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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紅丸進宮

  不管如何,萬歷四十八年,朱常洛歷盡千辛總算登上了皇位,成了君臨天下的帝王。

  在他即位的前十幾天,朱常洛進行了一系列革除弊政的改革。他發內帑犒勞邊關將士,雖則杯水車薪,也是萬歷朝很難見到的。他罷了萬歷朝的礦稅,這種稅收曾一度使民不聊生,叛亂疊起。

  他撥亂反正,將由于進諫而得罪皇帝的言官都放了出來,恢復了官職。面對萬歷中后期官員嚴重不足的情況,他重振綱紀,提拔了一批新的官吏,補足了缺額,使國家機器能夠正常運轉。

  這新帝天天上朝,與朝廷大臣召對,他所表現出來的勤勉和能力,與先帝完全不同,文武大臣和天下百姓都歡欣雀躍,終于盼來了明君,大明的春天來了。

  而這米柱則是明白,這大明的凜冬將至,甚至他的耳里響起了那蒼涼肅殺的凜冬將至的音樂。

  明末三大案,是對朱家君權的無情踐踏,三大案一過,皇家神圣的形象蕩然無存,就像是被挖斷了龍脈一樣,氣運一跌不可收拾,在短短二十年之內失國,如果米柱那時還在,他將是亡國之奴了。

  在這個生死關頭,這個米柱應該做些什么呢?什么也不做,在這個風波詭異,無限反轉的局里,這么多的勢力插手其中,狼牙交錯,誰是蟬誰是黃雀,實在難說,或許每個人都認為自己是黃雀。

  這個朱常洛隱忍聰明,一個皇帝應該有的潛質他都有了,他如施政談不上多高明,但卻得人心,假以時日,他會一一的拔亂反正,革除弊端,使大明走向中興。

  正當百姓望治之時,皇帝卻突然病倒了。什么原因呢?泰昌帝未即位的時候就好女色,即位之后鄭貴妃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向皇帝進獻美女,泰昌帝的身體本來就不好,年齡又不饒人(40歲左右),即位之初處理政務非常繁忙,加上回到后宮的縱欲,他終于倒下了。

  本來不是什么大病,吃幾副補藥,靜心調養一段時間因該可以復原,但是掌管御藥房的太監崔文升向皇帝進了一濟瀉藥,泰昌帝當天晚上腹瀉三四十次,身體一下就垮了下來,再也起不了床了,而且病情日趨惡化。

  這就是這泰昌帝命運不好的地方了,以前他一直隱忍,做什么都可以忍,有足夠的耐心,他的病,不過是腎虛,過度勞累透支了身體,吃上一陣子藥,慢慢的調理,就會好起來,偏偏是他以前一直有的耐性,到現在反而沒有了,他不相信太醫的老成之言,認為他們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庸醫,反而相信這崔文升的偏方,結果一發不可收拾了。

  方從哲又火速進了乾清宮,這方從哲干了七年首輔,獨相數年,因為深受這萬歷和鄭貴妃信任,這才干得下去,這一點,并不受泰昌帝喜歡,他己下詔讓葉向高、劉一暻、韓爌進京組閣,時機適合,就讓他告老還鄉。

  對于這方從哲來說,這也是好事,獨相的數年,也是火上烤的數年,他這己多次乞胲骨了,順利退休,這也是好事。

  不過這更換首輔,乃是朝野大事,欲速則不達,葉、劉二人還在適應之中,所以他在按步就班的推行就行了。

  不過作為首輔,這個方從哲是他最為倚重,繞不過去的人,關鍵時刻必須用他。

  泰昌帝伸出有些顫抖的手握住方從哲,說:“朕這幾日頭目眩暈,身體軟弱,不能臨朝,一切大事都煩先生操勞了。”

  方從哲趕緊道:“萬歲天恩浩蕩,從哲敢不竭盡全力報效國家?”

  泰昌帝說:“朝中政事先生可代朕朱批,太子生性懦弱,也望先生扶持,后宮妻妾尚未來得及冊封,先生可依舊例擬定名分。”

  這幾句話說得凄涼,無疑是交代后事了,方從哲忙安慰說:“萬歲春秋正富,偶染小疾,原無大礙,望安心調養,千萬不要誤信流言,作踐龍體。”

  泰昌帝搖了搖頭突然問道:“壽宮可曾齊備?”

  方從哲感到十分為難,思索了一陣才說:“萬歲放心,大行皇帝已安葬完畢,天壽山地宮于前天開始復土……”

  沒等他說完,泰昌帝打斷說:“朕問的是朕之壽宮。”

  歷代皇帝,是在即位后開始建陵,可以按照自己喜歡的風格,怎么喜歡怎么搞。

  但這泰昌帝病重之下說出這話,實委是不吉利和不好的預兆呀。

  方從哲慌忙顫聲勸道:“太醫院御醫已稟報,萬歲目前不過是體質虛弱而已,哪里會有天崩地裂的事?”

