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清湖很煩躁,很煩躁。
在人前,他是萬人敬仰的丹心聯盟大師兄,并且還是聯盟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大師兄,代表著聯盟的臉面。
丹心廣場上的鬧騰,在他這位代表著丹心聯盟的大師兄出面干預之后,毫無懸念地很快平息了下來。
然而,葉清湖第一次主持盛大的煉丹大會,就出現了這樣扇他耳光的事情,他這心里頭早就是火冒三丈。
偏偏為了維持丹心聯盟大師兄的形象,滿腔的怒火無處宣泄,著實是憋屈得很。
葉清湖面無表情地端坐在首座上,掃了一眼坐在底下,那兩排默不作聲的執事,平靜地輕聲問道:“都查出來了沒有?”
執事們面面相窺。
在這樣的非常時期,顯然不是有所表現的好時機。
似乎是事先約定好了一般,眾執事們的目光,不約而同聚集在資格最老的陳執事身上。
陳執事心里頭暗自咒罵一聲,很是無奈地硬著頭皮,恭敬地回答道:
“回大師兄,都查清楚了,當時出手的煉丹師統共118名,大部分來自于原本就有間隙的六座堡壘。”
“這六堡位于混沌大陸同一區域,平時就水火不容,可以說是世仇。”
“發生這樣的事,是我們的疏忽,沒有事先調查清楚,把這些有世仇的煉丹師,劃分在不同的位置,這才導致……”
葉清湖忽然打斷說道:“按照陳執事所說,這件事的發生……完全就是個偶然?”
別看此刻的葉清湖,看起來似乎是平心靜氣,語氣更是隨和,不過熟知葉清湖的人都知道,往往越是這副波瀾不驚的模樣,越是說明,葉清湖的肝火有多么的旺盛。
“大師兄,我們派人調查過,那些鬧事的煉丹師,除了彼此之間不對付之外,沒發現其它不同尋常的地方,這應該就是個巧合的偶然事件。”陳執事如芒在背回答道。
陳執事不得不緊張,葉清湖這個丹心聯盟大師兄的身份,可不只是一個虛名而已。
在丹心聯盟里,除了盟主和那幾位長老,就輸葉清湖這位大師兄最有權力。
“既然是這樣,那你倒是給我解釋解釋,外面傳得沸沸揚揚的流言蜚語,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葉清湖不疾不徐說道。
而最讓葉清湖糟心窩火的,并不是鬧事的那些煉丹師,而是這事件發生之后,隨之而來的謠言滿天飛,搞得丹心城沸沸揚揚,大有滿城風雨欲來之勢。
要說這背后沒有人搞風搞雨,誰信啊!
反正葉清湖是不信,他心里頭十分肯定,背后之人不但要打他的臉,指不定還有更多的陰謀詭計在等著他。
必須把這事背后那些魑魅魍魎,統統揪出來碎尸萬段,不然難解心頭之恨。
更重要的是,在盟主和長老們那里,也好有個交代。
“大師兄,您不是不知道,總有些人吃飽了沒事干,就喜歡茶余飯后說些是是非非,不足為慮。”陳執事有些莫可奈何說道。
原本就舉世矚目的煉丹大會,居然發生了那樣的事,怎么可能不成為茶余飯后議論的焦點。
可嘴巴長在別人身上,你讓我怎么去堵住那悠悠眾口?
就在陳執事感覺滿心委屈的時候,忽然聽聞葉清湖啪的一聲,一掌就拍碎了一張頂好的茶幾,不由地心里一緊。
“不足為慮?陳執事,還有你們,耳朵是不是聾了?外頭到處在謠傳,比試丹方泄露的事情,你們……就沒聽到一點風聲?”
盡管葉清湖拍了桌子,可說話的語氣,卻是控制著沒有半分的火氣,依舊是不緊不慢,出奇平靜之中帶著質問的溫和語氣。
然而在陳執事他們聽來,可就無法淡定了,心里頭一陣發毛。
他們不是沒聽到關于比試丹方泄露的謠言,而是他們選擇性地去忽略這樣的謠言。
比試丹方,絕對不可能泄露!
