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權一邊踱著步,一邊說道:“把所有愿意跟隨禾忽的蒙古人,全都留給他。他想繼續往西打,沒問題,不用多加阻撓。
給多泉子的封揚再留一萬人,準備南下,進行防御性試探攻擊;其余的,讓帖木迭兒,盡快加緊掃蕩嶺北的戰事,爭取在半年,最好是四個月之內,結束嶺北戰事。或是揮師西進以接應禾忽,或是準備南下,進攻開平城。”
以靜制動,動靜結合。
一方面,做出佯攻開平城之勢,讓忽必烈不敢全力出兵和林;另一方面,依然在和林方向保持著一定的兵力,在防備阿里不哥向東突進的同時,可以坐等那兄弟倆廝殺之后的漁翁之利。
對此,在座諸位,都無異議。
趙權揉了揉眉心,“你們再看看,我總覺得還有些細節,未曾考慮清楚。”
圓桌邊,又響起低低的討論聲。
“燕京急報!”
權承仁急急來到會議廳大門口,接過情報,站在趙權身側,撕開信筒,展聲念道:
“史權一萬真定軍,已過榆關北上;東平一萬漢軍,至榆關駐守;順天路新軍總管張弘彥,已集結三萬漢軍北上榆關。”
趙權聽著一怔,隨后才醒悟過來。
忽必烈,竟然主動派兵過榆關北上。他的第一個目標,不是阿里不哥、不是益都李璮,卻是東北的大權國!
“怎么可能!”姚樞立時出聲質疑,“會不會,搞錯了?”
趙權搖了搖頭,情報搞錯?這幾乎不可能!
高正源淡然的聲音響起:
“兩個月前,東平嚴家兄弟,前后共領三萬軍北上,其中有兩萬已駐扎在開平城附近,此次應該是嚴忠濟統率一萬軍至榆關。
真定史權一萬漢軍,半個月前離開真定,看來是直接過榆關,一刻不停北上。
張弘彥,保州張柔第八子。文武兼得,從父攻宋時因功被授新軍總管之職,忽必烈稱汗后不久,任其為順天路新軍總管。半年時間,張弘彥已練得新軍三萬余人。”
三萬新軍,戰力應該不強。
但是東平軍與真定軍的兩萬漢軍,可是久經沙場的老卒。
尤其是真定軍。
中原所有的漢軍中,趙權最了解的就是真定軍了。但是對大權國軍隊最為了解的,同樣也是真定軍。
忽必烈,明顯是有的放矢。
趙權努力地壓制著心里涌出的一股不安。
真的要與真定軍在戰場上,見個生死嗎?
退縮,是不可能的!
趙權擔心的是,自己聽到真定軍都會心生不安,那么其他將士,會不會有一樣的情緒。
包括辛邦杰、李毅中、丁武,他們會毫不猶豫地與真定軍一博生死嗎?
戰場上,一旦有這種猶豫的情緒,必將引起全軍的潰敗!
看著沉默不語的趙權,眾人臉上都掠過一絲詫異。
“國主……”
趙權擺了擺手,說道:“臨戰應敵,總指揮是辛將軍,你全權負責就好!”
“是!”辛邦杰抱拳而應,神色之中沒有半分的猶疑。
趙權輕輕地松了一口氣,卻見權承仁在身側不安地扭著身子。
趙權瞟了他一眼,“怎么了?”
承仁哼哼了兩聲,沒敢開口。
“不想跟我了,想去領兵打仗?”
“不,不是不想跟著國主,只是……”
趙權呵呵一笑,“行啊,想領兵,是好事!有啥不好意思的!”
權承仁腆著臉,頻頻點頭。
“我可以放你走,不過用不用你,是辛將軍說了算。但是在此之前,我先問你,你怎么看忽必烈的此次出兵?如果你上了戰場,準備怎么打?”
權承仁收起臉上的嘻笑,對在座諸公抱拳一禮,肅然答道:“忽必烈派出三路五萬兵馬,直指榆關走廊,但是屬下以為,此舉并非想與我軍直接開戰,而是希望堵住我軍進入中原的意圖。”
“噢?”趙權眼睛微微一亮,“繼續!”
