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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垂釣密謀早定

  秦淮河畔,曉月殘照,高傾月一個人獨坐孤舟,手執一根青色的魚竿,凝眸望著深碧色的水幽幽向東流去,想象在河水最遙遠的盡頭,有呼嘯起伏的海浪相迎。

  大多數的白天,他覺得自己已經是個人,赴宴聽曲,喝酒弈棋,與周圍的晉人沒有什么不同。如今望著自己映在水面上的倒影,才恍然驚覺,白天也不過是一個倒影。

  輕微的水波聲響起,逆光的河面陰影里,一道身影扭動了一下鉆出來,

  躍上舟頭,對高傾月從容一禮:“天魔門邊無涯見過高大將軍,有勞大將軍久候了。”

  高傾月并不驚訝,微微頷首致意:“小魔師來的正是時候,是我到的早了。”

  邊無涯灑然一笑,隨手拿起擱在船板上的一根魚竿,坐下來道:“大將軍對邊某的安排還滿意嗎?”

  高傾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小魔師真是大手筆,居然舍得把金闕圖錄此等無上秘典拋出去,充當誘餌。”

  “若不如此,怎能完美達成我魔門與大晉王室的約定?何況金闕圖錄只是一本死物,若不能做到得失隨意,豈不是活人被死物操控?”邊無涯往魚鉤上掛好蟲餌,輕巧甩出魚線,“任他人打破腦袋也想不到,邊某以金闕圖錄為餌,引動八荒群雄匯聚建康,不過是為了試探各大道門的動作,為重陽節的升壇論道來一次預演。”

  高傾月望著魚鉤無聲落入河里,蕩起一圈微小的漣漪。

  “不止如此吧。”他神色淡然道,“除此之外,小魔師還可試探出這一代魔門子弟有多少效忠于你。那些不聽話的,不安分的,必然會南下建康,爭奪金闕圖錄。同時,小魔師也算是給血河教的綠遺珠一個教訓。綠遺珠的修煉資質卓絕無雙,堪稱小魔師領軍魔門的最強對手。她自以為迷住了你,得手金闕圖錄,殊不知早遭算計,淪為小魔師立威魔門的工具。再加上小魔師禍水東引,逼得原安不得不成為眾矢之的,報了一劍之仇。可謂是一石三鳥,手段高超,將天下群雄玩弄于股掌之間。”

  “大將軍見笑了,不過是我魔門弱肉強食的老一套玩意兒罷了,不值一提。”邊無涯聞言不覺意外,以高傾月的身份,想弄清楚這些并非難事。“原安那一劍雖未傷到我,卻真的把我嚇出了一身冷汗,邊某怎能不給予厚報?哈哈,想到他如今騎虎難下的糟糕處境,著實讓邊某魔念暢快,心意通達!”他拊掌長笑,笑聲始終凝聚在小舟之內,不曾散發出去,被身上釋放的天魔混沌場牢牢束縛住。

  高傾月凝視著河面上微微起伏的浮子,道:“騎虎難下的可不僅僅是原安一人。”

  “自然還有太上神霄宗的玄珠。”邊無涯手扶魚竿,淡淡一哂,“太上神霄宗老奸巨猾,對外宣稱玄珠閉關,委派幾個長老慢吞吞地趕路,實則玩的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老把戲。玄珠早在昨日強行破關,悄然離開雷霆崖,直奔建康而來,本該在今晚抵達。”

  高傾月問道:“不知是哪一位魔門宗師負責攔截玄珠?”

  “出手對上玄珠的乃是血河教的解教主。”邊無涯答道,“其余九大道門也各有煉神返虛的長老暗中下山,秘赴建康,試圖渾水摸魚奪取金闕圖錄。這些人都被我委派天魔門、血河教、冥獄宗、合歡宗、陰癸派和墨門的諸多高手,于中途分別攔截。崇玄署的聯絡法陣,我也請顧真君親自出手破壞。道門想要遣人修復法陣,我的人就能成功混入,在里面動點小手腳。”

  高傾月微微頷首,這原本便是他與小魔師之間的一場合作,雙方早有預謀。表面上,諸多魔門好手是為了金闕圖錄而來,實則是借機進入大晉,潛伏下來,為重陽的道、佛之爭布下暗手。

  而魔門高手全面出手,攔截各大道門的行動,也是重陽節前的一次演練。

  邊無涯則利用此事打擊道門,同時統合魔門,打壓異己。

  “可以確定的是,玉真會多年研究的活人傳送法陣,尚未功成。”高傾月輕輕地舒了一口氣,提起魚竿,一尾咬鉤的鯽魚活蹦亂跳,水珠亂甩。

  當下的傳送法陣,只能傳送物件,無法傳送生靈。但玉真會一直試圖打造傳送活人的法陣,據傳頗有進展。不過目前顯然還未見效,要不然,道門的人就會直接出現在建康。

  “雖未功成,但也不遠了。”邊無涯眼中閃過一絲憂色。

  高傾月神色一凝:“小魔師請講。”

  邊無涯沉聲道:“邊某得到密報,就在半個月前,玉真會順利地將一具銅皮僵尸傳送出十里之遙,而僵尸并無太大損傷。雖然銅皮僵尸肉身堅固,遠超常人;區區十里的傳送距離也遠遠不夠,但這已是破天荒的大飛躍!試想一下,一旦玉真會成功,道門中人能夠隨時出現在八荒的任何一個角落,發動突然的攻勢。他們將成為誰也抓不住的幽靈,來無影,去無蹤,誰也不曉得他們下一刻現身何處?也許是大將軍的書房,也許是我天魔門的山門!”

  高傾月默然半晌,輕嘆一聲:“我也贈送小魔師一個壞消息,就在三日前,玉真會業已通過秘法,人工繁殖出地夢蝶了。”

  邊無涯神色驟變,手里的魚竿禁不住一抖,剛要咬鉤的魚兒被驚走,甩尾撲騰出了一個小水花。

  拂曉,大晉徐州境內。

  玄珠衣袂翻揚,一路穿越云層,向著建康的方向迅疾飛掠。

  驀然間,他面色微變,身軀強行一頓,整個人往下疾沉。

  一道若有若無的血光從他原先的位置劃過,血光撲了個空,倏而回繞,撲入一名紅袍男子的發髻。

  男子身材頎長,紅袍如血,負手立在斜陽荒草間,笑意晏晏,氣宇溫雅,發髻上系著一根血光氤氳的絲帶,隨風輕盈飄動。

  “解——殘——暮!”玄珠雙足落地,如臨大敵般喝道,聲音似一連串霹靂翻滾震耳。

  暴雨如注,山神像的側后方,支狩真緩緩舉起劫灰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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