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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端午群雄齊聚(二)

  “好!太好了!”金三一拍大腿,眼里閃動著炙熱的光芒。

  幾個黑瘦精悍的水寇陸續鉆出舟艙,個個漁夫打扮,蓑衣里藏著分水刺,瞧見寧小象,低頭恭敬地叫一聲“馬四爺。”

  長江十二連環塢是大晉河道上最大的水匪,總共十二位寨主。寧小象的另一重身份“老馬”坐了第四把交椅,長期潛伏在建康城的魚市,負責刺探、銷贓之類的暗活。

  寧小象“嗯”了一聲,道:“這兩天城里管得嚴,別在街上鬧事,不然會被官兵直接格殺。”

  金三連忙問道:“竹林那邊呢?官兵設卡嗎?”

  “鐘山一帶的近郊沒人看管,今日徹底放開,任由各路好手殺個底朝天。”寧小象搖搖頭,爭奪金闕圖錄之事朝堂不會插手,讓道門、魔門去竹林里狗咬狗。

  “好,越混亂越好,亂了才能渾水摸魚!”金三摩拳擦掌,“興許我上輩子燒了高香,金闕圖錄最后落到我手里了呢?老馬,要不你和我聯手,我們一起干了這票?”

  “我膽子小,修為不過是煉精化氣巔峰,哪夠資格趟這個渾水?我還是縮在邊上,瞧瞧熱鬧算了。三哥,我勸你一句,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寧小象裝模作樣地提醒了一句。

  “我呸!老馬你趕緊閉上烏鴉嘴!”金三狠狠吐了口濃痰,混水路的人都喜歡討個好口彩。

  寧小象心中冷笑,金闕圖錄是邊無涯拋出去的餌,故意掀起一場魔、道相爭的狂濤巨瀾,背后另有目的。可笑這群水匪利欲熏心,連真相都沒弄清楚,就一頭栽入這個兇險的漩渦,勢必不得好死。

  金三忽而重重地嘆了口氣:“唉,不拼一把不行啊。我的壽限快到了,沒兩年好活。修為卡在煉氣還神初階整整六十年,弄不到好功法,我只能一直等死,又怎么甘心?還不如拼死博一把!老馬你說,憑什么原安那些世家子生來吃穿不愁,女人隨便玩,秘法隨便挑?而我們這些散修只能狗盆里刨食,連本像樣的功法都搞不到?”他攥緊拳頭,眼中閃過一道兇光。

  “那就祝三哥此行奪得神功,揚眉吐氣,修得長生。”寧小象不由暗生感慨,即便他在白鷺書院修行四年,也弄不到一本上乘秘典,何況是金三這樣的草莽?

  如今身為天羅衛總緝捕,朝堂賞賜的功法一樣比不上世家傳承,有時還得自己偷偷“打野味”。但搞不好就惹來一身騷,最近更因為殺了個孔氏弟子,惹來會稽孔氏一波波明查暗訪,著實麻煩。

  “承你貴言,等我回來吃酒吧!”金三大笑一聲,帶人下船離去,直奔鐘山的方向。

  寧小象蹲在船頭,目送著金三的背影消失在人流里。你死了,我在水寨的座次可以往上挪一位了。

  正所謂狡兔三窟,多年前,他設法混入長江十二連環塢,從一名普通的水匪,一步步爬到四寨主的交椅。

  “馬四”便是寧小象給自己留的后路。一來,他能利用這個身份劫掠世家功法,順勢甩鍋水匪;二來,哪天需要一份往上爬的大功績,可將長江十二連環塢連鍋端;三來,一旦晉明王想要鳥盡弓藏,或者自己犯了事,他往水匪窩里一鉆,換上另一重身份,誰也找不到。

  這是他最大的秘密。

  “我本是苦水巷憊懶的人,閑沽酒逗蟲鳥愛耍花腔……”寧小象哼著曲,提了滿滿兩簍子魚蝦,一步一顛下了船,待唱到“一夜間風云起群雄逐浪”這句,心里微微顫了一下。

  一冊金闕圖錄掀起天下風云,群雄逐鹿,他卻不能像少年時幻想的那般,在陽光下拔刀而起,勇戰群雄……寧小象無聲地笑了笑,走在街邊的屋檐下,陰影遮住了臉,接下來一句“從此我塵封的割鹿刀不再深藏。”最終止于唇邊,化作一聲惘然消逝的輕煙。

  一輛描金繪彩的奇異木車從他身邊駛過,幾十個大小不一的輪子靈活旋轉,快逾奔馬,往城北的鐘山竹林方向而去。

  云荒六大魔門之一的墨門也出動了。寧小象放慢腳步,不著痕跡地瞟了一眼遠去的木車。

  墨塵風高冠云靴,罩著一套輕巧的墨甲,端坐在墨門特制的木牛飛鳶車里。

  在他對面,正襟端坐著一男一女二人。容貌俊美,腰背筆挺,背后交錯插著各式刀劍兵刃。兩人目光閃動,銳利如鷹,口鼻卻無一絲呼吸,并非真人,乃是墨門有名的傀儡造物——偃武士。

  墨塵風手指輕點,審視著面前懸掛的千里鏡。

  鏡面不停變幻場景,遠近前后的景象一一映射在明澈的鏡面上。隨著墨塵風指尖挪動,鏡像時而縮小,以觀街巷全局;時而又放大,連路人鼻頭上的粗黑毛孔都清晰可辨。

  鏡面中,后方寧小象的身影被一下子拉大。

  這個漁民有點問題。墨塵風下意識地瞅了幾眼,對方擺動的雙腿看似虛浮,實則節奏穩定,透出一絲靈巧,只有苦練過武道下盤的人才會如此。

  此人真正的身份絕非漁夫。墨塵風指尖輕敲了一下,寧小象的鏡像隨之消失,另一個神色匆匆的行人映上鏡面……他并非針對這個漁人,只是數十年的臥底習慣,讓他的感官變得異常敏銳,心思越發敏感,對身邊所有的人都保持戒心。

  如今,漫長危險的臥底生涯即將結束。只要他拿到金闕圖錄,便可返回自家宗門,功成身退。行百里者半九十,墨塵風告誡自己,最后一次任務更需謹慎。

  尤其是這幾日的建康城,魚龍混雜,各種血拼、暗殺層出不窮,一些散修莫名其妙地在街上失蹤,魔門、道門也是相互偷襲,趁機了結往日仇怨。

  木牛飛鳶車穿過長街,駛上東門橋,橋頭一個白衣如雪、冠飾紅纓的少年出現在千里鏡上,一張黑不溜秋的瘦臉被鏡面放大。

  六大魔門之一冥獄宗的當代小冥王——蘇久奇?墨塵風心頭微凜,立即彈指驅散少年的鏡像,以免對方生出感應。

  “冥子,我感到有人在偷看你。”

  “我長得帥,不就是讓人看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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