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中午,烈日高懸,站著汗都止不住地往下掉,何況還要跟著口令做動作,房長安喊口令又喊的快,劉豐原本就一身都是汗,幾組動作下來更是汗流浹背。
他原本為了表明自己剛剛出錯確實不是故意的,起先還故意地出一兩個錯誤,隨即很快發現這樣只會坑自己,于是再也不搞幺蛾子了,老老實實地按照口令做動作轉向,然后又好半晌,才終于找到了房長安喊口令的間隙,喘著氣道:“我覺得我不用再練了。”
“最近這兩組確實做得不錯。”
房長安點點頭,先肯定了他的努力,“不過我們之前訓練了好幾天,你表現都很好,今天忽然連續出錯,說明訓練還是不夠,要繼續鞏固,這樣,我們再練兩組,也讓辛辛苦苦陪你訓練的同學們多歇息兩分鐘,如果全部都沒出錯的話,就歸隊一起訓練。”
“來,聽我口令,立正!稍息!向右看——齊!原地踏步走!”
一組又一組,第二組的時候,劉豐是真的沒成心搞事,但不知道緊張還是氣急,他又轉錯了一次。
“唉。”
房長安嘆了口氣,“劉豐同學,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有些事情掌握了就是掌握了,沒掌握就是沒掌握,騙不了人,也騙不了自己,當然我相信你絕對不是故意的,不過這更說明了你需要訓練……你不用心疼我,既然我成為了我們班的領隊,那么幫助每一個同學訓練就是我義不容辭的任務與責任。”
“我們繼續!來,聽我口令:立——正!稍息!向右看——齊!”
看著一個喊口令,一個跟著口令在太陽底下不停訓練的倆人,連其他班級的一些學生都忍不住指指點點起來,原地坐著休息看猴戲的二十三班方陣里面,一些人也開始偷偷地小聲議論。
“房長安也太損了吧。”
蘇璇旁邊一個女生湊過來小聲地咕噥道,劉豐開學這些天跟女生們處得關系不錯,因此雖然一開始就都知道劉豐理虧,但看他在太陽底下被練得大汗淋漓,還說不出話來,一些女孩子忍不住開始同情起“弱者”了。
“我覺得是劉豐活該。”
自然也不是所有人都站在劉豐那邊,馬上就有人小聲地反駁,“誰讓他先找茬的,結果沒想到碰到了個狠的。”
“我也覺得,報道那天就覺得這個房長安太冷靜了……不過前幾天他都沒什么表現,還以為我看走眼了呢……沒想到人家只是低調而已。”
“我也覺得……感覺就跟欺負小孩子一樣,劉豐一點還手能力都沒有……嘖嘖。”
“我覺得主要還是劉豐自己太幼稚了……”
“話說出來,劉豐到底為什么要針對房長安啊?”
“不會是因為蘇璇吧?”
蘇璇翻了個白眼道:“跟我有什么關系?”
“怎么沒關系,你剛剛去給房長安送可樂,劉豐馬上就找房長安的麻煩……”
“劉豐不是有女朋友嗎?”
“那說得準。”
宋棠沒想到她居然是打聽房長安的事情,小聲道:“他是沈墨轉學前的同學。”
“哦。”
蘇璇點了點頭,又湊過去更小聲問:“那他跟沈墨到底是什么關系?”
宋棠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同學啊。”
“還有嗎?”
