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無忌是萬歷二十三年乙未科進士,這一期有劉一燝,劉一煜、聶正、李思恭等人,這一期混得最好的是劉一燝,二榜第八名,初授庶吉士,后改翰林檢討,聶正為大理寺卿、李思恭為順天府尹,都是比較吃得開的。
李無忌的成績也不錯,二榜第十一名,只是進不了翰林,終身不得為相,他因投了鄭妃福王,為仕大夫集團所忌,轉為福王府長史,雖然是四品銜,卻是濁流中的濁流,不為主流所認可,昔日同窗同期,也不與之來往,這讓自認身負絕學,有宰輔之才的李無忌大為郁悶,氣憤難平。
這是懷才不遇,有才難展,他與福王是同病相憐,福王天資聰穎,又深受萬歷皇帝所喜,但礙于祖宗家法,不得繼立,空有抱負,卻是有才難展,難以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福王嘗言:“惜乎生為次子,不得繼位,常洛小兒,假仁假義,迂腐木訥,貪花好色,偏信東林黨人,須知東林黨才是朝中最大之毒瘤,滿口仁義道德,腹中無一救國之策,身享國家之利,坐視稅收流失,大明之衰落,肇始于東林,東林不去,大明必亡。”
李無忌投福王,并不是一味的趨炎附勢,投降權貴,而是他意氣相投,政見一致,他們都認為大明己病入骨髓,不下重藥不足以救大明,只有削去仕大夫特權,向官商們收稅,向百姓們減稅,大明才有得救。
現在的皇帝,寵信閹黨,寵信東林黨,搞得鳥煙瘴氣,朝綱不振,堂堂一大明帝國皇帝,居然讓人稱之為番薯皇帝,真是貽笑大方,千古之恥。
所以李無忌認為,大明正滑向滅亡的深淵,只有他和福王可以救大明,他們距皇位只是一步之遙。
而且這皇位本來就應該是他們的,先皇最喜歡福王,一直意屬福王,只是朝中奸臣跋扈,集體反對,才讓朱常洛那宮女之子上位,他血統低賤,不過仗著早出生幾天,就勾結朝中奸臣,竊取大位。
古人云,德不配位,反受其殃,這朱常洛一月而亡,只是報應,福王福澤深厚,有帝王之相,所以還有機會的。
李無忌懷著偉大的夢想,臥薪嘗膽,等待機會,然而到了現在,對方卻是不想給他機會,準備削藩,準備對付他們,他們只有殊死一戰了。
沒有人會引頸受戮,更不用說他自認正統,身負救國重任,因為這偉大的理想,炸開黃河決口,他們都認為這是合理的,是成就大事必要的犧牲。
但是朝廷的反擊太厲害和迅速了,亓詩教辦事老到,穩重有序,一萬大軍駐扎在黃河邊上,引而不發。
這鼎盛的軍容,讓李無忌震驚,大明還有如此厲害的部隊,覃恩成的家丁也不過如此。
另有一支艦隊瀕黃河而上,上面的紅衣大炮,令人望而生畏,在這種情況下,李無忌自負智計無雙,也不敢亂來。
恁你鐵拳無敵,我自有棉花策略,大隱隱于市,開封府四洲三十縣,還怕藏不了千把人?
現在只要找到米柱,把他干掉,這就是勝利了。
在官方公布的消息中,死亡最高的是東廠掌班李國安,廠衛提督米柱,被列為下落不明,朝廷一日一報,米柱的狀態是下落不明。
現在東廠和錦衣衛,暫時由魏忠賢代管,東廠由李鐵負責,他正式升為理刑千戶,掌刑百戶則由孫元化負責,錦衣衛則由指揮同知田爾耕負責。
朝廷一日一報,聲勢如此之大,終究是紙包不住火,澳州伯爵府終于知道,這澳州伯爵米柱失蹤了。
伯爵府的天塌了。
米夫人和楊如花抱頭痛哭,伯爵府愁云慘淡。
楊如花道:“我要去河南,找維新!”
米夫人道:“萬萬不可,你有身孕在身,如果你出了什么事?維新回來,你怎么對他說?”
楊如花道:“維新出了事,我那里還坐得住?”
米夫人道:“坐不住也得坐!”她這是最壞打算,萬一兒子真的出了什么事,也有血脈傳下,繼承他的家業。
楊如花道:“本宮去一趟東廠!”搬出了本宮,米夫人是攔她不住的了。
楊如花車駕來到東廠,李鐵和孫元化急急來迎:“郡主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楊如花道:“你們的提督大人丟了,你們還可以安坐于此?”
