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皇帝將治理鼠疫的事情交代下去后,鑒于他的龍威,各部衙門很快的開始緊鑼密鼓的準備起來。
首先是溫體仁以內閣的名義,給發生疫情的地方官員發了急報,要求他們將當地的郎中集中起來,并同時開始購置藥材。
工部的畢懋康回去后,拿著崇禎皇帝畫的口罩圖紙琢磨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大明第一副口罩誕生。
口罩整體呈黑色,這是為了避諱白布在疫區可能造成的影響,為了穩妥起見,大明制的口罩分為四層,內里為三層紗布,外層再加一層絲綢。
外層本來可以選用造價更低的麻布,但根據崇禎皇帝的說法,那瘟疫既然可以被吸入口中,肯定得選擇紋理更細密的材料,最后經過取舍畢懋康只得選用了棉+絲的結構。
崇禎皇帝試戴了畢懋康的樣品,這口罩厚的有點過分,戴在臉上呼吸不是很順暢,雖然不如后世的過濾效果好,但一定的防御效果肯定還是有的,算是差強人意。
還有就是系帶用的是沒有彈性的細麻繩,勒的時間久了肯定會很不輸入,不過這就不是崇禎皇帝要考慮的了,這時候的人對舒適度要求沒那么高,舒適度可以暫時忽略。
得到了崇禎皇帝的肯定后,畢懋康立即安排工部的裁縫匠人連夜趕制,崇禎皇帝下的任務不可謂不重,十天時間,第一批口罩五千副務必交付。
洪承疇經過與太醫院的商議,考慮到皇宮的需要,最終除了兩位年紀最大的太醫留在京城外,其余八名太醫全部隨洪承疇趕赴疫區。
洪承疇雖然寡言少語,但卻對轉了性子的崇禎皇帝有著莫名的信任,雖然不知道疫區現在什么情況,但見崇禎皇帝如此凝重,就不動聲色的寫了一封書信交給府上的王管家。
只說是倘若他出了意外,將此信交給他夫人,王管家在洪承疇府上呆了好些年,料定此去定然兇險至極,洪承疇雖然沒有明說,但這擺明了就是遺書啊!
時間過的飛快,很快十天就過去了,在畢懋康的緊趕慢趕之下,五千副口罩如期交于洪承疇手中。
三月二十,洪承疇帶著崇禎皇帝的旨意和期望,以及包括太醫、京城名醫在內的二十多人,向疫區進發。
幾天后,秦兵押送的流寇降兵終于抵達京城,楊嗣昌在看到京城巍峨的城墻時,激動的不能自己。
楊嗣昌瘦了,這幾個月他一直過著顛沛流離、提心吊膽的生活,說不怕死那是假的,人命只有一條,再加上身邊全是殺人不眨眼的流寇,睡覺時他都恨不得睜一只眼。
從內閣大臣到賑災特使,再到流寇俘虜、俘虜流寇,才小半年時間楊嗣昌就好像過了好幾年,不過好在是熬過去了。
只是到了京城腳下,楊嗣昌卻突然生出一種近鄉情怯的羞愧,說一千道一萬,崇禎皇帝交代的差事他沒辦好,想起離開京城前信誓旦旦的保證,楊嗣昌羞愧難當。
同樣心情復雜的還有隨軍的李自成,他是萬萬沒有想到,征戰七年最后竟然以這種方式帶著自己的部下來到京城。
流寇俘虜中除了有李自成部的三千人外,還有曹操部的兩千余人,以及高杰的兩千來人、張獻忠殘部一千來人,合計一萬,負責押送的秦兵則也有六千人。
這些流寇俘虜士氣低落到極點,以至于秦兵除了收繳了他們的武器盔甲外,連繩索都沒用,李自成等一應流寇將官則單獨被秦兵押送。
李自成也瘦了,胡子拉碴的不知道多久沒有整理,此時的他身著一身黑色布衣,腰間再無佩劍,胯下所騎的也不再是駿馬,而是一頭騾子,就這還是優待。
他不知道崇禎皇帝會如何處置他,倘若不是為了那些誓死跟隨他的弟兄,他絕不會投降,投降和招撫不一樣,作為流寇首領,進了京城還能不能出來,只有天知道。
“老李,莫胡思亂想了,咱看著問題不大,要殺咱們的話,在陜西時就動手了,何必等到現在。”跟他走在一起的羅汝才倒是看得開,笑著安慰道。
以前他們之所以用諢名,就是擔心有一天族人遭到朝廷清算,現如今他們成了俘虜,那些諢名自然就不重要了,世間再無曹操,也再無闖將。
“你倒是瞧的開,咱們幾個人里,高大哥太過敦厚,咱就覺得跟你還能說得來,唉,想想這幾年咱們鬧的陣仗,就是皇帝老子殺了咱,其實也不算冤,咱就是覺得心里堵得慌。”李自成苦笑著回道。
說起來也挺可笑的,他起義的原因是因為女人,起義失敗竟也是因為女人。
想想這八年來,起義軍從草臺班子到逐漸壯大,再想起那些曾經一起把酒言歡的各路首領,橫天王、順天王、掃地王、過天星、不沾泥,還有同樣慘死于孫傳庭手中的高迎祥、張獻忠。
可是一切都過去了,如今的十三家,還健在的竟然只剩下他和曹操。
李自成并不怕死,怕死的人也不會去造反,但他更害怕的是以后。
天下皆知他李自成造反,死在他手里的平民百姓也不計其數,他屠過城、也奸淫過城中女子,這些事兒早晚有一天會傳開來,即便現在不用死,以后也會生不如死,他怕的是流言蜚語,怕的是悠悠眾口。
隊伍在京城城墻外停下,不多時過來一個太監,宣楊嗣昌、李自成、羅汝才,以及秦兵隨軍將領入宮見駕。
楊嗣昌剛見到崇禎皇帝便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煎熬了小半年他都未曾哭過,此時趴在地上卻再也忍不住,聲淚俱下道:
“陛下,微臣……微臣讓陛下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