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長安到了三樓,從樓梯轉過來,下意識就要往教室里面走,結果差點撞門上,定睛一看門鎖緊閉,再看旁邊,已經有五六位等著了,看著都眼熟,是昨晚走得比較晚的,其中有倆人已經在挨著扶欄在默默背書了。
房長安問:“沒鑰匙嗎?”
一個男生搖搖頭,房長安又問:“昨天誰最后走的?”
正背書的一個短發女孩子轉過頭來,輕聲道:“我。”
見眾人都看過來,這個皮膚有些黑,長相并不好看的女生臉有些發紅,解釋道:“我走的時候鎖是開著的,沒鑰匙,我也找了,沒找到,就鎖上了。”
房長安笑道:“那估計是程老師忘記了,等等吧。”
幾人就在門前等著,結果教室門前人越來越多,始終不見程夢飛過來,有三班或者東邊五班、六班的人從中間樓梯上來,看見四班的學生都在門前等著,不免好奇地看過來。
六點二十早自習開始,六點十分預備鈴打響,仍不見程夢飛的身影。
有的學生覺得可以心安理得的偷懶,也有的學生書都在教室,有點焦躁,有的站累了,也不免小聲議論、抱怨。
“我腿都酸了。”
“程老師還不來啊?”
“沒來就等會唄,反正這也不怪我們。”
“我……”
學生們低聲議論的時候,一個站在扶欄前的男生忽然有點不大確信的說道,“我剛剛好像看到程老師在樓下停車了,電動車……”
這人也是昨晚走得晚今早來得早的一員,長著一張普普通通的臉,房長安沒啥印象,也不記得叫什么,不過聽他這樣說,也下意識地往樓下看一眼,其他人也都伸著脖子往下看。
“不是現在。”
那男生又解釋,“有幾分鐘了。”
“那怎么可能?”
吳迪也伸著脖子看了半晌,沒看到程老師的身影,又站的腿酸,有點惱火地把氣撒在這個看起來挺老實的同學身上,“程老師到了還能不上來?她肯定知道沒給我們鑰匙的。”
那男生大概自己也懷疑自己看錯了,沒敢反駁,見他這樣好欺負,就有其他男生也跟著指責:“就是啊,李小毅你自己看都看不清楚,就不要亂說話了。”
“就是,程老師要是來了,還能故意不來給我們開門嗎?”
叫李小毅的男生縮縮腦袋,又抱著英語書默默背單詞,始終一聲不吭。
房長安正要說話,余光卻瞥見樓梯走上來一個熟悉的身影,轉頭一瞧,果然見沈墨背著小書包走上來。
她今天換了一身白色運動服,愈發襯得那張吹彈可破的小臉白皙如玉,見到走廊里面站滿了同學,似乎也不覺得意外,目光巡視著像是在找什么,隨即對上目光的目光,迅速掠開,然后又偷偷瞟過來,見他還在盯著自己,有點害羞地又移開目光。
房長安往她身后瞅了瞅,沒看到程夢飛,不禁有點奇怪,見沈墨又瞟了過來,有些好笑地朝她招招手。
沈墨站住沒動,漂亮的大眼睛里流露出疑問神色,房長安不說話,又招招手,小姑娘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來。
靠在扶欄上正跟旁邊同學說話的吳迪也看到沈墨了,眼睛先亮了亮,然后也往樓梯看過去,同時都站直身子,準備進教室了,結果壓根沒看見程夢飛的身影,不禁很驚奇。
昨天沈墨自我介紹話不多,無奈人長得太好看,班上大多數人都對她有印象,看到她走過來,許多人都或明或暗地打量。
沈墨走到房長安面前,俏生生地站著,抬頭看著他,有點靦腆地小聲問:“干嘛啊?”
開學第二天,班上同學熟悉的都比較少,基本都是跟誰坐得近就熟悉一些,在走廊等開門,自然按熟人扎堆。
學校這棟教學樓造型很樸實,除了東部凸起的行政「樓」外,主體就是一個長條形,中間樓梯這里走廊有倆方柱,房長安來的早,就靠在這兒,王浩、王珂、鄭莉莉都在旁邊。
“鑰匙在程老師那,估計還要等等,你站我旁邊。”
沈墨沒說她跟程夢飛的關系,房長安自然也裝不知道,并沒有問,指了指自己旁邊的空位,讓她在這待著。
沈墨就跟他熟,聽到這話猶豫一下,還是輕輕“嗯”一聲,挨著王珂站著等。
吳迪昨晚發現了沈墨與班主任是親戚關系,好像覺察了一個大秘密,一晚上都在興奮期待,倒不是為這個秘密本身,而是他可以拿這件事情當由頭找沈墨說話。
同時,別人都不知道沈墨跟班主任的關系,就他知道,且說出來,大家肯定都覺得他跟沈墨熟,虛榮心也大可滿足。
看到沈墨站在房長安身旁,吳迪心里大感不平衡,他對這個漂亮女同學還談不上喜歡,但好感肯定是有的,覺得自己吃醋了。
與此同時,吳迪意識到眼下就是彰顯自己知道沈墨秘密、大家會覺得自己跟她很熟的最佳時機,因為整個班的人都在走廊等著,如果在教室里面說,他就算故意說大聲,也不可能有這么多人聽見。
小孩子考慮事情大多易沖動,尤其是盯著某個迫切期待的目標時,更容易忽視這件事情可能的其他后果。
吳迪此刻就是如此,他昨天下午剛到班上就注意到了沈墨,當時沈墨邊上還沒有同桌,就想坐在她身旁了,但是沒敢。
后來排座位的時候,他故意裝作不經意地站在了沈墨差不多的位置上,后來見很可能會被安排跟沈墨同桌,激動興奮忐忑,差點被胸口的小鹿給撞死。
結果馬上都要進教室了,莫名其妙竄出來一個家伙,把沈墨給搶走了!!