李鐵道:“魏公公有令,東廠不能亂,必須正常運作。”
楊如花道:“這么快,米提督的話就不好使了?人未走,茶就涼?”
李鐵道:“下官組織了一隊人馬,有二百多人,都是搜捕追蹤的好手作為后援,由楊思城大人率領,明天出發。”
楊如花道:“李大人呀!你能由一錦衣衛百戶,升至東廠千戶,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沒有提督大人,你坐不穩這位子的。”
李鐵道:“下官明白,下官與提督大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楊如花道:“好!”
楊如花正要去皇城里的五軍都督府,錦衣衛總部就在五軍都督府中,倒是田爾耕先來拜見了:“下官集合了一千人,由錦衣衛東城千戶孫云鶴率領,明天出發,請問郡主有什么指示。”
楊如花道:“本宮一婦道人家,能有什么指示?田大人,本宮把話放這里了,找到了提督大人,本宮就是跪在皇兄面前,也要為你討來一指揮使之位。”這叫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要想人下死力干活,就必須重賞。
田爾耕在想,這一千人前去,肯定是少了,必須多加人手。
楊如花馬不停蹄,又趕至朝陽門外的米利堅商行總部,她們卻是被攔住不讓進,原來這里有大批的御前侍衛在此,楊錦鶴出來了,才迎她進去,楊錦鶴嘆道:“如花孩兒,維新出了事,你心急如焚,但也不能不顧肚子里的孩子呀!皇上正在接見米利堅商行的董事,商量如何營救維新,只要他還活著,就一定不會有事。”
楊如花道:“維新還活著。我要見皇帝。”
畢競是御妹,救過駕的人,楊如花馬上獲得接見。朱由校道:“御妹最要緊是照顧好肚中的寶寶,維新的事有朕,朕與維新有同年同月同日死之約,維新的事,就是朕的事。”
楊如花道:“維新好好的在福建,怎么會在開封府出了事?”
朱由校道:“有人狗急跳墻了!如果維新出了事,這些人,一個都不能活。”
朱由校看問題就簡單多了,米柱為何去河南,利高者疑。
楊如花道:“我想知道,還有什么有力措辭?”
朱由校道:“朕于數日前,下密旨給遼鎮騎兵司令毛文龍將軍,他己率領五千騎兵,星夜弛援,不日可達,咱們占據優勢。”
楊如花道:“維新在那里?”
朱由校道:“朕也不知,但是可以保證,他不會有事,朕是皇帝,朕的保證是有效的。”
楊如花道:“你是番薯皇帝,人家說什么,你都信。”
朱由校道:“番薯皇帝也是皇帝,人人有東西吃,有什么不好?再說,那是維新,朕最強的臣子,朕對他有信心,有足夠的信心,魏公公也有。”
楊如花向魏忠賢望去,說道:“真的?”
魏忠賢道:“沒有維新辦不了的事,咱家對他有十足信心,他會回來的。”自從當上司禮監秉筆之后,一向油口滑適的魏忠賢,變得惜言如金了,他在走人狠話不多的風格。
楊如花道:“姥爺是不是有什么內幕?”
魏忠賢道:“請叫我魏公公。”
楊如花道:“魏公公,回本宮的話!”
擺架子反而被將了一軍,魏忠賢只好拱手作揖道:“回郡主殿下,本監沒有任何內幕消息,只是相信沒有維新辦不了的事。”
楊如花道:“本宮可不是好胡弄的人,你們必須做些什么?”
朱由校道:“黑水衛隊剩下的人,全往河南調,黑水艦隊主力沿黃河北上,屯兵黃河,咱們在盡全力支持維新,朕是皇帝,君無戲言,維新一定會無事歸來。”
楊如花道:“皇兄呀!有什么內幕不妨告訴我,我會保密的。”
朱由校道:“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皇帝的話都沒有人信了?”
楊如花道:“好吧!皇妹告退。”
朱由校道:“速回!懷著寶寶,就不要在外面瞎遛達了,你生孩子時,維新必定會在你身邊。”
楊如花回到伯爵府中,如實向米夫人凜告,說道:“皇上都這么說了,維新一定無事。”
米夫人道:“話雖如此!只是不知他們那里來的這么大的信心,明兒我去大相國寺為維新求個平安吧?”
楊如花道:“媳婦也去吧?咱在菩薩面前許下宏愿,只要維新無事歸來,本宮定當重修廟宇,為菩薩再塑金身。”
米夫喜道:“這感情好。”
管家李康伯道:“小的馬上去通知大相國寺的圓性大師,讓他們做好準備,郡主有孕在身,出入不便,他們最好封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