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賀世賢是個粗人,但也知好歹,這皇帝陛下,是關心他來著。
賀世賢,榆林衛人,少為廝養,后從軍,積功至沈陽游擊,遷義州參將,萬歷四十六年七月,清河被圍,副將鄒儲賢固守。城破,率親丁鏖戰城南,鄒諸賢與參將等等俱死。部將二十人、兵民萬余殲焉。世賢駐叆陽,聞變,疾馳出塞,得首功百五十有四級,進副總兵。
薩爾滸之戰,楊鎬四路出師。賀世賢作李如柏副出清河,劉廷深入中伏,勸如柏往救,不從,劉廷遂覆歿。尋擢都督僉事,充總兵官,駐兵沈陽,在這一年時間中,沈陽遼陽一戰諸部,堅守不出,唯賀世賢部出動出擊,奪回兩堡,在穩定這沈陽、遼陽一線之中,立有大功。
賀世賢是劉廷之后公認的遼東第一勇將,但是他為人好大喜功,沖動魯莽,喜歡親自領兵沖陣,原版這號稱金湯的沈陽一日陷落,就是他親率精兵沖陷,中伏而亡,城中蒙古降兵乘機作亂,這沈陽才迅速陷落,城中軍民被殺者,多達七萬。
有鑒于此,米柱才會借皇帝之口給予警告,果然這個賀世賢誠惶誠恐,連聲稱是。
米柱道:“圣上言道,世賢有萬夫不敵之勇,然而沖動魯莽,容易為敵所趁,汝應親自坐鎮沈陽,堅守不出,把這沈陽變成血肉磨坊,建奴地獄,異日朕親自為將軍斟酒慶功。”
賀世賢感動萬分,連磕了三個響頭,說道:“皇上深恩,臣唯一死以報。”
熊廷弼也道:“臣必謹遵圣命,督促將士用命,勿使圣慮。”
米柱嘆道:“皇上不得不慮呀!遼東糜爛至此,深恐丟地失土,死后無顏面見列祖列宗,所以親政之后,廢寢忘食,事必躬親,為前線籌響,下令削減宮中用度,日只食兩餐,大婚的用度不許超三萬兩,這是降至親王級了。”
反正吹牛不用上稅,這個米柱是使勁的吹,反正夸圣子勤儉,絕對不會錯的。
這連袁應泰也聳然動容,問:“當真!”
米柱:“當真!”
袁應泰道:“果然!”
米柱:”果然!”
袁應泰擊桌而哭,嘆道:“君憂臣辱,君辱臣死。”他戟指熊廷弼等大罵:“但凡爾等稍有能耐,何至令陛下至此?”
他還是借機推銷他的反攻大計。
米柱道:“袁大人,固守乃皇上當著先帝靈前,親自下的決定,皇上嘗嘆,若有戚少保十萬精兵在,何愁建奴猖獗至此?現在兵未精,器未利,并非出戰佳時,給朕五年時間,必定可以穩定遼東。”
熊廷弼嘆道:“像皇上如此沉穩之君,古今少有。”
米柱道:“熊大人,皇上會給你五年時間,不但要守好沈遼,還要練出十萬精兵,這五年之內,不會摧你北上用兵,每年的糧響不會低于四百萬兩,五年之后,十萬大軍成,就是北上收復失地之時。”
熊廷弼道:”皇上圣明。”
米柱看著有些失望的袁應泰,說道:“皇上也知袁撫臺急于出戰,是出自公忠體國之心,然遼東糜爛至此,冰凍三尺,豈是一日之寒?先賢嘗言,欲速則不達,我大明富有四海,穩打穩扎,耗也耗死建奴。”
袁應泰道:“只是如此,將耗資無數,令國庫虧空損耗,非國之福也。”
米柱道:“皇上嘗贊,地方撫臣,論政績當數袁公第一,袁公久在地方又身居高位,既有江湖之歷,又有廟堂之見,當知大明民富國弱,大明養民二百年,濟此大明危難之時,可有良方?”
這算是問對人了,問到他的癢處了,他一拱手,正要作答,米柱道:“皇上嘗言,袁公政績第一,道德文章,也是上上之選,若非遼東危殆,定將召返京師,也好早晚請教些。”
這袁應泰大爽,這是盡掃今天的郁悶了,他問道:“皇上果然這么說的?”
米柱道:“這豈能有假,假傳圣旨這是欺君之罪,不信你去問司禮監掌印太監王安公公,當時王公公對袁公贊不絕口,適逢戶部尚書王以礪三次上書乞胲骨,皇上是意屬袁公,只是內閣提名趙南星。”
袁應泰老大的不爽,這戶部尚書乃是肥缺,皇上都意屬了,偏偏韓爌和葉向高卻提名趙南星,他趙南星除虛名,那一樣可與我老袁相比?韓葉二奸,名為看重我袁應泰,但骨子里還是輕我袁某是西北人,而趙某則是直隸人。
米柱道:“袁公勿憂!這內閣是提名了趙南星,但在吏部提名名單之中,卻有袁公之名。”
袁應泰道:“周嘉謨處事公直,令人欽敬。”
米柱道:“所以下會建議袁公上書一封,皇上期待袁公在稅制方面的看法呢?”