萬一……泄露……
別說他們這些執事,就是葉清湖貴為丹心聯盟大師兄,也承擔不起這個責任。
陳執事連忙回應道:“大師兄消消火,以往每次的煉丹大會,關于比試丹方的謠言就從未間斷過,這背后的始作俑者,就是那些藥材供應商。”
“他們不過是為了炒作藥材的價格,這些破風捉影的謠言,到時候自然就不攻自破。”
說到這關于比試丹方的謠言,就不能不提極丹心聯盟,一向是采取不管不問的放任態度。
因為,丹心聯盟作為丹心秘境里頭,最大的丹藥和藥材供應商,顯然是謠言的最大受益者。
對此,丹心聯盟內部從上至下,早已形成了默契的共識。
誰也不會閑著沒事,傻傻地去理會那些謠言,這樣一來無異于自斷財路。
關于這些,葉清湖不是不知道。
不過他心里總感覺,這一次的謠言勢頭,比以往來得更兇猛許多,要說這背后沒有人推波助瀾……
這幕后之人……如此煞費苦心地造謠生事,到底想要干什么?
越是想不出個所以然,越是讓人心里頭惶惶不安。
“查……去查,事關聯盟聲譽,給我把那些造謠生事的人,都查個一清二楚來。”葉清湖板著臉道,“不然盟主和長老們責問下來,我沒有好果子吃,你們一個個也甭想舒坦。”
聞言,陳執事與其他一干執事,連忙點頭應是。
葉清湖說出這樣的話來,與其說是威脅,倒不如說是請求。
煉丹大會的初賽階段,就出現了這樣的岔子,盟主以及諸位長老們那里,肯定是要有個交代的。
要是查不出個一二三來……
說白點,要是沒有替罪羊,就像葉清湖說的那樣,在座的就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誰也跑不了。
查就查吧!
不管誰是那個倒霉蛋,只要不是自己就成。
眾執事離開之后,偌大的大廳里,只剩下葉清湖一人閉目養神,瞧他眉頭微皺的樣子,似乎是有什么難以擇決的事情,正困擾著他。
沒過一會兒,一個聲音突兀地憑空在大廳里響起。
“清湖兄,何事令你愁眉不展?”
葉清湖睜開了眼簾,大廳里除了他自己,看不見任何人,不過他卻是知道來者何人,于是笑道:
“一個隨時可以取我性命的家伙,就隱藏在我身邊,你說我能高興得起來嗎?”
“哈哈哈……清湖兄需要擔心的,可不是我。”虛子清大笑著,虛化的身體漸漸變成實體。
葉清湖瞅了一眼坐在兩排座位末尾,正笑盈盈看著自己的虛子清,一語雙關道:
“不需要擔心嗎?只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清湖兄真是幽默,我們是朋友,不是嗎?”
虛子清笑吟吟道,一臉玩味地瞅著葉清湖。
“朋友……哎,有時候可比敵人更致命。”葉清湖嘆息著,似乎是感慨良多。
虛子清沉默了幾秒,收起了臉上玩世不恭的笑容,認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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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湖兄所言極是,作為朋友的基礎,要么有共同的利益,要么有共同的敵人。”
“我們之間……有基礎嗎?”葉清湖不以為然問道。
葉清湖自然是知道,他和虛子清之間,自然是有共同利益基礎的,不然也不可能作為‘朋友’這么久。
別的不說,光是兩人的身份地位就很‘般配’,相互需要的地方不少。
他之所以這樣問,不過是在問虛子清。
你這次來,所謂何來?
需要我幫你什么,或者說,你能給我帶來什么?
虛子清就喜歡跟葉清湖這樣的聰明人對話,不費勁,也無需拐彎抹角那般費事。
當然了,前提雙方的利益要一致,并且明面上,還要讓葉清湖覺得,自己占去了大部分的便宜。
“基礎……別的不說,光是眼下,我們就有共同的敵人。”
虛子清一邊說著,一邊站起身來,看似緩緩邁步,卻是沒兩步就走過了二十多米的距離,來到葉清湖的下首位置坐下。
“是誰?”
葉清湖波瀾不驚問道,絲毫不擔心虛子清的靠近,會對自己有任何的不利。
“程程。”虛子清說著,手上輕輕敲了敲扶手。
“你說……那小子?我看他確實很不爽,不過……遠遠沒到勢不兩立的程度。”葉清湖直言不諱,淡淡說道,“你這借刀殺人的盤算,怕是要落空。”
我看起來,像是那種傻傻地給你當槍使的人嗎?
