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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驚喜

  房長安看著沈墨,沈墨看著房長安,目光短暫一觸,便即移開,去看王珂她們在鼓搗的QQ空間裝扮,似乎生怕房長安會通過眼神交流來解釋一樣。

  隔著王珂,房長安還真不好再湊過去,總不能因為要哄沈墨就忽視了王珂的感受,那樣的話哄好這個又得再哄那個,反復循環,早晚玩崩,只能另覓時機。

  平衡才是最重要的!

  沈墨為了表明自己換到另外一邊來是方便參與討論,而不是為了躲避房長安,也開始積極地對裝飾QQ空間發表意見。

  房長安索性就站一邊看著,倒也不覺得無聊,畢竟四個姑娘一個比一個長得好看。

  從網吧出來,房長安原本還想著要繼續找個室內運動,結果沒想到短短半小時“風云突變”,不可一世的烈烈驕陽被云層遮住,暑氣消了不少。

  五人簡單商量,當即決定先去游湖,一同到了公交車站,沈墨似乎并不清楚該怎么過去,到了站臺先去看站牌。

  房長安不用問也知道緣故,她跟爸媽去游湖肯定是不會坐公交車的。

  等公交,坐公交,隨著慢慢熟悉,四個女孩聊天的內容很快變得多了起來,尤其是原本關系就好的沈墨與王珂,打破了久別的些許生疏之后,以前的同學、以后的市一中、穿什么衣服、中考題目、電視劇,什么話題都能無縫地銜接甚至穿插起來。

  一直被冷落的房長安在旁不禁暗暗泛酸,覺得這場景怎么看怎么不對勁。

  而且明明是王小珂把你的長安哥哥搶走了,你沈小墨心里面有氣為啥反而沖著你的長安哥哥撒呢?不應該是對長安哥哥百依百順,對王小珂橫眉怒目嗎?

  咋還反過來了?

  一看就沒好好讀毛選,連誰是你的朋友誰是你的敵人都沒搞清楚!

  王珂并不清楚沈墨冷落房長安的緣故,因此只能歸結于太久沒見,而且年齡大了,知道害羞,沈墨一時間不好意思跟房長安太親近,于是好意“撮合”,說話的時候,時不時地主動說起房長安,問起房長安,想要通過這種方式來幫忙,幫她跟房長安搭橋。

  王小珂當然是一番好意,房長安在旁邊也看得清楚,只不過他哪怕用腳趾頭想,也猜的出沈小墨心里面會怎么樣。

  毫無疑問,這都會成為“你們倆果然勾搭成奸了”的證據。

  毛閃閃跟劉貝想得更少,但房長安作為唯一的男生,被沈墨冷落總是有心就能觀察到的事實,房長安三年班長的人緣還是很好的,倆姑娘也是善良,發現之后,就有意識地去找房長安說話聊天,免得他一個人尷尬。

  然后房長安就發現,王珂也不搭理他了。

  五個人儼然分成兩撥,一撥沈墨王珂,一撥房長安跟倆漂亮女同學,只不過倆漂亮同學偶爾會去找另一撥人聊天說話,反之則無。

  房長安萬萬沒想到,這才剛剛來市一中,都沒開學呢,自己就淪落到貓不親狗不理的地步了,長此以往,那還得了?

  必須改變這種被動的局面!

  房長安邊暗暗堅定決心,邊偷偷觀察那倆,結果發現沈墨說著話,王珂偷偷地往這邊瞥過來一眼,淡淡地一瞥,隨即面無表情地轉了回去,瞬間笑靨如花,小聲地跟沈墨說著什么。

  然后沈墨又狀似無意地往這邊瞥過來一眼,淡淡地一瞥,隨即也面無表情地轉了回去,也是轉眼間笑靨如花,腦袋跟王珂都貼到一塊了,嘀嘀咕咕。

  房長安連跳車的心都有了。

  劉貝與毛閃閃都是一番好意,總不能不搭理的,房長安只好有選擇的沉默,在不讓她們覺得被冷落的前提下盡量少說話,以向另一撥人證明自己的忠貞不渝。

  在他被迫跳車之前,云龍湖終于到了。

  “云龍湖最早可能起源于北宋,叫石溝湖,是因為蘇軾寫的一首詩,‘筆中好在留臺寺,遙知旗隊到石溝’,后來因為諧音傳成了石狗湖,六零年的時候治水重修,才改的名字叫云龍湖……”

  太陽依舊不曾鉆破云層,反而又被愈遮愈黯的趨勢,湖上水波粼粼,清風徐徐,難得的清涼,五人一同沿湖中長堤行走,沈墨生疏而認真地給同學們擔任起了講解的任務。

  她講得并不好,干巴巴的,好在該介紹的還是說到了,毛閃閃很給面子地贊道:“你知道好多啊!”