袁應泰道:“既然是天子有令,臣敢不奉詔?”
這個袁應泰毛病不少,身為經略期間,丟失了沈陽遼陽,但他比楊鎬有種的是自殺殉國了,這做得比大多數東林黨人好,這是一個忠誠報國的人,不應該將他一腳踢開。
這米柱就不信,一個戶部尚書都不能令他心動,這個袁應泰果然是心動,一直老大不爽的他,現在是爽了,他說道:“熊大人,兵備道在結算響銀方面有些誤會,不過本官保證,三天之內,必有結果。”
這個熊廷弼欣然道:“有勞袁公了。”
遼東撫督不和,這也不是什么秘密,袁、熊資歷相當,同在一個槽里喝水,難免會有爭端,但現在這個袁應泰有望成為六部尚書,九卿之一,就不可能再與熊廷弼這地方官員一般見識了。
這個遼東撫督不和,不但朝廷擔心,連皇帝都擔心,所以在計劃將強勢的袁應泰調走,然后調帝師李逢春為遼東巡撫,以避免撫督不和。
這米柱在接風宴上連放三個大招,這是讓有些劍拔弩張的場面,變得皆大歡喜,人人向他敬酒。
米柱這十多天,一直是隨大部隊行動,與士兵的同出同入,風餐露宿,十分的辛苦,現在有美酒佳肴在此,這是盡情而飲,這熊廷弼為了奉迎天使,在飲食方面是煞費苦心,這里有熊掌、雪蛙、豹胎、猩唇、駝峰,各種頂級食材,應有盡有,這讓米柱大開眼,他雖然位高權重,但發跡尚淺,家里連廚師都沒有,他在東廠,也是追隨大眾,吃大鍋飯,這么多山珍海味的頂級的盛宴他是第一次吃,吃得十分爽,算是長了見識。
這酒宴過后,熊廷弼道:“本官以為大人十日后才到,所以這欽差行轅尚未準備好,如大人不嫌棄,就在這經略府暫休數天吧?”
米柱道:“熊大人不必客氣,維新并非嬌生慣養之一,在京城,維新不是住在東廠就是豐臺大營,維新住在武驤左衛大營即可。謝大人款待,等大人到了京城,再由維新做東回請吧?”
熊廷弼道:“好!這里是遼東,本官的轄地,有什么需要盡管向本官提出。”
米柱道:“好!”米柱坐在馬車上,由衛隊護送回去,他看見衛隊長湯正滿臉紅光,很是歡喜,便打趣道:“老湯,遇上老情人了,這么高興?”
湯正道:“大人說笑了,我那里有什么老情人,我今天看見了不少老熟人,在尚間崖之戰,還是有不少兄弟逃了出來。”
米柱道:“生活沒有著落的,可以來投黑水衛隊嘛!我們大招人,讓他們承你的情,為你賣命。”
湯正道:“謝大人!”
米柱道:“謝什么?誰不知本官一向關心自已人?你忠心為我辦事,我自然會有所回報。”
湯正道:“我們有上百人,不少是拖家帶口的,兄弟們全部決心在遼東與建奴死戰,就怕家人受累。”
米柱道:“京城的莊子不是缺人嗎?都招了去,優先招軍屬,兄弟們在前方殺敵,他們的家小,就由我們養吧?”
湯正在車里跪下,咚咚叩了三個響頭:“大人仁義,屬下屬為大人肝腦涂地,萬死不辭。”
米柱今晚喝了不少酒,他心思有些跳脫,他道:“我不要你死!我要你世代保護我,共享榮華富貴。”
湯正道:“屬下聽命。”
作為米柱衛隊長,軍銜是總旗,但多少總兵和指揮使對他都是必躬必敬,這共享榮華富貴真不是一句空話。
米柱回到大營,略事疏洗,這便睡下,這些天他們都是晚上趕路,風餐露宿,十分辛苦,他這一躺在舒服溫暖的床上,舒服到全身骨頭都要融化散開一樣,沾上枕頭就睡著,還打起了鼻鼾。
這個湯正微笑,大人這是真的累極了,他平日絕對不會一上床就睡著,還打鼻鼾,大人貴為東廠千戶,欽差大臣,身份何等尊貴,他是和大頭兵們一起,風餐露宿,不辭勞苦的趕路,士兵們吃什么穿什么,他就吃什么穿什么,這種與士兵們同甘共苦的大官,是非常少有的了。
而且大人手段高超,輕易化解沈遼三大巨頭之間的予盾,令這沈遼的局面為之一改,大人不愧是天子肱股之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