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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圣人說的話還能錯嗎

  皇極殿內文武大臣皆身著朝服,按照品級左右各站了兩排,由于崇禎皇帝還沒到,這些朝臣們都在左右跟同僚們聊著話。

  新組成的內閣仿佛被孤立,溫體仁臉上病懨懨的,旁邊站著剛從陜西回來的新任兵部尚書、東閣大學士洪承疇,后頭則是督察院左都御史、建極殿大學士楊嗣昌,以及戶部尚書、文華殿大學士陳奇瑜,還有同樣從前線被崇禎召回來的兵部左侍郎盧象升。

  聊天的分成了兩派,東林黨人最近與五軍都督府的勛貴們走的很近,前軍都督府左都督朱純臣甚至都站在了文官班列,與大理寺卿梁陽談笑風生。

  楊嗣昌和溫體仁也時不時的跟剛從前線回來的洪承疇、陳奇瑜、盧象升三人講起近日發生的事,以及崇禎皇帝的態度,讓三人聽得直皺眉頭。

  少傾,崇禎皇帝頭戴紫金翼善冠、身著五爪金龍袍面無表情的從偏殿走來,一應大臣各自禁聲,朱純臣不情不愿的回到了自己的班列。

  “諸臣奏事!”朝臣們行完禮后,王承恩手執拂塵站在御階之下唱道。

  然而足足過了三息時間,群臣卻沒有一個官員出來奏事,朝會一開始的氣氛就顯得十分緊張,或者說是詭異,朱純臣甚至低著頭嘴角略微上揚。

  “諸位愛卿既然不肯說,那便朕來說。”崇禎皇帝坐在龍椅上目光炯炯、面帶著奇異的微笑道。

  “舉子臨街,議論時政,商鋪歇業,市政癱瘓,青皮惡棍,肆意侮辱當朝內閣學士,這,便是諸位愛卿反對朕之國策的手段嗎?這些卑劣行徑,難道就是孔圣人教導你們的嗎?”崇禎皇帝質問道。

  這段日子崇禎皇帝想了很多事,也見識了很多事,甚至對王承恩、韓山河傳過來的消息感到震驚。

  誰能想到在大明、在十七世紀,能有一伙人強大到可以組織起全國舉子上街游行?誰能想到這些人強大到可以京城、乃至順天府、應天府所有店鋪直接歇業?

  說白了就是學生罷課、商人罷市、工人罷工,再加上官員罷官、玩忽職守、虛與委蛇,這簡直是比三百年后的五四運動更加強大、更加徹底。

  雖然他們的意愿是那么的卑劣,他們的行徑是那么的可恥,甚至不惜拉無辜的百姓下水,崇禎不止一次在乾清宮內發火,甚至對這些人破口大罵。

  但他不得不承認,依靠現在手里握著的那點資源,即便他身為皇帝,也無法撬動這些利益集團。

  他有想過快刀斬亂麻,有想過將這些貪腐無能之輩全部罷免,以錢士升案為起點,株連東林以獲得銀兩,他也堅信一但辦成此事,所有的問題都可迎刃而解。

  然而他被東林黨人實打實的上了一課。

  大明有京官加地方官十二萬人,皇室宗親、勛貴者有將近四十萬人,這些人有權勢、有地位,甚至隨便拉出來個甚至比他這個皇帝都有錢。

  有錢就有兵,這個道理崇禎懂,那些人又如何不懂?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多么的諷刺。

  即便擁有著后世龐雜的知識,以及后世旁觀者清的眼光,但真的沉入這個世界、這個局面,想憑借一己之力拯救這個腐爛到極點的帝國,三天半個月根本不可能完成。

  斷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更何況他是真的既想斷人財路,還想直接把他們剝皮食草。

  他,還是太年輕、想的太簡單了呀。

  可是崇禎又實在忍不下這口氣。

  “蔡愛卿,你能給朕解釋一下嗎?”崇禎沖站在后排的國子監祭酒蔡淑鏈問道。

  蔡淑鏈被嚇了一跳,國子監祭酒只是個從四品的中級官員,他沒想到竟然是自己第一個被拎出來。

  “回稟陛下,微臣不知道陛下要微臣解釋什么,但國子監的學生學的是圣人之道,見到不平之事,仗義執言乃是出于本分,臣也無法堵住所有學子的悠悠眾口,那是他們的自由。”蔡淑鏈出班回道。

  “這天下,百官可以議論朝政,商賈可以議論朝政,甚至田地里的農人也可以議論朝政,但唯獨學生不可議論朝政,你可知為何?”崇禎又問道。

  “微臣不知。”蔡淑鏈答復的很干脆。

  “哼!因為無知!看過幾本圣賢書就敢自稱博學了?

