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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一章 泉州的新年

  這是趙權第一次在泉州過年,雖然忙亂,卻極為投入。

  臘月廿四為交年,是新年與舊歲交替的日子,祭灶神。

  趙權也不免俗,特地請來幾位道士,念了會經,又準備酒食送神,在灶上貼好灶馬。并用酒糟涂抹灶門,此名為“醉司命”。

  當夜,又在各張床底下點燈,號稱“照虛耗”。意思是不得浪費,要勤儉持家。

  祭灶日,女子是不能參與的。

  趙權這天便把李勇誠趕到隔壁院中,幫她們打理。

  往年的趙家,都由家中老仆辦理。今年,好歹有個男人主持。

  面色掛滿寒霜的羅氏,一言不發地任由李勇誠從早一直忙到晚。直到夜半之后,諸事料理完畢,才在李勇誠走時,打賞了他一顆珍珠。

  是的,就是趙權送給他們那一籮筐里的一顆。

  李勇誠為此,樂了三天三夜。

  臘月廿五祭食神。而后便到了十二月的最后一天。

  歲除日。

  灑掃門閭、去塵穢、凈庭戶、換門神、掛鐘馗、釘桃符、貼春牌。

  然后還得祭祀祖宗,這個讓趙權有些茫然。

  他這才想起來,忙了這么多年,連自己的族譜、先祖都還沒整理清楚。

  可是,自己也不知道啊……

  算了,隨便先設一個再說。

  是夜,院中擺宴。李勇誠、權承仁、趙長河、王顯一桌;四五個仆役一桌。

  趙復雖然也在泉州,但他畢竟代表著南京府的公開身份,不好參與這種家宴,就沒讓他過來。

  王顯手下的水軍,大多留在浯州嶼。

  趙權的其他護衛,則安置在羅城的碼頭處。那里雖然混雜,但對進出人員的盤查也相對寬松。

  趙權又是親自掌勺,每道菜都是三份。一份主桌,一份仆役,另有一份送去隔壁。

  宴席未散,全城煙花已不斷燃起。

  在李勇誠大呼小叫的勾引之下,呂若嫻終于趁著兩個羅氏不注意的時候,把趙子矜拉了過來。

  兩個小姑娘,縮在院子角落中,膽戰心驚地看著勇敢的李勇誠,燃起一朵朵艷麗無比的煙花。不斷地拍掌而呼。

  不過,一個晚上歡樂的代價有點昂貴。一怒之下的羅氏,緊閉住了院門,差點讓兩個小姑娘無家可歸。

  還好,有趙子矜。

  第二日一早,趙權準備了一大堆的紅包。每個紅包之中,都是一張十兩銀的會子。

  家里的每一個仆役都有,李勇誠等人也是一視同仁。

  而后,趙權又帶著李勇誠,卻隔壁院里,給了她們家拜年,每個人同樣一個紅包。

  換回的一人一張兩銀的回禮,又把李勇誠樂得合不上了嘴。

  在他看來,沒被羅氏直接轟出門,就是一件偉大的勝利。

  正月初一為雞日,初二為狗日,初三為豬日,初四為羊日,初五為牛日,初六為馬日,初七為人日。

  據說是因為女媧娘娘在這一天,造出了人,因此是人的生日。

  這一天,也是“送窮日”。

  相傳,窮鬼是上古帝王顓頊之子。他身材羸弱矮小,只喜歡穿破爛衣裳、吃剩飯。即使有新衣服,也會被扯爛或燒出洞之后才會穿在身上。因此,被稱為“窮子”。

  “窮子”死于正月初七,宮人將其埋葬后,稱“今天送窮子”。

  自那之后,送窮子、送窮鬼便成為民間過年時,一個很重要的日子。

  尤其是在泉州這樣一個商賈遍地的城市,對于送窮日猶為重視。

  是日,天色大晴,陽光明媚。

  聽到院門之外,嘰嘰喳喳的吵鬧聲,趙權與李勇誠一起推門往外看去。

  頓時目瞪口呆。

  趙家門口,六七個打扮得相當奇怪的女人,推推擠擠,相互整理著頭上的飾品。

  每個人的頭上,都戴著一個小人!

  有些用彩紙做成,有些是絲帛。飾以金銀紙片、絹花軟布。

  加上臉上宛若油彩畫的濃妝,讓人目不忍睹。

  這堆人中,有羅氏姐妹、有呂若嫻、還有幾個仆婦。還好,沒有趙子矜。

  李勇誠指著呂若嫻,張口結舌地問道:“你們,這是準備去演戲嗎?”

  呂若嫻拋來一個大白眼,“沒文化的家伙!今天人日,我們這戴的是人勝!”

  人勝?

  好吧,趙權也不得不在心里承認自己沒文化。

  呂若嫻又得意洋洋地說道:“今天,我娘要帶我們,去外城的文廟,看廟會!”

  李勇誠一臉糾結,期期艾艾地說道:“那……”

  呂氏卻是一聲大喝,“今天,不準你跟著我們。我們一群女人,你一個不相干的男人老纏著,算什么事?”

  趙權施施然略行一禮,轉身回到院中。

  沒自己啥事,挺好!

  李勇誠跟著進來,沮喪之中帶著一些竊喜。

  “你不跟去?”趙權有點詫異。

  “人家的娘,不讓跟著啊!”

  “你個驢啊!不讓跟,你不會遠點跟著?”

  “我跟著作甚?熱臉貼那個——啥的。”

  “廟會上人多雜亂,萬一出什么事,我看你得去跳海!把承仁一起帶過去,好有個照應。”

  “權大哥,你又把我支使走,是不是……”承仁相當委屈。

  作為一個侍衛長,除了保護趙權的安全沒做過以外,啥雜事都得做。

  實在很傷自尊心啊!

  “趕緊都滾吧,今天讓我安靜地歇一天。我哪都不會去,放心吧!”

  趙權拿出一本書,泡上一壺茶。

  隔壁院中,又響起輕柔的琴聲。

  不知不覺之中,趙權竟然在琴聲與茶香之中,悠然而睡。

  琴音漸低,緩緩地流入趙權的夢中,他甚至還得聽得見自己輕微的呼嚕聲。

  突然,一陣如雷般的捶門聲響起。琴聲嘎然而止。

  趙權有些迷惑地睜開眼,皺著眉頭起身,打開院門。

  外面是氣喘吁吁的權承仁。

  “權,權大哥——有些不妙……”

  趙權眉頭皺得越深,負手而立,靜靜地等著承仁把氣喘勻。

  “呂姑娘,呂姑娘不見了……”

  “在你們的眼皮底下,不見了?”

  承仁臉上微微一紅,迅速地說道:“廟會上,人太多,擠著挨著,大多都是女人。我們一跟近些,就被羅夫人臭罵。稍遠一點,就分不清了,都戴著那些奇怪的頭飾。

  然后,只好遠遠盯著,干著急!

  結果,她們自己也沒發現人是什么時候不見的。

  等羅夫人叫我們的時候,根本就找不著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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