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柱是恨極了東林黨,這幫人以圣人要求別人,雞蛋挑骨頭,黨同伐異,以賤人而自己,虧公利己,大明未至絕境,但他們士大夫不交稅的特權卻是成了絞死大明的絞索。
如果大明亡了,他們是真的做到以身殉國,米柱肯定不這么敵視他們,人家這是搖身一變,換了一套行頭,就成為了新朝的官員。
只是辮子朝的君主硬氣多了,不交稅,且看是你頭硬還是刀子硬,辯子朝的收入是大明朝的數倍,直至滅亡,國庫都不會像大明這么慘,皇帝向大臣乞求捐助,皇后織布補貼家用。
所以向士大夫收稅,勢在必行,如果做不到,為大明續命二百年,就無從說起。
這東林黨只是是士林的代表,這仕途指的是天下官員和知識分子,東林黨只是他們站在前臺的代表,這是一個龐大的利益集團,他們是九頭蛇,各自為政,不但攻擊皇權,還相互攻訐,斬死一頭,又冒一頭出來,如果是合而為一,團結一致,皇權東廠早就被弄死了。
最早向仕權發起挑戰的,是正德皇常,結果有了落水病死,嘉靖也想收權,結果有了四十年的倭寇之亂,其實大家都知道倭寇是什么人,真倭一假倭九,最后以嘉靖退讓而結束。
萬歷收權,結果是二十七年不敢上朝,這何嘗不是一種斗爭方式?朱由校以魏忠賢為盾,斗大臣而收權,可惜也是落水病死,祟禎看似聰明勤勉,實則是一個二愣子,聽大臣們的話,不用東廠,不用錦衣衛,還限制宦官的勢力,把全部權力交給文臣們玩兒,沒有酷吏,沒有權閹,大家撒著歡兒玩兒,最終是自己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樹上,從者只有太監王承恩一人。
米柱早在許久前,己作精密布署,要收權,必須有錢,有錢就能養軍隊,有了能征善戰軍隊的支持,說話就可以像太祖、成祖或者辮子皇帝一樣硬氣,大臣作妖,撂蹶子的,那就殺,殺到人頭滾滾,殺到他們怕為止,其實這國度里,最不缺的就是當官的。
現在米柱是在大量透支財富,在十年之內,完成了向官商收稅,大事可定,大明將進入良性循環,如果是收不了,他苦心建立的這一切是完蛋,將會被摧毀,他運氣好的,流亡海外,運氣不好的,作為閹黨一份子,抄家滅族。
以前他隱于幕后,作為推手,沒有人注意到他這個擁有左右局勢力量的小蝦米,現在注意到了,來自九頭蛇的攻擊也就來了。
米柱認為,把對方比如作九頭蛇是非常形象的比如。
打殘東林黨,己是不易,要對付上百年來形成的士大夫特權意識,這更困難。
無論是皇帝與士大夫共天下,還是士大夫與皇帝共天下,都意味著天下不再是皇帝一人的,比君主獨裁無疑是進步的,適應了歷史發展,這是好的。
同時還應指出,這是皇帝與士大夫集團之間互相依賴、互相利用、共同統治、共享富貴的關系,利益一致,目的一致,都是為了更有效地統治人民。
宋神宗與文彥博的一段對話很能說明問題。在討論變法時,宋神宗說“更張法制,于士大夫誠多不悅,然于百姓何所不便?”