  泰昌帝厭煩地說:“太醫院一幫庸醫,朕信不過。”

  方從哲說道:“萬歲若信不過太醫院,臣當傳檄天下,廣召名醫。”

  聽到廣召名醫幾個字,泰昌帝就問:“聽說鴻臚寺有官員來進藥,如今為何還不送來?”

  方從哲說:“鴻臚寺丞李可灼曾上本說他有仙方可治萬歲病癥,但臣與內閣諸臣計議,以為不可輕信,所以已將李可灼斥退了。”

  泰昌帝面露嗔色:“太醫無用,仙方又不可信,難道叫朕束手待斃?”

  方從哲嚇得連連叩頭說:“微臣怎敢?只是李可灼之言實不可信,皇上三思。”

  泰昌帝揮了一下手說:“你傳旨下去,朕要試試這個仙方。”

  方從哲知道,從萬歷帝的爺爺嘉靖帝起,就信奉道教,求煉長生不老的仙丹,這股風氣由來已久。看來泰昌帝也迷信仙方了,這個泰昌帝一向不信這個,也不好修道練丹,現在突然問起,這是病急亂求醫了,只好推托道:“待臣與六部九卿商議后,再來稟明皇上。”

  泰昌帝揮了揮手,示意方從哲不要再說。

  方從哲匆匆退了出去,他召集了幾位閣臣商議,又叫來太醫問話,始終覺得這風險太大了,不敢答應,幾位太醫更是明言,如果服仙藥可以治病,還要他們太醫干什么?他們將集體請辭。壓力這么大,誰敢答應?

  可是接連三天,后宮里不斷來人催問:“李可灼的仙丹是否送來了。”

  方從哲只是推托,到了第三天下午,皇帝的親隨太監來到體仁閣,說皇上降旨,著李可灼速帶仙丹進宮。

  方從哲無奈,只得與閣臣韓爌議定,由他二人陪同鴻臚寺丞李可灼帶所進之藥進宮見機行事。

  皇帝之病,己有藥石無效之虞,只能求助于鬼神,這個期望,可是十分的虛無飄渺呀。

  鴻臚寺丞李可灼是個五十開外的老人,他舉止飄逸,確有點道骨仙風。所進的“仙丹”盛在一個十分古樸的錦匣內。據李可灼講:此仙丹乃是他年輕時在峨眉山采藥時得遇一位仙長所贈,所用藥料均采自神府仙境,能治百病。

  這李可灼信心十足,但是旁人可是沒有這信心呀!這年頭吃丹藥死的,人還少了?這個嘉靖皇帝一生修道煉丹,但還是該死的時候駕崩,絕無半點含糊。

  但這是皇帝呀,讓他吃下這不干凈的東西,出了事,誰人負責,誰人擔得得?

  方從哲老奸巨滑,他問道:“太子,你的意見如何?”

  這么大的一個燙手山芋扔過來,朱由校頓時手足無措了,同意吧?出了問題怎么辦?不同意呢則是見死不救,有不孝之嫌。

  不過米柱挺身而出,說道:“請問李大人,這位仙長是那位仙長,有何神通?仙府何處?有沒有成功的救好人的案例?”

  這個米柱一問,算是問到了點子上了,這李可灼頓時語塞。好一會兒才道:“這位仙長乃是峨眉山的道靈仙君,生于南北朝,己有800多歲,早己得道成仙,他老人家云游四海,居無定所,下官因為有緣,所以才會贈下官仙丹,當時說二十八年后會救一有緣人,這有緣人應該就是皇上了。”

  米柱一聽,就知此人乃是騙子,冒險進藥只為幸進,他說道:“也就是說沒有人吃過,并不知這效果如何?”

  李可灼輕捊胡子,說道:“這仙丹何等珍貴,豈可輕易給人試用?下官聽聞皇上病重,這才割愛進藥,在這位大人眼里,下官倒是成了邀媚請賞的小人了。”

  米柱道:“李大人的用心,只有自己才知道。”

  “夠了!”李選侍斥道:“這么多大人在這里,那里有你一個小小的九品校書郎置喙之地?退下!”看見這米柱還不退下,她鳳目生寒:“退下!”

  這個米柱無奈,只好退下,走出殿外。

  這個朱由校有此緩沖,緩過勁來,說道:“本宮才疏學淺,見識淺薄,一切唯首輔大人馬首是瞻。”

  這個方從哲吟道:“事關重大,又有這么多的不確定因素,本官不敢擅專,還是等六部堂官來了,從長計議。”作為一個官場老油條,他才不會在如此重大的事件上表明立場。

  泰昌帝這時醒來了,顯得比前幾天更消瘦了,體質虛弱。但他的神志十分清楚,見方從哲進來就問:“仙丹可曾帶來?”

  方從哲跪著奏道:“李可灼已攜仙藥進宮,究竟能否治病,臣尚不敢妄言,請皇上明斷。”

  如此大事,滿朝文武百官,真人無人敢擅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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