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顯繼續說道:“我們這支海軍,必須建立起森嚴的等級制度。上級軍官,對于下級士兵,要擁有絕對的權威。尤其是對三等兵,可以凌辱、可以打罵、甚至允許虐殺,只要是真的犯了錯!
當然,獎勵也得跟上。有功,就得重獎!
不要怕死人,不要溫情,更不得讓他們抱團取暖。
必須讓這些俘虜兵明白,獲得戰功,是他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那,萬一他們打到一半,降了對方,又該如何?”
“呵呵——”王顯并未回答,只是一聲冷笑,卻讓狄暢全身寒毛,不由地直豎而起。
船隊緩緩地駛過深滬灣之前,熄滅探照燈,靜靜地橫在深滬灣與泉州灣的航道之上。
從深滬灣內,搖出兩艘小艇。
看到橫在海面上的幾艘大船,一只小艇扭頭就跑。另一只小艇遠遠地打轉了會圈,猶豫著靠了過來。
“哩,蝦狼啊——”小艇上有人吼道。
閩南語,聽不懂。王顯隱在黑暗中,靜靜地看著。
小艇搖了半天,終于靠了過來。
“誤狼缽——膩娘啊——死狼啊!”
“打!”
一陣吼叫傳出,大船上,同時伸出數根拍桿,兜頭便砸了下去。
小艇瞬間被砸得幾乎散架,艇上數個水匪紛紛落水。
怒罵、哀嚎,還有瘋了般的吼叫聲:“是浯州嶼那些賊人——”
幾個水手嘴里咬著匕首,撲嗵嗵地跳入水中。
海面很快地平靜下去。
數具尸體,在月光下,隨著波浪,起起伏伏。
已經回到自己船上的狄暢,驅使三艘大船,往深滬灣緩緩而行。
王顯靜立主艦船頭,依然靜靜地望向泉州港的方向。
一陣風吹過,隱隱送來一陣凄厲的怒吼:“停——我要殺了——給老子——”
王顯嘴角勾出一些微笑,似乎是李勇誠的聲音。
看來,自己時間掌握得還算不錯,起碼已經把人堵在了深滬灣的門口。否則讓這些賊匪把人劫持回匪窩,就很麻煩了。
王顯頭一擺,身邊幾個穿著水靠的士卒慢慢地滑入海中。
王顯聽到的嘶吼,確實是李勇誠的。
自早上出門,一直到現在,李勇誠已經十多個小時粒米未進。并不是不餓,而是吃不下。
心口被堵著,總有一股莫明的嘔吐感。很想吐,可是肚里空空,只能不停地泛著酸水。
似乎回到當年出海暈船時,所經歷的那種難以忍受的痛苦。
他的手腳其實早已酸軟不堪,卻仍然操著一把長槳,拼著命地劃著。
雙目之中,冒著狂亂的怒火。
前方的小船總是在他可望而不及之處,掙扎前行。
權承仁嘆了一口氣,勸道:“李哥,我來吧!”
李勇誠雙手依然緊緊抓著長槳。
“得罪了!”承仁直接給了李勇誠一肘,這才把長槳從他手中奪走。
李勇誠大怒,正待奮起反擊,卻被另外一個護衛摁住。
“李哥,趕緊趁機歇會,要不然呆會沒了力氣,誰來救嫂子啊?”
嫂子?
李勇誠的眼中,終于恢復了一絲清明。
還不是呢!
對啊,都還不是呢!而且她娘還不答應這門親事,那自己著個啥急?
不過,哪怕現在不是,將來一定也會是的!
李勇誠切著牙齒,給自己灌了一大口水,開始揉捏自己的四肢。兩眼繼續惡狠狠地盯著前方。
前方的船緩下了速度,轉了半圈,似乎要調轉方向往外海駛去。
這是要干嘛?
要知道夜間行船,本來就風險極大。一不小心,就會迷了方向,因此必須緊靠陸地而行。
否則一個浪下來,都不知道會被卷到哪里去。
不管如何,先追上再說。
趁著前船猶豫的一會兒時間,承仁與另一個護衛,猛地發力,斜插向前。雙方的距離被明顯地縮短了。
兩只都是無帆小船,純靠人力劃槳。
劃了半天,前船顯然力氣已經有所不支。
船身漸漸可見,船上的人也顯露出了身影。
兩人正拼著命劃槳,另有一個緊縮在船后,隱約間正在掙扎蠕動。
“若嫻,是你嗎?”李勇誠大吼道。
沒人回話。
“兩個混賬,把船給老子停下來!否則,我剁碎了你!”李勇誠兩眼又開始見紅。
承仁心里嘆了口氣。
所謂事不關心,關己則亂!
李勇誠這般的大喊大叫,對方既然知道他很在意,就很可能有恃無恐。
果然,前船傳來一聲大叫,“停下,不準追過來,否則我殺了那個女人!”
“你敢!”李勇誠大怒。
承仁默不吭聲,跟另一個護衛打了個手勢,兩人揮槳愈快。
劫人的水匪急了,一人拋下槳,撲向船后,提出那個蠕動的人,狠聲叫道:“再敢過來,我將她直接扔海里去了!”
“是,是若嫻……”李勇誠不由自主地摁住了承仁的胳膊。
承仁只好停下槳,無語地看著李勇誠。
另一個護衛,已經摸出弩,上好箭,開始瞄準。
李勇誠突然大急,壓低著聲音說道:“承仁,你們別急著射箭,別把若嫻一起殺了。她……我……我來想辦法,千萬別!”
李勇誠語無倫次了。
東真軍的一大軍律,是面對劫持者,不得接受對方威脅,一律射殺!
“你們還敢過來,再過來,我讓你們直接收尸!”
水匪把手中捆著粽子般的人往舷外一抖,那人發出嗚嗚的哭聲。
“真的是,若嫻——”
“我們沒有劃啦——”權承仁抬起手說道:“是船,自己漂過去的。把人還給我們,我可以保證讓你們安全回去。”
承仁此時已經看到不遠處,安安靜靜地停著的一艘大船。
應該是王顯他們的,承仁心里頓時大定。
“換彈弓!”承仁低聲說道,“李哥,準備下水救人。”
“停住,把船停止,往后劃!”水匪繼續吼道。
“好的,別急,我們這就退后。”承仁大叫著,隨后又低吼一聲:“動手!”
“卟卟”兩聲,兩枚石彈直擊劫持水匪面門。
同時,“撲嗵”一聲,李勇誠已跳入水中,奮力向前游去。
對面傳來“啊——”的一聲怒吼。
面門中彈的水匪,手一松,被捆著的呂若嫻便掉入了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