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士符的諸多奧妙源源不斷地被支狩真汲取、領會、貫通,蘊藏的各種陰陽、五行、行氣、術數、醫卜、星相秘訣一一清晰閃過支狩真的腦海。
其中,吐納、行氣、煉金、煉藥都與道門修行一脈相承,術數更是道門變化之術的源頭。
這等于為支狩真打下了最扎實的道門根基。
而醫卜一道,與巫族密不可分。至于符箓、星相、召神、劾鬼等等,巫族、方士、道門均有涉獵,只是三者認知的角度不同。
例如如何對待天地間的鬼神之靈:巫族擅長與鬼神之靈相通,雙方精神融合,最終臻至“神我合一”的無上境界。
巫靈即由此而來。
方士更喜歡與鬼神之靈做交易,從中撈取靈藥之類的好處,所以方士認為“神是神,我是我。”雙方涇渭分明,互不侵犯。
至今,民間還流傳著許多方士戲耍鬼神,巧取長生不老藥的故事。
道門干脆將鬼神之靈拘役,由己代表上蒼,行使役鬼驅神的權力,所以道門講究的是“天人合一”。修士替天行道,一聲敕令,各種鬼神必須領命拜服。
又比如星象,巫族將天上的星圖繪進符箓,取其最原始的奧義。方士觀星占卜,從星辰的變化預測人事的生老病死,成敗興衰。道門則將星象一道推衍成頂尖的道術,吐納星辰氣光,主攻殺伐變幻。
雖然巫族、方士、道門三者“道不同”,但支狩真從方士符籽的奧理中,窺出三者的術法相互滲透,藕斷絲連,從中觸類旁通,明悟許多修煉妙理。
他對劍術、祝由咒術、太上心鏡注的理解也隨之突飛猛進。
識海陡然再次生變。
四十八顆星辰仿佛汲取了星象之妙,開始升落起伏,旋轉互換,不停頓地交織出一幅幅繁妙的星斗陣勢。地渦星辰受此感應,同樣明滅騰挪,生出了一絲奇異的變化。
劇烈沖突的識海似乎有了好轉之勢。
可惜支狩真服食的方士符籽有限,關于星象的秘訣更少,識海星空的異變只持續了短短一刻,就逐漸勢竭,難以為繼下去。
支狩真禁不住伸向前方的金枝,又摘下一串金葡萄,往嘴里塞去。
五花八門的方術大肆灌入腦海,個中一點星象之術被他吸收,重新推動識海星空的變化。唯一不妙的是他手腕上血管暴綻,血如泉涌,肌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干癟下去。
“光靠你身上這點血,可遠遠不夠用啊。”老頭子游向密結金葡萄的枝叢深處,扭頭瞧了瞧支狩真,語氣里夾雜著一絲誘惑,“幽門喉籠里的好東西多的是,怎么辦呢?”
“光靠我自己的血,當然不夠。不過,這里肯定不會只有我一個魔人吧?”支狩真目光一閃,越過重重金枝叢。燭光外還是黑壓壓的一片,望不見盡頭,也不知隱藏了多少奇景異寶。
他的識海變化正值關鍵時刻,想要大量服食方士符籽,就要源源不絕的魔人血肉供應角燭。
老頭子看著支狩真笑起來,笑容說不出的邪異:“你想的沒錯,其他魔人的血一樣管用。”
“其他魔人在哪里?我要看到他們。”角燭刺眼的光芒下,支狩真的臉顯得越發慘白,嘴唇沒有一絲血色,皮膚也生出細密的皺紋。但他語聲高亢,瞳孔里躥動著灼亮的燭光。連續不斷地失血,他精神上反而更亢奮,魔性肆無忌憚地釋放出來。
“嘿嘿,我見過很多貪心的魔人,但像你這么貪的魔人并不多。”老頭子盯著支狩真看了一眼,絕大多數魔人都注重肉身,不敢過多失血,只有極少的亡命之徒才會像支狩真這樣瘋狂。
“我越貪,你越能撈到好處,不是嗎?”支狩真拍了拍老頭子逐漸飽滿的額頭。
老頭子仰頭大笑起來,隨著刺耳的笑聲,角燭的光焰轟然暴漲,像洶涌的怒潮向河岸外沖去,霎時席卷數里,將四面八方照得亮如白晝。
亂石嶙峋的岸灘出現在遠處,巖石是暗紅色的,尖銳的棱角呈青黑色,像一塊塊連著筋骨的肌肉,偶爾還會顫動幾下。
一頭巨型魔蛙猶如彈丸跳躍,一路穿過亂石堆。深藍色花紋的魔蛙六肢矯健,同樣長著人臉,頭頂一根角燭發著微弱的光焰。一個膚色漆黑的黃級魔人跨騎在魔蛙背上,不時地彎下腰,從亂石的縫隙里挖出一團粘糊糊的綠泥,塞進嘴里咀嚼。
“從后面慢慢靠過去,別讓他看到。”支狩真身子晃了晃,勉強扶住魚背,一陣頭暈目眩,渾身發冷。他的血被角燭吸取了一小半,整個魔軀像風干的腌肉萎縮了一圈,皺巴巴的皮膚幾乎貼著骨架子。
再找不到其他魔人的鮮血代替,他會被角燭活活吸干。
“別怕!這個小東西的燭光才那么一丁點,根本看不到我們,也聽不到我們說話。”老頭子游到岸邊,腹下伸出四只長鱗的細足,靈活地爬上亂石灘,一扭一扭地逼近魔人。
雙方的距離迅速拉近,魔人一點不曾察覺,仍在專心挖找石縫里的綠泥。魔蛙的大水泡眼珠向后轉了轉,又重新瞇起來。
直到支狩真進入魔蛙的燭光之內,魔人才恍然驚覺,雙方的距離已不足三尺。支狩真閃電般騰身躍起,手臂如鉤,扣向魔人后頸。
他失血過多,虛弱乏力,只有速戰速決。
魔人的反應不可謂不快,他并不躲閃,也不退讓,反而身軀向后一撞,主動迎向支狩真襲來的利爪。
他顯然具有豐富的殺戮經驗,清楚自己背對敵手,躲讓只會令對方趁勢追擊,發動一連串猛攻,將偷襲的優勢轉為勝勢。
魔人彈石般向后疾撞,與支狩真轉瞬貼近,一根尖銳的突刺“噗嗤”從魔人的脊椎骨里鉆出,扎向支狩真心口。
這一記反擊又快又狠,逼迫支狩真放棄襲殺,回防自身,不然寧可與他同歸于盡。
支狩真腳尖一沉、一鉤、一蹬,下方的老頭子被他強行挑起來,擋在胸前,右爪沒有半分遲滯,插進魔人后頸,“咔嚓”擰斷脖子。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