  四體不勤、五谷不分、兩手不沾陽春水,不知農人之艱辛,不知流民之困苦。

  只道是書中自有黃金屋,又豈知破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此之讀書人,安敢論天下大事?”崇禎冷笑道。

  此時的學生可不比后世,后世正處于信息大爆炸時期,再加上所學知識龐雜和老師正確的引導,很多中學生對時事都能有獨到的見解。

  這時的學生當真是除了之乎者也,連簡單的面條都不會做。

  崇禎一番話說的可謂振聾發聵,國子監蔡淑鏈竟不知如何反駁。

  只是朝臣們仍舊議論紛紛,話雖有理,但圣賢都說過,君子遠庖廚,圣賢說的話能是錯的嗎?

  但同時他們也知道,如今的崇禎肚子里可是憋著一股子火,最重要的事還沒談到,些許小事也犯不著觸犯龍顏,所以也就沒人再去反駁。

  “自今日起,凡舉子膽敢在街上聚眾議論時政者,杖責十棍,當年不許參加科舉!此事由禮部、五城兵馬司、錦衣衛三方聯合監察。”

  “微臣遵旨。”崇禎剛說完,新任禮部尚書范景文、錦衣衛指揮使韓山河當即出班一步道。

  懲罰不可謂不重,杖責還好說,頂多算是皮肉之苦,但取消當年科考資格,那些讀書人可就真得掂量掂量了。

  “成國公,嘉定伯,你們二位作為勛戚之首,可否給朕解釋一下京城店鋪歇業的問題?”說完書生的事,崇禎又盯著朱純臣和自己的摳門老丈人道。

  作為開國功勛之后,如今的成國公朱純臣哪里還有半分英烈之后的模樣,吃的油光滿面五大三粗的,倘若換上一身員外服,活脫脫一胖商人。

  前任雙眼昏聵,自掛歪脖子樹前將當朝太子朱慈烺交于其手,讓其保住太子性命以圖大業,然而這廝為了活命轉身就將太子送到了李自成的軍中,然后被李自成處死,可謂鼠目寸光、為人恥笑。

  而嘉定伯周奎則更市儈了,周奎本身是泥水匠出身,窮苦了大半輩子,女兒嫁入皇家為皇后,周奎就具有了所有暴富土鱉的絕大部分特點,貪財如命,守財如奴。

  當年前任為了募集軍餉,讓老丈人做個表率多出點銀子,摳門的周奎說家里窮,只有兩千兩銀子。

  這讓周皇后都看不過去了,自己變賣首飾換了五千兩銀子交給老爹,讓他補上五千兩湊個整數,誰知這廝最后只捐了三千兩,還特么賺了兩千兩,也算是牛逼。

  只可惜最后都便宜了李自成,京城破城后,劉宗敏把這些官員、勛戚一一拷打,周奎自然也逃不過。

  而周奎也用生命詮釋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守財奴,他其實一開始忽悠李自成說自己沒錢來著,還表示朝廷已經半年沒發工資,奈何李自成根本不信。

  命劉宗敏殺了他的老婆,周奎還是一兩銀子不交,又殺了他的兒子、兒媳,仍舊要錢是真沒有,窮。

  直到劉宗敏將這廝打的只剩下一口氣,周奎才說出了藏銀地點,只周奎一家就敲出來白銀七十萬兩之多,這還不算周家的產業、田畝等其他家產。

  “回稟陛下,其他店鋪咱不知道,但咱家店鋪利潤低,本來就是勉強支撐,陛下開征商稅,咱家鋪子是真的開不下去了,咱身為國丈又不能漲價害百姓,只好暫時歇業了。”

  周奎說的胡子亂翹,以說服自己女婿收商稅真的是在與民爭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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