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臉現茫然之色,誰也沒聽說過這宋京這個人。
“郝先生,你去見見此人吧!”忽必烈突然說道。
郝經大喜,施禮而下。
劉秉忠眼中,卻閃出一些異樣的情緒。
鄂州之戰,繼續的如火如荼。
賈似道再也無法靜下心來。
鄂州外圍不斷有消息傳來,但是沒有一個消息可以得到確認。
唯一能知道的是,鄂州守卒,死傷無數。
鄂州,危在旦夕。
廖瑩中匆匆推門而入,隨手又把門關上。
“如何?”賈似道急急問道。
廖瑩中環視屋內,確定再無旁人之后,才湊近賈似道身邊,低聲說道:“割地、稱臣、納貢……”
賈似道呵呵一笑,“他忽必烈,倒敢獅子大開口!”
聽到這個條件,賈似道心情反而舒緩了下來。
這種試探性的接觸,大家心里都明白,不可能達成什么實質性的協議。
忽必烈代表不了蒙古國,賈似道同樣也無未獲得宋皇的任何授權。
鄂州雖然危險,可是哪怕鄂州失守,也遠遠未到國滅之時。忽必烈提出這個條件,無非是漫天要價,坐等自己還價。
只要有心思談判,一切都好說,怕就怕一刀把派去的使者砍了,那就意味著,只能死戰!
“出面的是誰?”
“郝經。趙復曾經提起過此人,家學深厚,性情耿直,不知迎合。”
“還有其他要求嗎?”
“郝經沒有,但是郝經離開之后,送宋京出營的是劉秉忠,言語之中,隱隱提起自云南北進的兀良哈臺部。”
賈似道心里恍然。
看來,這一支目前被堵在潭州的蒙古軍,應該才是忽必烈的真正目標。
兀良哈臺在廣南西路、荊湖南路往返征戰數個月時間,造成的破壞與影響力,已經遠遠超過了忽必烈的中路軍。
潭州一旦被攻下,宋國無異于腹部被剖開,勢將造成全境的動蕩。哪怕潭州未破,這路軍馬揮師往東,進入江西,距離臨安不過數百里。
那才是宋國真正的危機。
賈似道可用之兵,之所以捉襟見肘,一半原因是支援四川,另一半原因則必須在江西布下重兵,以防兀良哈臺東進。
這一支一萬多人的蒙古軍,卻牽制了宋國不下二十萬的軍隊。
如果兀良哈臺真的愿意隨忽必烈北撤,反而是解決了宋國一個最具威脅的問題。
如同拔去喉中之刺!
一個愿意走,一個愿意放。可是問題在于彼此之間,如何才能完全的信任,相信對方不會在這場交易過程中,埋下后手?
而危在旦夕的鄂州,卻已經不容許賈似道有過多的糾結和猶豫了!
九月下旬,鄂州戰場形勢突變。
呂文德終于率著一支三千人的舟師,從重慶順流而下。
兵力不多,但是帶回的信息,卻讓賈似道極為震驚。
釣魚城前的蒙軍,已經停止了進攻,川東所有的敵軍都在收縮陣型。雖然還沒有撤軍,但是隱隱已經有了不穩的趨勢。
賈似道意識到,四川蒙軍之中,一定發生了自己所不知道的某些事情。
這應該是宋軍獲得戰場主動的一次機會。如果四川蒙軍真的撤軍,那么集中宋軍上下游的力量,將忽必烈部驅離鄂州城,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否則,就得繼續派人與忽必烈和談,做出一些更大的讓步,如此才可以化解眼前的危局。
可是,萬一蒙哥是示我以弱,故意為之,又該如何?
一旦抽離四川的防守部隊,蒙哥趁勢擊穿川東防線,那局面就會徹底糜爛了!
正在賈似道為此而糾結、猶疑之時,歷經艱難的伍及,終于將南京府的密件送到了他的大帳之中。
密件在中秋節那天,自旅順發出,三天后伍及便接到了這個任務。
但是,當他在第一時間趕往揚州時,賈似道已經移師江陵。
哪怕作為賈似道曾經的密諜,想在全軍戒備之中橫穿整個荊湖戰場,也并非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從揚州到江陵,伍及花了二十多天的時間。
然而,到了江陵,賈似道又移師漢陽。
一直到現在,伍及才在吃盡苦頭之后,于漢陽見到了賈似道。
看完密件,賈似道面色寂靜無波,內心卻巨濤狂涌。
蒙哥死了!
宋國最大的敵人,蒙古國的大汗,竟然死在了釣魚城下!
賈似道微閉雙目,慢慢地消化這個令人難以置信的消息。
假情報?
應該不會,趙權沒必要這么做,他更不可能與蒙古人沆瀣一氣,設下如此驚人的陷阱。雖然他父親已經不在自己手上,但是子矜家人還在。不看僧面看佛面,宋國對趙權來說,畢竟存在著些許的香火之情。
而且,一旦宋國在此戰中被蒙哥兄弟重創,對趙權對南京府來說,反而是更大的危機。
臥榻之旁,豈容他人窺視。
一旦解決了宋國的威脅,蒙古人下一個目標,必定會是茍安于東北的南京府!
如果這個信息是真,那么忽必烈的所有行動,便可以理解。他也是在賭,賭宋軍無法在短時間內獲知蒙哥去世的消息,賭宋軍不敢全力援救鄂州。
忽必烈的真實目的,也許真的只是為了被困在潭州之前的兀良哈臺軍!
蒙哥一死,和林必亂。
蒙古人沒有太子繼位之說,此時的忽必烈,很可能比任何人都要焦急。他必須要趕回去爭奪汗位,否則即便是滅了宋國,對他來說也沒有任何意義。
那么,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場戰爭,宋國已經取得了勝利!
只要能答應讓兀良哈臺部安全北撤,答應不再追擊忽必烈部,這絕對是忽必烈可以接受的和談條件。
那,是要和談,還是要繼續與蒙古軍隊纏斗下去?
蒙哥一死,蒙古軍隊必退,從這方面來說,自己這場潑天的功勞已經穩穩在手。戰后回到臨安,再過兩年吳潛一旦退位,左相必定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到那時,許多曾經想要努力推動的變革,就可以開始大刀闊斧地實施。
許多前人未曾做的事情,便可以憑著絕對的實力進行推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