承仁不由自主地挺了挺胸膛。
“榆關走廊雖然逼仄,但是我軍想進入中原,榆關走廊是最近也是最便捷的一條道路。忽必烈自然得對此有所防備。
只是對于忽必烈來說,在海陽守住榆關走廊的南端,不如北上直接釘住錦州。
這樣,哪怕我軍出擊,他們也能緩緩南撤,給燕京、順天爭取出更多的時間。”
“所以,你覺得忽必烈此舉,是以攻為守?”
“是的!”承仁堅定地回答道:“當然,五萬兵馬全部進入榆關走廊,如果有機會,我想他們會爭取先攻下錦州,以掌控局部的主動權。”
趙權在心里,暗暗點頭。
看來這些年跟在自己身邊,權承仁起碼在眼光上還是有不少的長進。
“如果讓你領兵,你需要多少人?準備怎么打?”
“一萬兵,守錦州。放他們進來!其他的,借助渤海海軍運輸兵力,從榆關走廊的中部與南部進行突襲,令其首尾不得兼顧。待敵兵潰散之后,自可追而殲之。”
趙權眉頭微微一皺,卻并未說話,而是把眼光望向辛邦杰。
“沒問題,國主既然愿意放人,我可以許你連長一職。”
權承仁臉色一垮。
軍部如今已經完成了對將官軍職的初步改制。
五人之長,為伍長;兩伍一班,長官為班長;三班一排,長官為排長;三排一連,長官連長。
再往上,都實行三三制,即三連一營;三營一團;三團一旅;三旅一師;三師一軍。軍長一職,又分為上將軍與少將軍。
大烏泰去世之后,大權國內,如今唯一的上將軍只有辛邦杰一人。
這其中,連級長官,不算炊事班與臨時配備的輔兵,手下不過90人。這比他現在的侍衛隊還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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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嫌棄上了?”辛邦杰低聲一喝。
“不,不,沒有!謝過辛將軍!”權承仁低首一拜,滿臉委屈。
辛邦杰冷冷一哼,“你知不知道,此次真要讓你領軍,第一個被斬的,一定是你!”
“啊?為啥呀?”
“不明白?”
承仁茫然地搖了搖頭。
“現在什么季節了?”
“馬上十月份了……”
“渤海,冬季會結冰嗎?”
“正常的時候,旅順沿海終年不凍;錦州海域,結冰時期大約在十月份底;榆關走廊外海,越往南,結冰期……”承仁正說著,突然啞口。
是啊,冬季即將到來,渤海會結冰,那根本就沒辦法通過海船向榆關走廊投入兵力。
趙權笑吟吟地看著承仁。
承仁抓耳撓腮,突然醒悟過來,“不對啊,咱們可以……”
“好了!”趙權抬手摁住承仁,說道:“就按辛將軍說的,想去,給你一個連長。不想去,回來繼續窩我這,也行!”
權承仁雖然跟在自己身邊已有數年,從身份地位上來說,已遠遠超過一個連長。但畢竟從未正式在軍中領兵作戰,給他太高的職位,的確未必合適。
軍中有軍中的規矩,憑著軍功一步一步往上爬,這才是正途!
承仁只好泄氣地閉上了嘴。
“辛將軍,此戰,你準備由誰來領軍?”
“洪福源!”
所有人都是一怔。
洪福源,曾經是南京府最主要的敵對勢力之一。
當年趙權隨著東真軍,從北高麗戰場北撤回南京府時,被洪福源阻在五老山城,差點全軍覆滅。后來,洪福源又先后被斡赤斤與忽必烈慫恿,與南京府為敵。
好在此人不善經營,始終并沒有給南京府帶來實質性的傷害。手下數十萬的高麗移民,最終卻被南京府幾乎蠶食殆盡。
十一年之前,在陳耀的逼迫之下,洪福源徹底放棄沈州橫崗,投附南京府。使東真軍得以橫掃遼西,令也速不花也不得不離開遼陽遷至高州。此戰之后,東北全境被納入南京府轄下。
這一年,是南京府打下東北基業的開始,也是大權國得以立國的根源。
正因為如此,那一年才被大權國定為“華夏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