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軍營之外來了一隊馬車,載著大件小件的物什,直接拉入郭侃的院落。又有十來個仆從跟入,開始打掃收拾。
第二天,又有兩輛裝飾如一的馬車過來,各御雙馬,方形車輿,漆花雕飾,上纏彩綢,端的華貴富麗。邊上還有一隊騎卒護衛,領頭的是郭侃的親兵梁城。
“誰啊,這是?”馬車輕駛入營時,趙權悄悄地對著梁城問道。但梁城只是呶了呶嘴,并未答話。
車輿上的軟簾被一只小細手輕輕推開,幾束目光向趙權掃來。隨后便傳出一些細言碎語:
“好像就是那個人……”
“據說小時候被稱為神童的……”
“看他個子怎么才這么點……”
“太瘦了,可能會不經打啊……”
趙權全身一陣發麻:這是在說自己嗎?
馬車緩緩掠過趙權等人身旁,在郭侃的院落前停下。趙權等人見梁城在向他們招手,便一溜小跑過去。
身邊的陳耀突然定住,趙權回頭一看,只見他呆呆地立在那,目光迷茫之中帶著點狂亂,哈著嘴,一絲口水正縈繞在他的嘴角,隨時準備溢出。
“閉嘴!”趙權輕喝,但陳耀沒有任何反應。
他疑惑地順著陳耀的目光望去,一個剛被兩個侍女扶下馬車的小姑娘正望向他們。三個人年紀相仿,都只是在十歲上下。
中間那個長得最為精致,一身白紗罩衫,下襯月白羅裙,隱約露出一雙紅粉繡靴。
頭上輕挽平髻,瓜子臉丹鳳眼,輕眉淡粉。一柄絹羅團扇,微微遮住自己的脖頸,翹出一截細嫩的蘭花指。
從郭侃宅院中,已經出來了十多個男女侍從,圍著小姑娘一陣問候:
“小娘子好!”
“郭小娘子,一路辛苦!”
小姑娘目光緩緩掃過,看到依然發怔的陳耀,“撲哧”一笑,眼中媚意橫生。
趙權心頭一震,眼前這個也就十歲的小女孩,身子都還未長開,卻已如此禍國殃民。
“沒胸!——”趙權腦子中突然冒出一個很惡毒的評價。
小姑娘一手搭著侍女伸出的胳膊上,一手將團扇往上微挪,蓋住嬌翹的鼻尖,徑直走到趙權跟前,問道:“你,叫趙權?”
趙權這會的腦中正有點小亂:這位是郭侃的什么人?叫郭芙,還是郭襄?不對,她應該是郭侃妹子,又不是他女兒,更不對啊,郭侃女兒也不應該叫這個啊——
聽到小姑娘的招呼,趙權下意識“嗯”的回了一聲,點了點頭,抱拳應道:“郭——小姐好!”
“你說什么?”小姑娘睜大著眼睛,滿臉不可置信神色。隨后恨恨地剜了趙權一眼,一甩袖子,轉頭離去。
趙權滿肚子的驚疑,根本搞不清發生了什么情況,不由怔住。
身子突然被陳耀猛的一推,趙權差點坐倒在地,回頭怒問:“你干什么?”
“你干什么!你,你干嘛惹她生氣?”陳耀對趙權大吼,雙眼已經微紅。
甥舅倆每天都在打打鬧鬧,但陳耀對趙權主動發起攻擊,這還是第一次。
趙權提拳便想揍過去,卻發現陳耀已經轉過頭,站在那朝著小姑娘消失的方向,呆立而望。
日子總算是稍微地安定下來。
丁武只是偶爾過來呆一兩天,大部分時間都在真定陪他老娘,看來他娘身體最近不好,趙權等人也不好意思催他兌現在真定請客大吃三天的承諾。
梁申還是忙。
郭侃準備在稿城縣范圍內繼續征招士兵,這活全落在梁申的頭上。
淮南一戰中,郭侃部傷亡近半,除漸丁隊外,能全胳膊全腿地回到河北的不到五十人。在開封時只招了近二十個新兵,而一旦郭侃千戶的任命下來,兵源差額還相當大。
但郭侃對新兵要求極高,不僅身體健壯、腦子靈活,還得要聽話。梁申忙了一個多月,也就二十多個人馬馬虎虎達到了郭侃的標準。
對于列維,郭侃的態度倒是比較明確,他并不反對再招一個協助管理后勤的書記官。而且聽說列維是回回人,也比較放心。大概是受蒙古人的影響,郭侃一樣對于回回人的理財能力充滿著信任。
郭侃還允許趙權他們,在現在的院子邊上,規劃出一個同樣大小的院落,給列維和他收養的幾個小孩居住。
這天,趙權正在跟梁申、李毅中等人探討一些擴建的細節。院外傳來一個小姑娘的叫聲:
“趙權,在嗎?”
趙權還沒反應過來,正無聊地蹲在一旁的陳耀“嗖”的便竄了出去。
“小姐姐好!是小娘子叫我們過去嗎?”陳耀甜甜的聲音,讓趙權禁不住起了些雞皮疙瘩。
“到底在不在?”
“他,他正忙著。”
“什么人啊!怎么脾氣越來越大了,三次來有四次都是在說忙的!”小姑娘的聲音越來越大。
陳耀的聲音卻越來越低,“要不,我陪你去吧?”
“閃開點!趙權,你到底出不出來?”小姑娘的聲音已經充滿了不耐煩。
趙權皺著眉頭,扶額嘆氣。
自那天見到郭家妹子后,經梁申提醒,他才明白自己確實犯了錯。
女真入主中原后,被漢化了百多年,直到如今,北地許多地方依然遵循宋時風俗,比如對小姑娘的稱呼。官宦人家或是顯貴之家的未出閣女子,多被尊以“娘子”、“小娘子”稱呼。而“小姐”,在許多場合指的是官伎。雖然現在沒分得那么清楚了,但是當面喊人家“小姐”,跟后世時當面叫“小姐”一樣,都是對別人的極度不尊重。
知道自己犯錯的趙權,此后對這位名為郭筠的小娘子,有意識地退避三舍。卻沒想到那小姑娘卻不肯罷休,三天兩頭的讓侍女招他過去,或指責或罵一通出氣。
趙權想拒絕,也想反抗,但不敢,她可是郭侃的親妹子。
如果只是讓郭筠叫過去罵一頓,那也就罷了。可是自稱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郭筠,卻擺開架式,一項項的要趙權跟她比試。
琴,趙權當然不會,本來就五音不全,來到這世上也沒有機會學過;棋,飛行棋沒問題,其他的就夠嗆了;書,字到現在還是寫得跟蚯蚓似的;畫,更是提都不敢提,素描趙權倒是學過,可是誰見過用毛筆畫的素描?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權宋天下》,微信關注“”,聊人生,尋知己微信關注“優讀文學”,聊人生,尋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