文彥博答道:“為與士大夫治天下,非與百姓治天下也。”
士大夫與百姓是對立的,士大夫的利益是第一位的,皇帝應首先考慮士大夫的利益而不是百姓的利益。
這就是共天下的階級實質。
還有一點,這是宋朝時形成的士林傳統,“非進士及第者不得不美官”,這一句中“進士及第”是指科舉殿試排名前茅者,被皇帝欽點的,最具才能的士子,終宋之一朝,高官顯位者十之八九出自于科舉進士及第者,也就是說這是最具發展潛力的士子,進士及第,意味著你就擁有了晉升權要的基本資格,從此可見宋朝皇家對才能高絕者的重視,告訴天下人“學而優則仕”,籠絡人心,也就是對他們統治地位的一種鞏固。
而一次科舉,進士及第者不過十余人而已(在宋朝),雖說“學而優則仕”,可真的能得到權柄的人并不多,這就是統治階級的高明之處了,既給予你晉身仕途的門檻,同時把這個門檻設得很高,有效地防止權力的過度分散,大權依舊把握在皇帝手中,維護統治利益。
北宋時的帝王與士大夫共治天下已經達到了三王所不及,五帝所難行的程度。
只是現在又變了味,宋代每科進士取士十數人,門檻很高,但是人少,大家有的是蛋糕分,現在每科取三百多人,己是僧多粥少,蛋糕一分再分,皇權仕權都只有拼命壓榨農民了。
本朝會試名額,少至32人,多至472人,或100人、200人、250人至300人,增減不一,都由臨時奏請決定。至憲宗成化十一年(1475)以后,以取300名為常。
與十幾個士大夫共治天下不難,與幾百個,問題就多了,所以是到了壓制士權的時侯了,米柱一直在苦思破解之法,最后他發現這是想多了,沒有辦法,只有一條,那就是官民一體收稅。
朝廷要運作,就必須有足夠的官員和人手,人手不夠,這朝廷也沒法開,皇帝自己一個人,也干不了這么多的事,為了讓國家有足夠的錢運營,唯一的辦法,就是大家都收稅,這會讓國庫充足,國富則民強,外敵不侵,走上了良性的循環之路。
現在米柱干的,就是虎口奪食的勾當,就看他有沒有虎口拔牙的能耐了。
他不想國家滅亡,淪于異族統治,民族陷入大倒退,就必須這么干,他深感寂寞的是,居然沒有同道中人,他只能一個人孤獨的前行。
所以米柱不擇手段,也要將錦衣衛控制在手,有了這兩大暴力機構,他可以做許多撬動歷史杠桿的大事了,自他當上廠督之后,己干了許多改變歷史的大事,這還不夠,既然來了,他就必須做些什么,改變一些事。
米柱才剛送走汪文言,又有人來求見,還是那幫死者的家屬,他們希望可以要回遺體,這年代,講的是入土為安,讓死者這樣耗著,其實是大不敬。
他們認為,皇帝和大臣們達成一致,死去的人是烈士,應該交還烈士遺體了。
但他們并不知道,大臣們忙于爭權奪利,在與皇帝的討價還價之中,并沒有談到這一項,他們成為了棄子,犧牲品了。
所以在錦衣衛新掌權的是田爾耕,無情的拒絕了要求,他說道:“除非各位在駕貼上簽字,否則絕不交還。”
楊漣之子楊明道:“我這里有鄒大人的親筆書信,你們必須放人。”
田爾耕道:“咱們錦衣衛,只聽皇帝陛下的,除非皇帝下特旨,否則就以規矩來了,侯國興以這罪名捕,咱就得依這規矩來。”
楊明道:“好!我馬上去讓鄒大人請旨。”
田爾耕冷笑道:“你這是真傻還是假傻,楊漣一生聰明,怎么生了這么愚蠢的兒子,大臣們以罷朝威脅,皇上寧交人事大權都不曾屈服,現在倒是屈服了,令尊諸位,實在是出一昏招,怎么能道聽途說,就信以為真?皇上視奉圣夫人為八母,本官說你和你母有染,本官還指望你封為烈士,有比這個更無恥的嗎?本官就告訴你們,不簽字,就別想拿回遺體,你們想耗就耗著了,這里老鼠蚊蟲多,缺少了什么零件,不要怨誰。”
田爾耕一發狠,楊明就不敢說了。
田爾耕說得興起,罵道:“你且出去打聽一下,京城的老少爺們,說這件事咱錦衣衛干得地不地道?咱可是聽不少人說了,干得地道,現在當官的,越來越沒有規矩了,要是擱太祖成祖時,這是誅滅九族的大罪,還烈士忠臣,如果這也能封烈士,我老田就讓人搬張小凳子坐你楊府門口,日日咒你老楊家兒子搞老娘,讓你打死了,還能混一個烈士之名。”
楊明怒道:“你這是斷章取義,混淆視聽。”
田爾耕道:“道理是一樣的,皇帝就應該讓你們這幫孫子罵?給你薪俸,讓你當官,就養出你們這等白眼狼,天天罵皇上,不想干就混,又沒人迫著你當官,想死還怕找不著地?今日老田就放話了,明兒就驗尸,爺們倒是要看看,這些人的心是不是黑的。”
楊明急了,這是莫大的侮辱,父親死后也不得安生,他抓住田爾耕,大聲道:“你不允許這樣。”
田爾耕一把將他推開,傲然道:“本官想怎么樣,就怎么樣?這叫驗明死因,你們不是說死得不明不白嗎!本官讓人剖開,一件件剖開,驗個仔細,驗個明白,讓你們啞口無言,放心,本官會請證人作證,完事了也會讓人縫回,你也可以來看嘛!”
楊明眼中幾乎噴出火來,怒道:“賊子!我與你拼了。”
田爾耕道:“你倒是來呀!這是襲官,砍頭的大罪,汝想讓楊家無后乎。”
楊明怒道:“我簽!我簽!我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