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似道相信,自己所有的主張,一定會得到官家的支持。
冗兵、冗官、冗員,吞噬了宋國絕大多數的財賦;越來越嚴重的土地兼并,又不斷地侵吞著國家的稅收;還有軍隊中的貪默、部隊戰力的大幅度下降;朝中理學人士越來越強硬的態勢……
內憂已經完全超過了外患!
大宋,再不想辦法改變,哪怕能躲得了這一次的災禍,也一定逃不脫下一次的外敵!
在這種情況下,自己有必要拉著忽必烈,繼續打這場對雙方都沒有必要的戰斗嗎?
鄂州城內,終于有守卒拼死突圍前來報信。
荊鄂都統、權知州張勝戰死。
守軍戰死一萬三千人,可戰之兵,所剩不到三千。
再不想辦法,鄂州城的傾覆,就在眼前!м.ωёňχǔё
賈似道終于咬著牙,做了一個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決定。
親自領兵,入鄂州城督師,助守鄂州!
這個決定,李庭芝想不到,廖瑩中與翁應龍一樣想不到。
甚至包括還在鄂州城內外激戰的宋蒙軍隊,也沒有一個人都想得到。
當然,這些人更想不到的是,在賈似道出兵的同時,宋京又悄然地潛入了香爐山的忽必烈中軍之中。
此后,跌宕起伏的荊湖戰場局勢,讓所有人都看花了眼。
隸屬于呂文德的張世杰,領一千兵馬率先殺入鄂州城。賈似道的五千兵馬,匯合京西安撫副使、兼知襄陽的高達,隨之進入鄂州城。
一夜時間,在賈似道的勒令之下,宋軍沿城墻內壁重新建造木柵,形成夾城,立時穩固了鄂州城的防衛。
緊接著,是知鄂州的應飛,也率領麾下人馬,應援鄂州。
鄂州的危機,終于得到了緩解。
然而,忽必烈又派張柔另率一軍,突破滸黃州,在白鹿磯大敗宋國水軍,沿江制置司咨議官呂文信戰死。
張柔順勢攻下壽昌軍,掃入江西。
臨安大震。
宋廷沒有料到,一直防備的兀良哈臺部并沒能威脅到江西,反而是張柔這支奇兵,已經輕松地突破了鄂州東部的防線。
宋皇急令,讓正在鄂州城駐守的賈似道,移師江州今九江市。
在孫虎臣與七百兵士的護送之下,賈似道從鄂州突圍,擊敗宋國降將儲再興的部隊后,就地駐司黃州。
兩淮、江西宋軍士氣,為之大振。
江南西路的防線算是穩下來了,但是岳州防線又出現了松動。在三千蒙軍的接應之下,兀良哈臺部成功渡江北撤。
這場有史以來,蒙宋之間最大的一場戰爭,終于還是以宋軍擊退蒙軍而告終。
大勝之余,自然不會再有人去探究,為什么忽必烈軍撤離鄂州時,宋軍沒有銜尾而擊;為什么兀良哈臺北撤時,竟然未曾損失一兵一卒。
甚至于,為什么忽必烈大軍已經撤離荊襄時,張柔的一支軍隊,依然牢牢地釘在滸黃州的白鹿磯上,筑城為守。
沒有一個人能預料到,忽必烈看似閑散的這一步棋,給宋國帶來了什么樣的危害。
十月十五,包圍鄂州城的蒙古軍全線撤離。
呂文德因功升為檢校少保、京湖安撫使制置使、兼知鄂州、兼侍衛馬軍都指揮使,獲賞錢一百萬緡,得浙西良田一萬頃。
高達升為寧江軍承宣使、右金吾衛上將軍、湖北安撫副使、兼知江陵府、夔路策應使,獲賞錢五十萬緡。
向士壁遷兵部侍郎,劉整升任知瀘州兼潼川安撫副使。
張世杰升為黃州武定軍都統,范文虎升為左武大夫、環衛官。
其他諸將,各有賞賜。
此戰,居功至偉者,自然非賈似道莫屬。
自淮東臨危受命,移師江陵統領全線戰事。遣呂文德援應重慶釣魚城,冒險進入鄂州城助守,又從鄂州城突圍至黃州以穩定江南西路的防守。
為此,宋廷賜其金器一千兩、金幣一千兩。
賈似道以再造之功,被召入朝。宋皇親自領著百官,在臨安城外相迎,下詔加其少傅、衛國公銜。
宋皇為其賦詩一首,賜賈相:
力扶漢鼎賴元勛,泰道宏開萬物新。
聲暨南郊方慕義,恩流東海悉來臣。
凱書已奏三邊捷,廟算全消萬里塵。
坐致太平今日事,中興玉歷喜環循。
一時之間,朝野上下,對于賈似道,無不以中興之臣而視之。
而賈似道,也隱然超越左相吳潛,在朝中權勢,一時無倆。
回到臨安,各種不斷的宴飲連續持續了半個月之久。
哪怕久經沙場,賈似道也覺得有些支應不住了。
好在新年休沐在即,諸官開始忙碌,讓賈似道終于可以在家好好歇上幾日。也讓他終于有空接見已經等候多日的伍及。
伍及神色,一如既往的尊敬,從懷里掏出一封厚厚的信件,遞給了賈似道。
信件之中,沒有恭賀宋國大勝的應有言辭。更沒有恭喜自己得此大功的祝賀之語。至于賀禮,顯然是一個子都沒。
賈似道鼻中輕哼一口,展信細看。
良久之后,賈似道收起信件,問道:“子矜何時會回泉州?”
“家主未曾告知。”
“讓她,回泉州吧!”
伍及有些猶豫地答道:“小人,會將賈相之意,向家主傳達。”
“我也不瞞你,此次蒙宋之戰,權相公出力頗多。一是牽制了忽必烈南下的進軍速度,使我得以騰出兵力援助重慶。二是令你送來密件,雖然有些遲,但錯不在你。
這些功勞,我記下了。
春后,我會向官家奏請,為子矜及其子申請封地之事。”
“小人,替家主謝過賈相!”
“無妨。”賈似道擺了擺手,說道:“我會讓人備些絹布綢緞、茶酒之物,賜予子矜,以作賀禮。”
“是!”
等候良久,賈似道有些奇怪地看著伍及,“你還有何事?”
伍及看著賈似道,有些糾結,一陣猶豫過后,叩頭問道:“不知賈相,可有回話?”
“什么回話?”賈似道滿臉驚訝。
“書信中所提之事……”
“書信中?沒有需要我回話的東西!”
伍及一怔,隨后只能苦笑。
他雖然不知道信中到底說了什么事,但是趙權一定是在跟賈似道商議或是提了什么要求。而賈似道,顯然根本就沒打算理會。
伍及無奈,只能叩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