又謂之‘劍無處不在’。”

  支狩真清嘯一聲,劍光又是一變。此時此刻,他方才真正領悟了清風昔日所授。

  漫天劍光縱橫,神出鬼沒,時而收縮,時而暴漲。時而似盈滿天地,時而似藏于介子。時而如霹靂怒吼交擊,猛烈剛硬;時而又如雨雪菲菲細語,柔和綿密。

  劍光騰挪不定,仿佛隨時出現在廂房的每一處角落,每一絲縫隙。無論蜂群如何撲擊,總有一縷劍光精準迎上,將其擊斃。

  劍無處不在!謝玄微微一震,茶盞濺出幾滴琥珀色的茶水,潑在手背上。眾人看得目眩神迷,失聲無語。王涼米更是雙眼放光,俏臉興奮得通紅。

  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面的日頭開始西斜,鉤飴蜂依然有增無減,洶涌飛撲。而劍光仿佛也不知疲倦,無休無止迎上,不曾比先前弱上一分。盯著那個始終沉靜的身影,眾人心中漸漸生出寒意。

  “諸位仁兄光看熱鬧,怎地也不來幫我一把?”支狩真忽然長笑,身形主動撲出,腳步一轉,繞向白堅。

  蜂群追著支狩真撲過來,白堅神色一變,剛要開口,凜冽的劍光逼至面門,白堅驚得汗毛倒豎,嘴巴發麻,哪里還說得出話來。

  鉤飴蜂紛紛繞過白堅,追擊支狩真,支狩真卻只繞著白堅反復游走,劍光將其一同裹入。白堅雖想脫身,但腳步一動,就被耀眼的劍光逼回去,硬生生困在原地。

  劍光如電如露,森冷侵膚,白堅像是隨時會被刺中,不由又氣又懼,心慌意亂,剛欲提起丹田濁氣,劍光便從小腹前迅即掠過,劍氣激蕩之下,他半身痛麻,連動手反擊的機會也沒有。

  再過片刻,眾人只聽白堅大叫一聲,直挺挺地仰倒在地,竟然當場暈厥。

  支狩真劍光一展,又向其余人貼過來。

  周處望著逼近的摧人寒芒,忽而悲嘆一聲,低頭注視著懸腰的長劍,喃喃自語:“周處啊周處,你自詡劍術勇猛,原來不過是一個坐井觀天的紈绔子。”他一把抽出長劍,“啪”地拗斷,也不顧環繞周遭的劍光,昂頭向外走去。

  支狩真微微一愕,斷劍一旋,繞向陸凌云,口中笑道:“陸兄怎地要躲開?還不來助我一臂之力?”

  陸凌云又驚又駭,酒醒了大半,一時急中生智,叫道:“原安,聽說你自負才名,詩詞琴技了得。你要是有本事讓我哭,本少就服了你!”心下暗忖,他就算詩詞念的再好,琴彈的再悲苦,本少就是不哭,你能奈我何?

  “這簡單。”支狩真微微一笑,腳步一滑,貼近陸凌云。

  “砰”的一聲,支狩真一拳擊去,陸凌云鼻子一酸,又紅又腫,兩行淚水禁不住滲出眼眶。

  不待支狩真看過來,衛蘭尖叫出聲:“玄哥哥,快救我!快救救我!”

  “小安,還是為兄來助你好了。”謝玄緩緩放下茶盞,脫去大氅,走向支狩真。

  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擊,仿如迸濺出凌厲的電光。支狩真忽而一笑:“大嘴,我先去方便一下,煩你稍等片刻。等會兒我有一門獨家遁術,還要請大嘴你指教。”

  謝玄楞了一下,渾身氣勢一滯。支狩真挾著劍光直沖出去,密密麻麻的鉤飴蜂也隨后追出。

  等了一炷香的時間,支狩真還未回房。霞怪笑著走過來,作揖道:“謝公子,時辰不早了,承惠十二塊蜜玉,還請結賬。”

  結賬?謝玄望著一片狼藉的酒桌,驀地一震,遁術?

  他醒悟過來,忍不住一腳踢翻酒桌,破口大罵:“尿遁?原小安,你這殺千刀的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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