宋棠搖了搖頭,示意自己并不清楚,蘇璇撇撇嘴又道:“之前都沒看出來呀,房長安還挺有手段的。”
宋棠笑了笑道:“他人挺好的。”
蘇璇也笑了笑,不再說話了。
由于劉豐幫助大家分擔了不少時間的訓練,加上這段插曲打岔,班上許多人都覺得今天上午的訓練似乎過得格外快,當然劉豐大概率不會這樣認為的。
眼看著時間差不多,其他班級都已經有人宣布解散了,房長安歸隊,教官宣布解散,原本整齊的隊列立即散開,學生們如同往常一樣三五成群地往操場大門走過去。
不同的是,今天大家都很穩重,連走路的時候氛圍都似乎有點異樣。
幾個同宿舍的同學看房長安的眼神明顯有點變化,房長安自己倒是很淡定,打個招呼,說一聲今天中午有事,不去食堂吃飯了,正要走,本該有點過節的李浩竟然主動走了過來,笑著招呼道:“房長安,走,吃飯去。”
“中午約了以前的同學。”
房長安笑著解釋了一句,李浩也不在意,笑著又道:“那有空一塊打球。”
“行,有空喊我,不過我不大會,提前說明啊。”
“沒事,大家都打著玩。”
李浩也不多啰嗦,很快與幾個男生一塊勾肩搭背的走了,房長安看著他的背影,心里面稍稍覺得有點意外。
不得不說,市一中的學生在許多意義上,尤其是學習之外,比他印象中的高中要成熟不少,哪怕是劉豐,下午換了一個對象,都可能已經成功了,哪怕換了個人也并不愿意去跑步,在教官那里很可能就會被劉豐掄著大棒狠敲。
這大概與市一中有不少有錢人家的孩子有關,相對要更加早熟,同學的早熟又在一定程度上彼此促進。
當然,他這個重生者至少在眼前這個階段,仍然有著其他人難以比擬的優勢。
李浩的態度其實也不難猜,不外乎幾種可能而已,比如劉豐幫忙踩了個坑,覺得這不是個軟柿子,貿然樹敵并不理智,比如很清楚地知道哪怕跟他房長安斗氣也不會在蘇璇那里加分,比如為了麻痹自己……
不管怎么說,在對方并沒有表露出惡意之前,房長安不吝以惡意去揣度,卻也不影響他用最好的態度去和對方打交道。
來到十一班這邊,沈墨與王珂很難得地居然也已經解散了,正跟劉貝一塊在等毛閃閃,見他過來,王珂忽然對沈墨說了句什么,沈墨想了一下,也說了什么。
然后等房長安過去,王珂小聲道:“你叫宋棠和程娟了嗎?”
“沒啊,你們也沒說。”
王珂小聲道:“要不喊她們倆一起?”
房長安攤攤手,“聽你的。”
程娟班上解散稍晚,宋棠等了她過了會兒才過來,沈墨于是招招手,邀了她們倆一起,倆姑娘倒也沒有扭捏,程娟很爽快地應下來,宋棠略一猶豫,也跟著應下。
沈墨昨天已經與家人說過,宋棠和程娟先到路邊給家里打了電話,說了中午不回去吃飯的事情,隨即七個人按照程娟的推薦到了路邊一家小餐館。
中午人比較多,有三三兩兩的學生,也有似乎是家長來看望的,也有人一個人點一份炒菜,要兩個饅頭,房長安選了個只有一人的空桌,與人商量了一下,對方也很好說話,讓出來了一個桌子。
房長安飛快估量一下,七個人坐有點擠,因此自己先不上桌,招呼著幾個女孩子先坐,又問有沒有愛吃的、忌口的、推薦的菜,自己去點單、拿飲料。
六個女孩挨著坐下,空間已經不甚寬裕,王珂又從旁邊拿了個塑料凳子,準備給房長安留著的,一時間又不知道該放哪里,于是對劉貝道:“讓房長安坐你那邊吧,你們哪里還有點空。”
劉貝往旁邊看看,然后挪著凳子挨著旁邊的毛閃閃坐,笑道:“我往這邊坐坐,你也往這邊坐坐,房長安坐你跟沈墨中間吧。”
王珂明白劉貝隱晦的調侃,臉頰有點發熱,程娟和宋棠都在呢,不算很熟悉,因此也不好嫌棄房長安,不讓他坐,于是把凳子放一邊,道:“等下看他自己想坐哪里吧。”
在場幾個人里面,只有沈墨、房長安知道今天是王珂潤月生日,對外的名義是同學小聚,宋棠與程娟都只知道沈墨與她的“長安哥哥”似乎有點曖昧,卻不覺得與王珂有什么關系,見狀也并沒有多想。
宋棠剛剛已經與程娟提了今天上午房長安與劉豐的沖突,還沒說完呢,坐下之后,程娟忍不住又提了起來,宋棠原本不知道房長安愿不愿意說,沒準備當著這么多人說,但其他人一追問,尤其是件沈墨也很關心,猶豫了一下,也就如實說了。
她語言表述能力不錯,簡單幾句話就把沖突、勝負都說了清楚,程娟聽著睜大了眼睛,看看那邊還在點單的房長安,吃驚地道:“哇,房長安這么厲害啊?”
王珂與沈墨都沒說話,劉貝和毛閃閃倒是都莫名地有一種自豪感,同時又有點忍俊不禁,毛閃閃笑道:“房長安當然厲害了,你們不知道,他以前在我們學校……”
一時間不知道怎么形容,覺得想說的話似乎有點損房長安的形象。
程娟忍不住問:“他以前在你們學校怎么了?”