上一次就是為了對付程程那小子,忽悠我倒手藥材,險些就被你給坑慘。
雖說最終沒有造成自己源石的損失,不過因此下令炮擊程程那小子的飛堡,結果被寒長老那個老姑婆教訓了一番。
事后想想,當時自己確實是沖動了些,險些就被虛子清當成了槍使。
虛子清笑了笑,大有深意道:“我聽說那個程程,居然是你那個寒師妹的救命恩人,不知道有沒有這回事?”
葉清湖眼角跳了跳,心里頭很不爽虛子清提起這事,不過仍然肯定道:“確有其事,怎么?”
關于寒飄雪受傷被程程救的事,葉清湖只是聽過寒慕青提過一嘴,具體的過程卻不是十分清楚。
“難怪……兩人出雙入對,不知道的還以為……”
虛子清話還沒說完,葉清湖臉就綠了下來,不悅道:“虛子清,你說這些,是什么意思!”
“這不明擺著嗎?”虛子清假裝看不見葉清楚的怒氣,笑了笑,說道,“情敵……也是敵人!”
虛子清不顧葉清湖難看之極的臉色,又補刀笑道:“可別等真被綠了,才后悔沒早些斬草除根,我要是你……”
“住口。”葉清湖怒斥一聲,“有事說事,少給我說這些風涼話。”
每個人心里頭,都有一根別人不可觸碰的弦。
而葉清湖那根弦,顯而易見就是他師妹寒飄雪。
虛子清很清楚這一點,他更懂得適可而止的道理,凡事過猶不及,于是轉移話題道:
“說完了敵人,就該說說我們的共同利益。”
“哼……”葉清湖輕哼一聲,顯然是氣還沒消。
虛子清假裝沒看見一般,依舊是我行我素地繼續說道:
“這會外頭盛傳,這次煉丹大會的比試丹方泄露,說得有板有眼,就跟真的一樣。”
“如果我猜得沒錯,你們盟主以及長老們,怕是要考慮更換復賽的比試丹方。”
“這跟你有什么關系?”葉清湖不悅道。
這句話在虛子清聽來,卻是理解為:‘這跟我們有什么關系?跟你說的利益又有什么關聯?’
虛子清笑而不語,手上出現一塊晶瑩潔白的玉簡,緩緩地飛向葉清湖,然后落在葉清湖觸手可及的桌子上。
葉清湖神識掃過那玉簡,竟然是一個丹方,旋即更確定心中的猜測,虛子清果真是在打那個主意。
如果盟主和長老們真的決定更改比試丹方,首先第一個問題,就是要解決藥材的問題。
這次進入復賽的煉丹師,足足有七千人之多,也就意味著,光是第一輪的比試,丹心聯盟就要準備足足二萬一千份一模一樣的藥材。
哪怕是對丹心聯盟來說,如此倉促只有一天時間的情況下,也拿不出這么多的相同藥材,唯有跟有實力的藥材供應商采購。
而臨時采購的活,怕是要落到自己這個,負責主持丹心大會的大師兄身上……
葉清湖很清楚這其中的流程,對于虛子清在打什么主意,自然是一點就通。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葉清湖調整好了情緒,平靜地不為所動說道,“丹方的事情,我可決定不了,那得盟主以及長老們說了算。”
虛子清聽得出來,葉清湖明著是拒絕的意思,暗里卻是有些心動,當下奉承道:
“我相信,作為聯盟大師兄,你的建議,你們盟主和諸位長老們,肯定會慎重考慮考慮。”
“丹方泄露的事情,是你干的好事吧!”葉清湖話鋒一轉,十分突兀地問道。
根據葉清湖自己所了解的情況來看,比試丹方很可能已經泄露,不然那些進入復賽的煉丹師,不可能那么巧合地,準備了好幾份比試藥材。
當然了,他不會承認丹方泄露這樣的事情。
因為他作為煉丹大會的主持人,丹方的保管就是他在負責。
“我可是聽說,那個程程,靠著倒賣藥材,狠狠賺了一大筆。”
虛子清神秘一笑,朝著葉清湖眨了眨眼。
“好一個借刀殺人!”葉清湖咬牙切齒道,“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
“哈哈……好兄弟,好說,好說。”虛子清大笑道。
到了這個時候,葉清湖哪里還不懂得,正是虛子清這個所謂的‘朋友’,在背后狠狠地捅了他心窩一刀子。
偏偏自己還得乖乖地與之合作,一步步地往套里鉆……
這樣‘好’的朋友,真心是沒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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