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若拉·西奈,在貝琳達的描述中,住在莊園二層小塔的頂樓。她似乎喜歡安靜,又或者是她的身體讓她不得不處于一個安靜的環境當中。
但總而言之,如此明晰的目標,省去了西里爾許多麻煩。
他心中感嘆著貝琳達這位男爵的女兒居然私生活如此難以描述,同時利索地順著屋頂,一路走到小塔的頂樓。
小塔與別墅主樓的二樓隔著一個平臺相望,如果奈若拉·西奈愿意的話,完全可以推開窗,從平臺一直走到主樓二樓的大窗。
這么看來,奈若拉的自由其實沒有受到多少的限制——
他確認主樓的大窗窗簾是緊閉著的,沒有人看著這一邊,于是輕輕落到平臺上。小塔的二樓只有奈若拉一個房間,他才剛落在房間的窗邊,便聞到一股刺鼻的藥味,自微微開著的窗縫中漏出,連忙輕輕扇動鼻子前的風。
這是一種難以言說的、混雜的藥味,有些腥臭,卻又混雜著刺鼻的香味與酸味。西里爾雖然和藥材經常打交道,但想光靠聞味道就辨認出藥材,實在有些強人所難。
“藥劑師。”西里爾提醒自己不要疏忽這一點,藥劑師會調配的當然不只是小紅藥水小藍藥水,毒藥、迷藥什么的都在他們的合成配方之中。
如果輔以陷阱,很多藥劑師都會是陣地戰當中非常強力的存在,甚至許多遺跡中令人為難的陷阱,都是由藥劑師布置的。
于是西里爾仰頭觀察了一番,確認窗戶周圍沒有多余的布置之后,干脆地拉開窗戶,撥開紗網,躍入了房間中。
房間的布置是極致的素雅,沒有任何帶有少女氣息的裝飾物。藥味墻壁與天花板被粉刷的雪白,黑木的大桌上規規整整地擺著藥劑瓶與材料盒,靠墻有一個大衣柜。一張簡單的大床上空無一人,被子倒是隆起一個小窩。
西里爾看著未完全合攏的門,顯然是奈若拉剛剛才出門,正好被他錯過了。
他輕手輕腳地摸到桌前,望著那幾個沒有貼標簽的長管藥瓶,思索了一下,干脆地從里頭倒出一些到自己隨身的空瓶里,又快速抓了一些材料盒里的藥材,主要的都是一些細長的紅色花瓣,或干或濕,新鮮程度不同。
他湊上去快速聞了一下,符合混雜的藥味中的腥臭一項。如果是以這種味道的花為主料調制出的藥劑,那這藥劑的味道也可想而知……
這是什么花?
他順手開始翻著抽屜,雖然“塵世的本源之心”不太可能被隨便地塞在這種地方,但指不定個萬一呢?
然而西里爾才剛要開始動作,兜帽下的尖耳朵忽然一顫,輕微的腳步聲傳入他的耳中,與此同時響起的是一男一女的對話聲:
“奈若拉,怎么這么晚還出來?”這是個中年男性的聲音,充滿威嚴。
“我聽到奇怪的聲音,想出來看看……”一個聽起來非常知性且溫和的女聲響起,想必就是對方口中的奈若拉。
西里爾猜測著對話的雙方是男爵與奈若拉,但兩人的腳步聲已經越來越近,轉眼間便到了門口。以他現在的站位,想要立刻回到窗外顯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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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干脆縱身而起,一縮身,趴到了衣柜上方。緊接著,便看到了門在一聲“吱嘎”之中被推開。
他趴在衣柜頂向下看,先看到的是一雙黑色的皮靴鞋尖,大號的尺碼,屬于那位男爵:
“藥要按時吃,我想你應該清楚自己的狀態有多不穩定。最近我比較忙,如果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及時和我說。”
“是的,我明白的,父親大人。”
門又被推開了一些,西里爾微瞇起眼,看到的是一雙絨布的粉色拖鞋,在這個黑白色調的房間里顯得是那么的刺眼。踩著它的是一雙白皙的赤裸的足,雙腿被白色的長裙遮蔽著,西里爾能看到的再往上的部分,便是那有些纖弱的、裸露在外的肩頭,與一頭筆直如黒瀑的長發。
黑長直發,與貝琳達微卷的棕發在發色和發質上都完全不同。
他看著那道纖細且高挑的身影緩步趿拉著拖鞋,走到桌邊,挑過一管藥劑的時候似乎稍稍猶豫了一下,緊接著搣開蓋子,一飲而盡。
“父親大人,我先休息了。”
她的話音里不帶任何感情,而停留在門口的男爵沒有給出回應,只是拉上了門,皮靴的腳步聲消失在了遠處。
很好,接下來你該回到床上休息了。
他緊盯著奈若拉的動作,卻見她在桌前站了片刻,接下來卻沒有走向自己的床鋪,而是走向了窗邊,將窗戶慢慢關上,再將紗窗也合攏,用絲帶扎起……
西里爾莫名地感覺自己的心跳變快了,這一切的舉動似乎沒有什么問題,但他總覺得惴惴不安。
而下一秒,他意識到自己的不安是對的。奈若拉的聲音此時幽幽地響起,卻不再復又此前的知性與溫和,反而帶著些許詭異與扭曲——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你,在我的房間里,對么?”
西里爾連本就壓抑的極其微弱的呼吸都差點停止了,他強制著自己不要做出任何的回應,心里立刻開始回憶自己究竟是哪里露出了馬腳——
是進窗時候沒有完全回復紗窗的位置?還是桌上的試劑沒有按著原先的位置擺回去?他也沒有在地上留下腳印啊?
他心里的念頭瘋狂涌現著,但理智的聲音反復告訴他:捉迷藏的時候沒被抓住就不算被找到,這讓他保持著一動不動的姿勢,繼續貼在衣柜上。
可奈若拉一點兒都沒在乎他這位隱藏者的心理,緩緩落座在床邊,曲起腿、抱著膝蓋。
她低垂著頭,將臉頰貼在膝蓋上,長發垂落在床上,似是瀑布流水積起的潭。
“你是來干什么的呢?”
“你是從外面來的么?是來找我玩兒的么?還是說,你也想嘗一嘗這種藥的味道?父親大人說了,別的人不能隨便喝這種藥的。”
她自言自語地說著,每一句的尾音都帶著好聽的上揚,可每一下卻都如刀一般,扎在西里爾的身上——
“你,為什么不說話呢?”
話音忽然停止了,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角度不好,西里爾并不能直接看到奈若拉再做什么——
“你為什么不抬起頭看看呢?”
話音再次響起,他微微一怔——雖然此前奈若拉的話都似乎指明了她確切知道他在房間中,但這句話可暴露了,她其實并不知道西里爾處在哪個位置。
抬起頭?她覺得我在哪?床底?柜子里?
西里爾繼續秉著呼吸,一動都不動。可緊接著他便感覺雞皮疙瘩爬滿了自己的全身,冷汗浸濕了背部的衣衫——
不知何時,他居然看到了奈若拉。她正側臥在床邊,一手撐著側頰,面朝著衣柜的方向,視線正對著他。
“衣柜上的面具先生,你為什么不說話呢?”
那雙黑色的雙眸底,泛著點點的紅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