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姆道：“不是。這只是個途徑，用中國話來說是都是術。能發揮這個途徑的作用的制度與思維，才是國家強盛的基礎。”
劉培安：“制度與思維？”
湯姆道：“能團結人心的制度，有利于……嗯……奇技淫巧的發展的制度，就是好制度。”
劉培安想反駁，不過他轉念一想，跟洋鬼子較什么勁啊，尤其這位還是自己衣食父母。
不過湯姆的話還是有些道理的，中國4萬萬人，如果團結一心，西洋各國何懼之有？
劉培安想了想：“那么思維又是何解？”
湯姆：“人類社會是不斷向前發展的，那種保持現狀，甚至回到過去舊有制度的思維，都終將失敗。所以，發展的思維最為重要。”
劉培安眼睛一亮：“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湯姆笑了笑：“中文確實非常簡練。不過，太簡練可不見得一定是好事。”
“此話怎講？”
“我讓人收羅了一些中國的技術類書籍，結果發現，中國人對于機械設備發明記載太過簡單。這些資料里，簡單點的還好，復雜點的東西，就難以通過這些資料制造出來。這種記載方式，就算有什么先進的東西，也很容易失傳。”
劉培安有些尷尬，他實際上從來就沒有看過這種書，因為科舉不考這些東西。少年時他寫字也只寫館閣體，因為科舉必須寫這個，后來多次秀才不第，加上家里也算頗有資財，淡了科舉心思后，才練些其他書法。
劉培安道：“以東家來看，這大清國如何才能振奮？”
湯姆道：“你的大清國沒救了，你這輩子就別想了。”
劉培安：“……”
湯姆道：“不過你老了可以寫書，把你了解的東西都寫下來，說不定可以給你的國人一點幫助。”
劉培安愕然：“什么？”
湯姆笑了笑：“一個超級大國崩潰，是需要時間的，我猜你的大清國會活的比你還要長一點。”
劉培安奇道：“如今大清南方長毛聲勢浩大，周圍列強虎視眈眈，摩擦爭端不斷，居然還能支撐這么久？”
湯姆笑了笑：“實際上，這些所謂的列強，沒有一個具備占領中國的能力。他們相對于滿清，其實都只有局部優勢。不過，未來列強會利用軍事優勢不斷給滿清放血，滿清再富，也不可能扛得住。而你們的滿清統治者，為了保住自己的統治者地位，搞不好還會與列強合作。我估計他們還能扛個50年吧。直到他們榨干了中國的財富。”
劉培安呆愣片刻：“難道50年都沒有機會逆轉？”
湯姆面無表情：“你大清的制度與思維如此落后，只有變革才有生機。而變革制度與思維，第一個反對者就是滿清朝廷。所以，沒有機會。”
“沒有機會？”劉培安喃喃道，然后聲調忽然有些高：“……我堂堂中國上下五千年，億萬同胞，富甲甲下，怎會淪落至此？竟會亡于西洋蠻夷之手？”
湯姆忍不住道：“中國當然不會亡，亡的最多是滿清。能滅亡中國的，只有中國人自己。無論是現在，還是將來。”
劉培安有些愕然的看著湯姆，看來這小洋鬼子還真的是仰慕中華，居然也挺激動。
湯姆很快恢復面無表情的模樣，車廂里一陣安靜。
馬車行進的聲音忽然變的均勻，只有有節奏輕微顛簸，馬蹄聲也變得清脆。從這一段開始直到摩根堡已經全部鋪設成了水泥路。
有馬匹忽然嘶鳴一聲，大概是對這種路表示滿意，不過車隊行進的速度并沒有加快多少。有利于馬兒奔馳的，其實是硬質土地。不過水泥地上沒有什么異物，也沒有高低不平，馬車顛簸少了，馬跑起來也會放松點。
馬車里則感覺更加平穩舒適，湯姆打開車窗，春天那清新的風立刻充滿車廂。
不過這種狀況沒有持續多久，因為交通堵塞了。
土匪騎著馬靠近馬車：“少爺，前面停著一隊馬車，似乎有一輛車軸壞了，正在維修。”
湯姆點點頭，拔出轉輪檢查了一下，然后拉開車門就下車。
劉培安遲疑了一下，也跟著下去了。
隨從們有的已經提槍在手，一個個警惕性極高。
不過，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確實只是意外，一隊大篷車停在路上，兩個車夫正在前面更換斷掉的大篷車車軸。好巧不巧，這輛車停在路中間。
湯姆注意到，有個孩子從另一輛大篷車里向外張望，好奇的打量他。
一個穿著臃腫的胖子從不遠處跑來，口中喊到：“尊敬的各位先生，不好意思，我們很快就好，還請原諒。”
湯姆一行人一看就不好惹，一個個服裝統一，馬匹裝具精良，長短槍支俱全，胖子甚至看到有的轉輪擊錘已經拉開了。絕對是一言不合就開槍的節奏。
不過，他也并不是很慌張，這里畢竟是摩根堡，不是堪薩斯。
湯姆道：“你們是做什么的？你好像也不是本地人。”
胖子賠笑道：“這位先生慧眼如炬，我們只是個馬戲團，從東部來。正準備前往丹佛演出。”
湯姆道：“馬戲團？你的獅子老虎在哪？”
這不能怪湯姆，他的馬戲團概念其實是后世的，所以他萬萬沒想到這個時期的美國馬戲團通常展示的究竟是什么。
“獅子老虎？”胖子強顏笑道，“那些野獸歐洲可能會有，但我們只有一些可憐的人，去展示他們的缺陷與奇形怪狀，以換取一點能活下去的金錢。”
湯姆：“？”
土匪有些疑惑，用轉輪挑開大篷車的簾子，只見里面一個脖子粗大的女人，摟著幾個孩子，有些驚慌的看著他。其中一個孩子，前面還有個屁股穿著長褲，似乎有個人鉆進了他的腹部。
土匪嚇到了，一縮手，門簾又掉了下來。
湯姆也看到了，這是畸形兒？
劉培安臉色也不好，這還是人么？脖子比腦袋還粗？？
“噢，謝特！”土匪抬手就把槍抵在馬戲團老板的腦門上，“你都干了什么？”
馬戲團老板嚇了一跳：“不不不，請相信我，我什么都沒做。我只是把他們找來，好讓他們有碗飯吃而已。”
土匪一把抓住他的脖子還想說些什么。湯姆道：“放開他吧，這些人的狀況確實與他無關。”然后轉頭道：“兩位請繼續，不然大家都走不了。”
兩個車夫連忙繼續干活。
回到馬車上，劉培安道：“難道很多美國人都是這幅模樣？脖子比……”他忽然住口不言。
湯姆不以為意：“這只是極個別現象，長成這樣，并不是他們的錯，你覺得呢？”
劉培安道：“當然，我在中國，也見到過身高不足兩尺的侏儒。”
湯姆忽然道：“你來美國是先到加州，然后就是摩根堡，東部還沒去過吧？”
對于美國的大致地理，劉培安還是了解的：“沒有，不過聽說東部比較繁華。”
湯姆道：“我可以資助你去東部考察，甚至是歐洲。如果你想去的話。”
劉培安大喜：“此言當真？”
湯姆道：“當然。不過我是有條件的。”
劉培安笑道：“東家請講。”
“回來后，你必須為我工作，我的計劃里，起碼會有十萬以上的中國移民。你幫我管理你的那些同胞，我會給你大概相當于縣令的職務。而你，可能要等到退休后才能回到中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