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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抵沙洲入山門

  艷陽高照,碧浪堆沙,白鷺洲終于出現在學子們的視野中,仿佛一顆美麗的珍珠,凌波攬照,沐光生輝,隨著滔滔江水載浮載沉。

  渡船放慢速度,駛入環繞江岸的蘆葦蕩。

  正值盛夏,蘆葦長得又高又密,翠綠欲滴,在江風中伸出搖搖擺擺的手臂,從船舷兩側紛紛擦過。

  支狩真舉目望去,一只只白鷺在蘆葦叢中若隱若現,逐波嬉戲,時而撲打著翅膀一飛沖天,落回沙洲上時,赫然化作了一個個白鷺童子,唇紅齒白,發扎總角,潔白濃密的羽毛化作白鷺書院的制式長袍,望之與常人無異,唯獨光著腳丫,黃色的爪趾靈捷走動,仍顯出一絲妖化的痕跡。

  “他們是我們書院的白鷺衛,總計千數,主要負責這片沙洲的守備、巡視、執紀、引導等各項勤務。你們以后遇到什么麻煩,隨時可向白鷺衛求助。”一位風儀溫雅的男教席向學子們介紹道,十多個白鷺童子主動飛近渡船,護衛在兩側,一雙雙烏熘熘的眼珠子好奇地打量著學子。

  一個平民學子猶豫了一會兒,怯生生地問道:“敢問先生,他們是——妖嗎?”

  “嘿嘿,豈止他們是妖?整片白鷺沙洲都是一頭上古大妖白鷺的尸首所化!”謝玄嘴快,不等教席答話,湊到這個學子跟前,繪聲繪色地伸手比劃道,“每到深更半夜,白鷺大妖的鬼魂就跑出來游蕩,東轉轉,西轉轉,瞧見你這種長得烏漆麻黑的,直接一口吃掉,第二天再拉出來,就成了一個白白嫩嫩的白鷺童子……”

  “謝玄,休得亂耍嘴皮子!”教席又好氣又好笑,道:“不過白鷺沙洲確實為上古鷺妖遺骸所化,尸體內蘊的妖元也不曉得是什么緣故,一直凝而不散。生活在這一帶水域的白鷺感染了妖氣,漸漸通了靈智,蛻變成妖,這也是白鷺沙洲得名的由來。”

  “我曉得,這是白鷺書院十大神秘詭事之首——不散的妖魂!”王涼米從袖子里摸出一卷古色斑斕的獸皮冊,忙不迭地展開,興沖沖念道,“據不記名的可靠人士透露,上古時,有一化形白鷺大妖愛上人族少女,少女向鷺妖借取內丹,言明次日歸還,誰料少女并未踐約,失去了內丹的鷺妖苦候七日,妖元崩潰而亡,尸骸化作白鷺沙洲,一股濃烈可怖的怨氣就此逗留不散……此傳又有十六個略有差異的版本:其一,鷺妖、少女、美少年之三角情孽版。其二,鷺妖、少女、少女義父之跨越人倫版。其三……”

  “王家女郎,這些不過是市井謠傳的說書段子,哪里會是真的?”教席眼看著王涼米美目閃亮,越說越興奮,趕緊截住話頭,對眾人道:“這些白鷺童子受朝堂教化多年,懂人情明律法,看護書院忠心耿耿,和那些不開化的吃人妖物可不一樣,你們無需擔憂。”

  渡船靠了岸,碼頭周圍關卡重重,諸多白鷺童子層層把守,一一驗明眾學子正身,查完各種文書,方才放行。

  沿著鋪滿沙礫、貝殼和鳥糞的路,眾人跟著郭靈應往前行去。四周林木蔥蘢,鳥語花香,奇巖怪石林立,長亭高臺錯落,清溪甘泉棋布,一些平民學子看久了,竟覺得頭暈眼花,仿佛四面八方的景物在不停地移形換位。

  “這一帶設有大、小陣法三十六座,由書院的郭山長親手布置,恰成天罡之數,環護白鷺書院。即便是合道高手陷入其中,一時半會也很難闖出來。”教席似笑非笑地道,“這么多年來,總有些學子喜歡半夜里偷偷跑出書院,去外面喝酒胡混,可惜最后都栽在這些陣法里,進出不得,慘遭各種重罰。”

  “這個我曉得!”周處趕緊從懷里掏出一本皺巴巴的泛黃小冊子,念道,“白鷺書院十大挑戰,難度榜單排名第三:熘出書院喝花酒。”

  支狩真好奇地瞄了一眼,小冊子上羅列了白鷺書院的諸多難度挑戰,都被朱筆圈圈點點,加以蠅頭小楷注釋,還添寫了不少攻關構想和策略。字體雖然不算上佳,但一筆一劃棱角崢嶸,力透紙背,一看就是周處所書。

  “周兄,你這是……”

  “小安啊,雖然你打架比我厲害了那么一點點,但迎難而上的斗志,未必及得上我啊!”周處揚了揚手冊,躊躇滿志,“挑戰書院,青史留名。橫掃榜單,舍我其誰?”

  孔九言瞧瞧周處,又瞅瞅正在爭論書院十大神秘詭事的王涼米、謝玄,眼底一片茫然,難道只有我是來念書的?老祖宗說三人行必有我師,所以是我錯了?

  “所以古人才說‘汝果欲念書,工夫在書外!’嘛。”孔君子從折扇里冒出頭來。

  前方地勢漸高,花木繁密蔥郁,腳下的石磚層層壘砌,儼然是一條上坡的山路。四周極為幽靜,唯有夏蟬在交疊伸展的枝葉叢深處長鳴。陽光從綠蔭的縫隙里透出,映在青苔暗生的灰石階上,像一個個閃亮的氣泡。

  一座巨大的山門牌樓遙遙高佇,映入眾人視野。

  懸掛的烏木牌匾上,刻著古樸斑駁的四個大字:“白鷺書院”。

  支狩真心神勐地一震,匾字乍看稍顯殘損,歷經多年的風霜侵蝕,筆畫也有點斷斷續續,但他目光觸及的一剎那,四個大字突然活了!像隱沒在波濤下的小蟲從睡夢中驚醒,破浪而出,乘時而變,轟然升騰九天,化作興云吐霧的巨龍!

  巨龍在云霄深處矯夭飛騰,龍頭上,光芒閃耀,緩緩浮現出一名高大威嚴的神人,頭戴冕旒,身著袞袍,雙臂攪動風云,撕裂天幕,仿佛正在衍化出一套奇異的武道爪功……

  這個神人的面孔有點熟悉。支狩真心頭不禁生出一絲疑惑,他分明從未見過此人。

  與此同時,大部分學子也雙目發直,神情恍忽,陷入了四個匾字的奇境幻象。有的學子突然盤膝坐下,開始運功調息;有的大叫著手舞足蹈,看似行止癲狂,實則手、腳擺動的軌跡暗蘊章法,引得天地清濁元氣頻頻異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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