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漏中的灰神的意識蘇醒在夜晚,在西里爾捧著碗享受著一碗熱湯的時候,忽然響起在西里爾的腦海中,讓他差點把碗里的湯灑在米婭的腿上。
“我很奇怪,你居然沒有殺死奈若拉,你有這么仁慈么?”
灰神的聲音蔫蔫的,顯然還處于重傷之中。靈魂被西里爾焚燒了一次,再加上其本源之物,那根擁有灰神權柄的長杖又被西里爾折斷,這倒霉的新出生的神甚至覺得西里爾是不是命里克祂。
“你醒了?怎么,不回奈若拉的身體里了?”西里爾在心里反問道。
“我也想回去啊!”灰神一下子又咆哮了起來,可他那有氣無力的聲音聽起來反而讓人覺得搞笑。
“所以你回不去了?”
弄了半天,西里爾才明白,原來這灰神投機取巧,原先想徹底霸占自己的身體,將靈魂整個梭哈了進來,結果由于奇妙的契約問題,現在被困在了這小小的沙漏里,算是徹底和他綁定。
而且每當祂想到西里爾不會募集信仰之力,心里更是苦哈哈。
“小灰啊……這塵世的本源之心,該怎么用啊?效果應該還在吧?”
“別叫我小灰!”灰神又一次暴跳了起來,祂覺得世界上再也沒有比自己倒霉的神了,哪怕自己其實只是有了個神的胚子,還算不上真正的神。
“至于本源之心,還在奈若拉身上啊,所以我奇怪,你為什么沒有殺了她。”
“本源之心還在奈若拉身上?”西里爾看向奈若拉,這名大姑娘和卡羅琳一左一右默默地捧著一塊烤肉啃得正歡,卡羅琳還時不時湊過去,給她撒上一些調料——那是從西里爾那里學來的。
“奈若拉現在就等于一個裝著本源之心的容器……”西里爾沉默著,他思索片刻,打開自己的面板,滑到本源之心那一面,卻發現現在的這個“未開放”正閃著淡淡的光。
他手在其上一揮,未開放立刻變成了開放,一張完全空白,只寫有自己與等級的面板浮現在面前,足足二十九級的未分配等級,與自己現在全部加在騎士上面的等級一致。
而在面板的最下方,還有著一個“切換”的選項,與游戲當中的完全相同。
生效了?
也就是說,只要奈若拉在自己附近,塵世的本源之心依然有效。他想了一下之前面板未開放的原因,想來是灰神陷入沉睡導致的。
這顯然是意外之喜,畢竟本源之心在奈若拉的身上,他又不是什么邪惡混沌的人,前腳說完把人變成林間的黃鶯,后腳就把人心挖出來,這比玩弄女孩子感情還要惡劣百倍千倍,屑不屑啊?
就算是在游戲里他都沒法對一個個真實的似乎確實存在的NPC做出這種事情,更何況這是現實了。
他深吸一口氣,如此一來,浪金鎮這一行顯然是大獲全勝——自己的劍都被打掃戰場的米婭等人撿了回來,沒有損失,自己升了十二級,塵世的本源之心到手,隊伍里還多了一只奈若拉,怎么看都是賺翻爽到。
他們在卡蘭金要待到西里爾的身體完全恢復為止。接下來的幾日,眾人就像是戰后放松一樣,完全在卡蘭金里打發時間。
西里爾醒來后,他們便從源初教堂里搬了出來,一是西里爾受不了那些路過的衛兵與源初教堂所屬騎士的崇敬的目光——在他們當中所散播的,是一名年輕的半精靈騎士只身搗毀了一個新興的有邪神的邪教駐地,并且殺死了對方的大祭祀,這是何等光輝的戰績?
但只有西里爾等人知道,在這一場戰斗當中,還有兩位英勇的戰士在戰斗中獻出了他們的生命——拉羅謝爾男爵亞伯拉·西奈的女兒,貝琳達·西奈,以及來自帕蘭尼亞的騎士,瑟塞斯·特蒙森。
而從教堂搬出來后,他們倒也不需要入住酒館,跟著無敵的米婭·克里斯蒂安小姐的步伐,兜兜轉轉了許久,他們成功地找到了一處久無人居的豪宅——占地面積相比風息城的那處莊園要遜色些許,但低調的同時卻是內部更加精致的裝潢,處處都是法術的痕跡。
所幸的是西里爾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對米婭的財力已經見怪不怪了。
在卡蘭金的第十個晚上,海洛伊絲再次造訪。西里爾跟著海洛伊絲一直走到了卡蘭金的荒郊,一處簡陋的小酒館中,他還詫異著對方為何要做的如此鬼鬼祟祟,但走進酒館的一剎那,他立刻明白了原因——
在那張破爛的木桌前,坐著一名奇異裝束的女子。她戴著夾著褐紅色鳥羽的黑色禮帽,身上卻是頗為玩世不恭、類似吟游詩人的馬甲與披肩的裝束。而腳下蹬著的則是一雙更加與身上裝束不搭調的長至膝蓋的馬靴,一旁掛著鈴鐺,隨著她翹著的小腿晃動,叮當叮當直響個不停。
“人我帶到了。”
海洛伊絲沒好氣地坐在桌邊,那名女子帶著輕佻的笑容,伸手去摸海洛伊絲的肩,卻被半精靈小姐一巴掌拍開。
她這才看向西里爾,目光盯著西里爾,半晌之后疑惑道:
“咦?你這個小鬼,什么都不想的么?”