  “我都是聽我媽媽說的。”

  沈墨被夸得有點不大好意思,王珂倒是關注到了另一件事情,“怎么又是蘇軾啊?哪哪都有他,西湖是他,嶺南是他,海南是他,荔枝,東坡肉,東坡魚,東坡羹,東坡肘子……云龍湖居然也跟他有關系?”

  房長安笑道:“誰讓他一直到處貶官呢,天南海北到處亂竄,而且懂生活,名氣又大,所以到過什么地方,說過什么話,寫過什么詩,被夸一句,都恨不得讓全世界都知道。”

  大概因為都知道這時候天熱的緣故,雖然沒了太陽,但大多人還沒來得及過來,因此湖上人并不多,偶有幾個人,也都在涼亭里面,堤上十分空曠。

  五人并肩往前走,房長安走在靠湖的一邊,往外依次是王珂、沈墨、劉貝、毛閃閃,房長安說完之后,其他人沒來得及說話,沈墨就橫過來一眼,輕聲道:“我不喜歡蘇軾。”

  王珂奇道:“為什么啊?”

  “他不尊重人,美人換名馬,還自以為風流倜儻,而且這邊寫‘十年生死兩茫茫’,懷念原配王弗,看起來多深情似的,實際上王弗剛死三年,他就又娶了王弗的堂妹,而且還一直帶著個侍妾朝云,整天寫這寫那,就想表達自己很深情,實際上連身邊人的心情都沒有考慮過。”

  王珂倒是知道一些,因為她一直在讀蘇軾的詩詞,也從房長安那里聽說了不少亂七八糟的事情,但多是正面評價,還沒有從沈墨說的角度去考慮過問題。

  三個女孩子倒不至于去懷疑沈墨說的是假話,然而蘇軾畢竟是從識字開始就經常在教科書、老師口中出現的正面人物,乍聽沈墨這樣說,固然受到了一定沖擊,卻還不至于立即扭轉印象。

  當然也不可能去反駁沈墨,因為她們了解的信息很少。

  “人都是受時代影響的,美人換馬這種事情要放到當時的時代背景去看,不同時代有不同的風俗、觀念和道德標準,完全用現代的標準去評判古人未免有點不大公平。”

  房長安壓根不在乎沈墨怎么看待蘇軾,但她這句話明顯有所指,樂得找個機會“解釋”一二,“至于‘十年生死兩茫茫’,如果因為有了朝云、王閏之,就忘了王弗,那才是薄情吧?”

  沈墨瞥了房長安一眼,沒有接話。

  房長安也不多說,免得多說多錯,反正能“解釋”一句就是賺的,不過卻注意到王珂也瞥過來一眼,然后也沒說話。

  他忽然發現自己的解釋,對沈墨似乎并沒有什么效果,而對王珂這邊,則似乎反而有點反作用……這不會是沈小墨故意挖好的坑吧?

  房長安想了想,覺得自己應該是想多了,沈墨倒未必沒有這份聰明,但顯然不會這樣去處心積慮,大概連蘇軾的話題都是臨時起意。

  沿湖走了一圈,太陽冒了出來,五人就在樹蔭涼亭里面坐著閑聊,房長安起先仍配合地被冷落,后來見毛閃閃和劉貝把他拉進話題圈,沈墨神情不再似之前那樣冷淡,也不知道是苦肉計有了效果,還是剛剛替蘇軾解釋的那句話發揮了作用,總之見時機差不多,他便主動地開始加入話題了。

  前世的房長安遠遠稱不上八面玲瓏,但有多年閱歷在,加上初中三年的人緣積累,真有心去控場實在不算什么難事,他引導著話題控場,場面一下子就顯得融洽起來,別說王珂早忘了了之前的一些情緒,連沈墨都跟他說了好幾句話。

  不知不覺到了傍晚,一番閑談,遠在異鄉的幾個老同學都覺得彼此之間親近不少,沈墨原本準備請大家去吃飯,不過雖然知道她家有錢,但請客這種事情大家終究不好意思,房長安也擔心過猶不及,因此以“來日方長為由”跟著一塊做出了反對。

  沈墨從小就有些“不愛表達”,小時候表現為害羞,轉入市一中后,這邊的男生可不像鎮上那樣畏縮,被一個眼神就能嚇退,不少男生前赴后繼的靠近過來,然而因為不得法,加上那時候她剛剛轉學,正處于心態敏感的時期,反而有點被嚇住,甚至反感。

