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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邪氣

  百姓邊走邊吆喝,一路抬著瘟神走到城中心,那里同樣聚集著不少百姓,人群中間則是三具尸體,聽說是昨晚突然死在家里被發現的。

  城內幾個商賈覺得事態嚴重,便兌銀子做了一場法事。

  他們將瘟神放在三具尸首跟前,又有人取來木柴,一把火將瘟神和尸首都燒了。

  幾個僧人繞著火堆邊轉圈邊念經,其余所有百姓都跪倒在地,一副虔誠的模樣。

  “胡鬧!立即將百姓驅散,叫知州陳應來見我。”洪承疇目睹了整個過程,對手下道。

  在抵達代州的第二天,洪承疇就著代州知州陳應發了布告,將瘟疫的事兒告知百姓,令百姓多加防范。

  崇禎皇帝也曾對他交代過,疫區不可使百姓聚集,雖然洪承疇不理解,但依然也把這些原封不動的告知了陳知州。

  如今見百姓聚在一塊搞游行,洪承疇當然十分生氣,到了住處沒多大會兒,知州陳應便趕了過來。

  “大人恕罪,此是百姓自發為之,下官想著做場法事或許會有用,也就沒有阻止。”陳知州解釋道。

  這時的人不論百姓還是官員,都對鬼神十分迷信,旱災時乞雨,瘟疫時送瘟神,兵荒馬亂時求菩薩保佑,陳知州也不例外。

  “你為代州知州,拿的是朝廷薪俸,是信陛下的,還是神佛的?”洪承疇質問道。

  洪承疇畢竟帶過兵,對鬼神之事一向敬而遠之,他現在只關注疫情,但凡能控制住疫情、以及崇禎皇帝交代過的,都必須不折不扣的執行。

  陳應一時不知道如何作答,若說是信陛下吧,就是對神佛不敬,反之則亦然,支支吾吾的半晌只得請求洪承疇恕罪,下不為例。

  “你被免職了,叫代州同知過來。”洪承疇沉聲道。

  這一點上,洪承疇與崇禎皇帝很相似,都是眼里不揉沙子的人,尤其是這瘟疫如此兇狠,一旦擴散后果誰都承擔不起。

  接下來的半個多月,洪承疇仍然游走于各個疫區之間,每次回來都嚴格按照崇禎皇帝的交代,衣服、口罩全部用水煮一遍,但他的眉頭卻皺的更緊了。

  感染瘟疫的村鎮又增加了三個不說,就連太原府也有病號出現,洪承疇不得不給孫傳庭去信,又借調了兩千士兵用于封鎖,更令他頭痛的是,疫區在增加,但治療上并無絲毫進展。

  不止病患在增加,就連值守的士兵和兩個郎中也都因頻繁接觸患者,不幸感染身亡。

  洪承疇逐漸對這些御醫、郎中們失去信心,但他偏偏又對醫道不甚了解,看著每天的死亡人數不斷增加,洪承疇整日里除了四處勘察封鎖新疫區之外,憂慮無處發泄。

  “大人,隔離區又不夠用了。”把總全文忠前來匯報。

  隔離區在幾天前才擴充過一次,但病患實在太多,昨天有人甚至建議洪承疇將重癥患者直接活埋,這些重癥患者幾乎已經無藥可醫,但洪承疇沒有回復。

  雖然他想過這么干,但依他對崇禎皇帝的了解,倘若被其知道,定然要被問罪,崇禎皇帝派他來是救治百姓的,而不是殺百姓的。

  “再向外擴充十個帳篷。”洪承疇沉聲道。

  正說話間,御醫紀文軒卻突然從甲字房內跌跌撞撞的走出來,邊走還邊喃喃自語。

  “老夫讓你們吃藥是給你們治病呀,難道是為了害你們嗎?”說著說著紀文軒似乎看到了洪承疇,便踉踉蹌蹌的走過來,指著洪承疇又道:

  “你們說說,醫家傳統,祖宗療法,就算不能救人吧,也不至于殺人吶,這是哪兒不對了?”

  待走到距離洪承疇十幾步的距離時,紀文軒的眼睛里突然也留出兩道黑色血液,只不過他自己卻渾然未覺。

  把總全文忠見狀大驚,抽刀攔在紀文軒身前。

  “不好,御醫也被傳染了!保護大人!”

  洪承疇站著沒動,此刻他的額頭也見了汗,御醫都被感染了,御醫連自己都治不了,這口罩并非萬能,接下來又當如何呢?洪承疇腦子里瞬間略過好幾個問題,但卻一個答案都沒有找到。

  “你們說說,這是哪兒不對了?”紀文軒像是在問別人,更像是在問自己。

  醫者仁心,沒有人比他更想救活那些百姓,但他偏偏弄巧成拙,不僅病治不好,所有的病患對他也畏之如虎。

  待走到全文忠面前,紀文軒突然雙手握住刀背,狀若瘋癲的猛得向樸刀撞去,全文忠也沒預料到這一出,紀文軒無力的癱倒在地,腹部隨即血流汩汩,沒了生息。

  “此是瘟病,以傷寒問藥自是無用,可嘆,可惜呀!”此時,隔離區外突然傳來一聲回應。

  “誰在外頭大放厥詞,帶進來!”洪承疇一邊令手下處理紀文軒的尸首,一邊質問道。

  片刻后兩個士兵帶進來一個背著藥箱的郎中,此人留著一撮山羊胡年約半百,雖滿面風塵但一雙眼睛卻炯炯有神。

  “既是瘟病,你可有醫治之法?”洪承疇見是個郎中,沒有著急治罪,反倒病急亂投醫的質問道。

  “但凡寒癥,發熱、惡寒、脈浮而數,但這瘟病熱而不寒,實為瘟疫初起之癥,鄙人在其他村鎮走訪多年,分析這瘟病當為邪氣所至。”這人并沒有回答能不能治,卻開始分析起病癥來。

  這時其余幾個御醫們也走了過來,他們看了一眼紀文軒都暗自垂淚,聞聽有人敢質疑紀文軒的治病療法,都暗自心中不平。

  “《傷寒論》歷經前年,就憑你這江湖游醫,就敢對醫圣不敬,如此狂妄忤逆,實為我醫家之大忌,豈能混同于道術,用一個邪氣作解釋?”御醫盧宗平輕蔑的質問道。

  “正是因為醫道是人命關天的大事,鄙人聽說爾等竟以傷寒來治這瘟病,才覺得是在草菅人命。”這人對盧宗平的輕蔑并不在意,而是又道:

  “不過鄙人觀之,爾等也并非不學無術,至少知道以布蒙面,阻擋邪氣入體,還有這以開水煮衣物,不知是哪位同仁的招數?”這人環顧了一下四周,似乎是想知道答案。

  不過洪承疇肯定不會滿足他,因為這些都是當今陛下所傳,洪承疇見此人言語不凡,便又問道。

  “不知閣下尊姓大名?”

  “在下吳有性。”這人拱手對洪承疇施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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