劉貝抿嘴一笑,道:“房長安以前在我們學校的時候,初一剛開學,連初三的學生見了他都要喊一聲‘長安哥’,就是說一句話,比老師還管用的那種……”
劉貝說的比較委婉,不過意思已經很清楚了,這不就是學校老大嘛,程娟和宋棠都有點錯愕地睜大眼睛,轉頭看沈墨,希望她能確認一下。
沈墨其實對這種事情了解不算多,不過后來聽王珂提過,見兩個好友都看過來,輕輕點了點頭。
王珂小聲解釋道:“不過房長安從來沒有主動欺負過人,反而好些不愛學習的那些學生,因為他認真學了不少,還有人考上了縣一中呢。”
她說的考上縣一中的人是楊城奇和常威,常威上縣一中的原因是他爹升遷,楊城奇考上縣一中的真正原因卻是她,只不過楊城奇自己沒膽子說,房長安倒是知道,但自然更不會告訴她,因此這份功勞反而被她算在了房長安的腦袋上。
正說著,房長安點了單,拿了一大瓶雪碧回來,把雪碧往桌上一放,接著很自然地拎起放在旁邊的凳子,往沈墨與王珂中間一戳,“給我讓點位置,真是的,一點眼力見都沒有。”
王珂回頭氣鼓鼓地瞪他一眼,沈墨也悄悄翻了個白眼,但剛剛話都說了,這么多人看著,也不好不讓他坐,只得分別往旁邊挪挪,看著他硬插進自己兩人中間。
劉貝和毛閃閃相視一眼,宋棠與程娟也相視一眼,眼中都有點笑意,意味倒也類似,都屬于這個年齡段對類似曖昧情況的促狹,并無惡意。
只不過程娟和宋棠顯然都以為有曖昧的是房長安與沈墨,而在劉貝與毛閃閃這里,則毫無疑問更傾向于與房長安三年朝夕相處的王珂。
房長安坐下,把拿來的一次性杯子拆分開倒飲料,同時問道:“你們在聊什么呢?”
程娟笑道:“說你上午的事跡呀。”
房長安眼睛左右一瞥,毫無疑問地看到了兩雙都有點嗔怪和擔心的眸子,笑了笑道:“樹欲靜而風不止,沒辦法,不過都是同學,也不是什么大事,回頭一塊打場球,吃頓飯,就都過去了,沒什么。”
程娟又問:“你初中的時候是你們學校老大啊?”
房長安失笑道:“高中也是,報道那天你不還喊我‘長安哥哥’嗎?”
“嘁。”
程娟噓了他一聲.
房長安挨個在一次性杯子里面倒了飲料,王珂與沈墨一左一右地坐著,拿著往這邊傳,前兩杯先傳給了宋棠、毛閃閃,三四杯傳給了程娟、劉貝,五六杯沈墨王珂自己留下,最后一杯房長安。
宋棠坐在對面看著,忽然間覺得有點怪怪的。
她對人情世故其實了解的并不多,不過隱約也知道一些,按照她了解到的一些“俗禮”,這種事情應該先客后主,也就是越親近的人越靠后,而剛剛的那種順序——應該有巧合成分,但看起來,怎么都覺得有點說不出的古怪感覺。
幾個人之間的氛圍,包括大家傳飲料時候的動作,以及當事人的反應,都很流暢自然,但細想就是覺得有點怪怪的。
當然這也有可能是自己想太多了……
宋棠抿了口飲料,剛剛軍訓完,沁涼入腹的感覺十分清爽,她很矜持地微微舒了口氣,然后又悄悄地打量著房長安以及他右手邊的王珂。
沈墨已經不必觀察了,兩年初中相處下來,她與程娟早就認定了沈墨對這個長安哥哥肯定有點心思。
但房長安怎么想的,又到底是怎樣一個人呢?
宋棠隨即記起了上午蘇璇的事情,她并沒有程娟提起這件事情,也不準備主動與任何人說起,不過這并不意味著她不在意。
不論是之前從沈墨那里獲知的隱約輪廓,還是報道那天房長安的義氣舉動,都使得宋棠對房長安的印象很好。
然而今天上午發生的事情,以及剛剛得知的他“初中老大”的身份,則毫無疑問地也表明了這個長安哥哥并不似沈墨所描述、自己以往所認知的那樣單純美好。
甚至于如果換一個角度,或許有點忘恩負義、恩將仇報,但實事求是的說,報道那天房長安替自己出頭,其實也可以視為是一個并不怎么好的舉動。
作為沈墨的好友,以及房長安如今的同桌,最適合最方便觀察他一舉一動的人,如果房長安有什么不好的跡象的話,她覺得自己有義務有必要提醒沈墨,并且使他免于被房長安欺騙的命運。
很有防騙意識的少女捧著冰鎮的雪碧,很警惕地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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