  加上舒眉因為女兒慢慢長大,也出于未雨綢繆的考慮,兩年里面也有過一些關于女孩子性情、舉止之類的教導,比如“矜持”“自愛”之類。

  種種因素之下,初一時已經在房長安影響下有走向開朗趨勢的沈墨,在這兩年里面,反而開始逐漸地在同齡人中封閉起了自己,平日里除了與程娟、宋棠等寥寥幾位之外,別說男生,連與女生們的交流都不多。

  時日一久,三分天生的恬靜,后天的環境影響,加上中考后的一場刺激,終于徹底脫胎出了如今眼前清麗絕俗,卻也清清冷冷的沈墨。

  她已經慢慢習慣了淡化情緒的表達,也慢慢習慣了越來越少說話,用精煉、準確的語言去表達出自己的意思,愈是如此,便愈是不喜一些虛偽的、無謂的東西。

  何況她其實今天的心情本來也就很復雜,歡喜、開心、失落、難過、委屈……都有。

  下午一番閑談,讓她一度沉浸那種氛圍之中而忘記了一些事情,但當結束之后,這種情緒卻反而愈發清晰而強烈。

  出于禮貌邀請大家吃飯,乃至于來家里做客,都是真誠的,但大家都表示了拒絕,并且她也很認同“來日方長”之類的話后,因此便也沒有再說什么。

  同學情誼,又不在這一頓飯,更不是一頓飯就能改變什么的。

  公交車到了小區門口的公交車站,她下了車,轉身揮了揮手,與車上久別重逢的同學舊友再度道別,然后看著公交車門合攏,再次啟動,對于市一中初中部同學而言絕對很罕見的清麗容顏上淡淡的甜甜的歡喜的笑容,就在夕陽余暉之中一點一點的凝固住了。

  她怔怔地站在那兒,長長的睫毛眨了眨,然后又眨了眨,看著公交車載著里面的人緩緩遠去,好一會兒,慢慢地吸了吸鼻子,抹了一下不知道什么時候落下的眼淚,又抹了一下,然后用力抹干凈,又吸了吸鼻子,收回目光,走到旁邊人行道穿過馬路,走進了小區大門。

  漫漫夕陽籠罩下的小區環境幽靜優美,女孩兒被拉長變形的身影依舊顯得纖麗柔美,卻在這份靜謐唯美之中,顯得有幾分孤零零的落寞感。

  走到樓下涼亭陰影時,她似乎想到什么事情,忽然停了下來,側過半個身子,望向了學校所在的方位,涼亭遮擋住了她大半個身子,懸掛在涼亭樹影之間的夕陽映照著她精致的側顏,長長的睫毛眨了眨,猶豫了兩秒鐘,然后咬了咬唇,又重新邁步走進了電梯廳。

  “墨墨的傘忘這了!”

  公交車還沒到學校門前,跟沈墨同坐的王珂就發現她之前拿著的遮陽傘落在座位上了,劉貝和毛閃閃湊過來看了一眼,道:“反正你們一個班嘛,明天報道的時候還給她好了。”

  王珂先看了房長安一眼,房長安遞過來一個“你看我干嘛,這跟我有什么關系?”的疑問眼神,小姑娘亮晶晶的眸子里似乎掠過了一絲促狹的笑意,隨即展顏笑道:“嗯,那我明天還她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毛閃閃覺得她這句話的斷句似乎有點問題,似乎重點突出了“我”字,她想了想,也想不出這能有什么意思,并未在意。

  王珂跟沈墨同班,不是她還給沈墨,還能讓誰還?

  下午閑逛聊天,頗為順心,四人在學校門前下了公交車,又到學校食堂吃了頓飯,然后各回寢室。

  房長安回到自己住的203,發現居然已經有人來了,而且來了三個,見他回來,互相認識一番,房長安也并未刻意表現,簡單說了自己的情況,就躺床上想自己的事情。

  市一中不比鎮二中,這里真正臥虎藏龍,房長安還是準備交幾個朋友的,而提前一天過來報道、住宿的基本都是來自周圍的縣鎮村子,都是高分考進來的,成績肯定不會太差。

  不過往后日子還長,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不用太著急。

  當然更重要的是,事有輕重緩急,對他而言,眼下的當務之急就是先把沈墨哄好。

  寢室里面還是比較熱,好在有風扇,反正也不用交電費,風扇呼呼呼地扇,房長安坐在床上看了會史書,覺得心情慢慢平復了不少,也慢慢地堅定了決心。

  第二天早上六點半,房長安起床穿了衣服,到學校里面溜達了一圈,然后到食堂里面喝了碗粥,啃了個包子,還又加了個雞蛋,然后特意回到寢室洗了把臉,借著不知道哪個新室友的鏡子理了理頭發。

  然后一路走到沈墨家小區門外,來兌現給她的開學“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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