“什么都不想?”西里爾心里納悶著,他剛剛明明在心里給對方的容貌打分,那確實是一張非常出眾的面龐,哪怕穿越以來看到的各色美麗女性讓他都已經習慣了,還是不由得稍稍驚艷一下。
而且還是白發,加分加分。
“啊,有念頭了,什么都不想?你很好奇么……又讀不到了,海洛,你看重的這個小騎士,不簡單啊!”
她能讀我的內心?西里爾心中立刻開始搜索見過的NPC,但這一次,卻宣告失敗,沒能成功找到答案。
“她是一名魔女,維羅妮卡·海琳,一定要見見你。”海洛伊絲嘆了一口氣,“記得我那招么?從她這里學來的。”
“魔女?”西里爾算是知道為什么海洛伊絲要將自己帶出城了,魔女之所以被稱為魔女,便是因為她們擅長奇奇怪怪的東西的同時,絕對不會信仰丹亞一脈的神明。卡蘭金可是有著一座大教堂,魔女當然不能光明正大在這兒隨便露面了。
這些藏頭露尾的家伙對于玩家來說比巫師還要神秘,但巫師自詡高人不隨便出現,又或者都是學術狂沒空露臉,而魔女,則純粹是掩飾著不讓常人發現自己的身份。
“那,海琳小姐……”
“維羅妮卡,謝謝。”
“那好吧,維羅妮卡。”西里爾無奈道,“找我又是為了什么事呢?”
“原先只是想看看是什么人讓海洛都愿意如此奔波,不過現在……我感覺你很有趣。”維羅妮卡站了起來,她豪放地將一只腳踏在木桌上,曲著腿,讓自己離西里爾更近,
“你叫什么名字?你打算去哪?不如讓我跟著你?我已經很久沒碰到我讀不到內心的人了!”
“喂喂,不要一上來就一副白給的架勢啊!”西里爾心里吐槽著,可維羅妮卡臉上立刻露出奇怪的神色:“啊?白給,白給是什么?咦,我怎么又讀到了?是你的問題還是我的問題?有趣,太有趣了!”
她的聲音又尖又高,抑揚頓挫地跳躍著,像是要演唱歌劇一般:“你要去哪?告訴我告訴我告訴我”
而海洛伊絲此時也站起了身,她伸出一只手,將西里爾和維羅妮卡隔開:“他接下來要去王都,接受殿下的授勛,你沒法跟著他。”
“啊,索爾科南,真是一個讓人不愉快的地方。你變得無趣了,小家伙。”維羅妮卡一下子蔫了下去,她嘟著嘴,接著扛起一個巨大的黑色琴包,站起身一蹦一跳地出了酒館。
“再見了,海洛!”她向著后方揮了揮手,接著一蹦一跳地離去,嘴里還哼著莫名的歌:
“他是個有趣的小家伙,我看不到他在想什么,可他也要戴上紅玫瑰,接過金色的小勛章,我想他也會變得很無趣而冷漠!”
直到歌聲消失,海洛伊絲才面上帶著微微的歉意,看向西里爾。
“抱歉,她……由于能夠聽到人心里想的內容,因此有點不正常。”
西里爾微微頷首,魔女如此,他倒是見怪不怪。
“不過特雷維爾閣下找我,估計也有一些事情要說吧。”
海洛伊絲猶豫了一下,接著說道:
“是的。你的授勛時間還未確定,在此之前你得留在王都……應該不會太久。”
“留在王都?”西里爾點頭,“這沒問題。”
“還有……還是那個問題。現在的貴族都很……殿下是堅定地掃清腐朽貴族的一派,與王都許多人的利益沖突,因此你可能會……”
她猶豫不決,畢竟這樣的事情對一個剛剛獲得輝煌戰果的年輕騎士來說顯然是迎頭痛擊,可西里爾反而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封地很遠?被發配到危險的地方?當然可以,我接受。”
“啊?”海洛伊絲怔怔地看向他,顯然不明白西里爾為何會同意這樣毫無利益的事情。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去東部,阿瑪西爾,我應該和你提過,那里是對抗奧圣艾瑪的最前線,我希望在那里發展。”西里爾微笑著點頭道。
“可是,為什么?”海洛伊絲先是點頭,片刻后又搖頭道。
“不知道特雷維爾閣下有沒有聽過一個詞,叫‘雙塔奇兵’……啊不,叫異軍突起?”
他端起空空的破碗,望著碗底,輕聲說道:
“固有的路線如果是被固定,無法在路上將其前進的方向改變的話,那想要破局,只能用一股外力,像一柄重錘。”
他一拳砸在碗上,破碗碎裂,散落一地。
“扭轉它前進的道路。”
這一刻,海洛伊絲好像聽懂了,又好像沒聽懂。她只能默默地點頭,看著西里爾站起身走出酒館。
此時的她渾然沒想到,這個年輕的少年,在未來的某一天,真的如這一日在酒館當中所言。
異軍突起。
這是1440年的4月。
春光正好。
第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