雖然只隔了一個人,但同桌和同學差距還是很大的,否則昨晚課間自己找沈墨說話,她怎么會那樣一點都不熱情?
吳迪想到這里,立即就要開口,話到嘴邊,看到房長安似乎又與沈墨說了什么,她輕輕回應,表情竟似顯得很溫柔,于是要說的話立即咽了下去。
他忽然想到一件事情:房長安肯定不知道沈墨和程老師是親戚的,還一直騷擾沈墨,如果程老師發現,會不會就把房長安從沈墨身邊調走了?
而如果自己說了,房長安知道沈墨和程老師是親戚,不敢這樣騷擾了,那不就一直都跟沈墨坐一塊了?
這樣一想,吳迪掙扎了兩秒鐘后,放棄了現在說破沈墨和程老師關系帶來的虛榮,決定守口如瓶,看著房長安往坑里面跳,不提醒他!
房長安哪知道他年紀不大,心思竟這么多,如果知道的話肯定想對他吐唾沫:勞資就是知道她跟程老師的關系才接近的,不然一學期就轉學走了,還能想跟她早戀不成?
“你家離的很遠嗎?”
“不算遠。”
“那咋來這么晚?”
沈墨張張嘴,沒說話,房長安盯著她,等她回答,她見房長安還等著,只得繼續回答:“吃飯晚了。”
“以后稍微早點,不要總想踩著時間到教室,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對吧?”
房長安語氣隨意,“你看起來就乖,到時候真遲到了,程老師不好意思罵你,但又不能不罵你,說你幾句,你再哭了,她多為難,是吧?程老師人挺好的,咱們當學生的,別讓她太費心。”
沈墨瞥他一眼,表情有點不大樂意,隨即又低下頭,偷偷地忍著笑,覺得他都不知道自己跟嬸嬸的關系,還讓自己要替嬸嬸著想,別讓她為難,十分有趣。
王珂看看自己腕上的電子表,咕噥道:“馬上二十啦,程老師還不來呀?”
沈墨聞言,表情似乎有點奇怪,低下頭去,偷偷看看自己腕上的手表,已經六點十八了。
“幾分了?”
房長安也往她腕上瞅,小姑娘戴著的是一款粉色的雙顯石英表,不論設計、質感,以房長安后世眼光來看,也覺得時尚精致,大概率價值不菲,不過更吸引他目光的還是女孩的手,皓腕凝霜雪啊。
“十八了。”沈墨揚著手腕給他看表,同時自己也小聲告訴他。
房長安點點頭,下巴差點碰到人家手腕,趕緊又抬頭,沈墨把手腕縮回去,就聽見旁邊似乎有一陣騷動,下意識抬頭,就見嬸嬸從樓梯走上來了。
程夢飛看到班上學生都在走廊,并沒有自己疏忽犯錯的表現,很淡定地開了門,自己先走近講臺,學生們也一擁而入。
房長安留意了一下,見程夢飛沒有一點趕路著急的樣子,不免有點疑惑,印象中程老師不像是這樣的人啊?
“叮玲玲”
學生們在自己位置上坐好,早自習開始的鈴聲恰好響起,程夢飛開口道:“大家先別急著念書,我手里面有兩把教室的鑰匙,誰每天來得早,愿意自己開門的?男生一把,女生一把。”
教室里面安靜下來,沒有人主動開口。
程夢飛也不著急,環視著下面坐著的學生們,過了會兒,前排一個女生舉手,正是昨晚最后走的那位。
“那好,女生這邊就由張璐拿鑰匙。”
程夢飛走過去將一把鑰匙遞到那女生手里,“男生呢?”
房長安瞅了瞅來得比較的幾個男生,見都沒出聲,只得舉手道:“程老師,我來吧。”
程夢飛仍從從講臺上走過來,把鑰匙放到他手里,然后才又回到講臺上。
“早上老師來晚了,情況你們也都看到了,希望你們拿到鑰匙,要盡量避免出現這樣的事情,如果哪天覺得累了,就跟我說,我再把鑰匙給別人。”
程夢飛這段話說完,聯想到她昨晚不給鑰匙、李小毅又說看到她早就到了的事情,不少學生都反應過來,原來今天早上開門這么晚是程老師故意的啊!
拿了一把鑰匙的張璐體會著老師這場安排的告誡意味,更是覺得肩上似乎壓著了什么東西,暗暗告誡自己一定不要睡懶覺,要早早開門。
至于房長安,他起初也覺得這可能是程夢飛故意安排的,但轉念又覺得還有另外一個可能,那就是程夢飛確實遲到了,所以干脆來得更晚,順勢把疏忽遲到變成故意告誡。
到底到底真相怎樣,他沒膽子也沒興趣追究,反正拿了鑰匙,以后盡量早點來開門就是,不用比張璐早,但一定不能比程夢飛晚!
他給自己定下指導思想,程夢飛事情也已經說完,讓大家開始念書,于是從桌洞里找出英語書來,開始背單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