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到祁陸之后,那些人盡皆露出求救的神色,只是脖子被勒住,舌頭又聳拉的老長,想要開口卻是千難萬難。
數十人被吊在空中,那掙扎不得解脫的模樣,如果不去看它們那表情的話,還以為是在跳海草舞呢。
我是一棵海草海草,海草海草,隨風……
有點不尊重鬼了。
“李府上下一家老小都被吊在了廳中,身為李府的管家,那你為何沒有在上面,還能去給我開門?”
祁陸扭頭看了張老頭一眼,將明晃晃的懷疑之色掛在了臉上。
“唉!小兄弟有所不知,當日那女人化鬼之后,來到了李府尋仇,老漢我年紀大了,半夜里去起夜,這還沒到茅廁,就生生被那女鬼給嚇死了啊!”
提起此事,張老頭不由得就聲淚俱下,那傷心的樣子,簡直是痛徹心扉:“可憐李家上下這么多人,竟是全都遭了毒手,等老漢我醒來之后,老爺一家,就都被掛在了廳中啊……”
祁陸沉吟著點了點頭,突然問道:“你怎么知道我知道李府一家老小都被掛起來了?”
這話聽著有些繞,但仔細想想的話,倒也能聽懂其中的意思。
畢竟,無論是進門之前,還是入門之后,他可都沒有提起過,自己知道這其中的隱情。如今這么一問,對方竟是沒有產生疑惑的情緒,而是理所當然的回答上來,怎么想都有點奇怪。
當然,如果這個懷疑有些牽強的話,那么對方如此輕易的就把他邀請進了李府之中,只是問了一句自己是不是‘高人’,都沒說別的話,這兩件事情加起來,就不得不讓祁陸產生懷疑的情緒了。
為什么其他院子里的鬼物都不敢說話,而它卻能正常與自己交流?整個村子的鬼物,都比它少長了條腿還是怎么的?就你張老頭能蹦跶?
這根本就不合邏輯啊!
而祁陸這么問出來之后,那張老頭怔然一瞬,隨即呵呵笑著:“小兄弟你是不是想的太多了?老漢我只是想請個高人來此,將老爺一家都給救出來罷了。”
“哦?是嗎?”
祁陸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抬頭看向廳中的那些鬼物。
三十多口人,上有白發蒼蒼的老人,下有嗷嗷待哺的嬰兒,無一幸免,全部被吊在了半空中。用最痛苦的死法,清晰的感受著自身生命的流逝。
整個廳中陰風陣陣,怨氣直沖天際。別人的怨氣都是漆黑的如同濃墨,而其中有一年輕男鬼的怨氣……
祁陸定睛一看,這怎么是綠的?
同情的看了對方一眼,這位想必就是,第一天結婚第二天發現被綠的李府公子了……
久仰久……咳!英年早逝,連腦袋都不知道被丟去了何處,著實令人惋惜啊!
“那就先把他們救下來再說。”
祁陸此話剛出口,卻聽得周圍唱曲的聲音徒然提高,李府之外的街道上,又有嗩吶聲由遠及近的響起。
陰風陣陣之中,卻如此的喜氣洋洋。
那吹啦彈奏整的跟專業樂隊似的……
就離譜!
“那女鬼來了!”
張老頭的臉色瞬間高興……哦不,在祁陸的眼神掃過來之前,就變成了濃濃的驚恐!似乎覺得這番表現還不怎么到位,隨后又加了一句:“不好!”
“噗!”
祁陸終于是忍不住笑出了聲。
“對不住對不住!你這表演痕跡太重,我實在是收不住那無處安放的情緒啊!”
神特么‘不好’,剛開始還沒發現,跟在貧道身邊這么長的時間,當貧道看不出來你如今的模樣是幻化出來的?
剛才是想著逗你玩呢,看看你到底能裝到什么時候。沒成想那女鬼來的倒是挺快,看樣子是想給貧道來個甕中捉……呸!
“你……”
“你什么你!”
說著抬起一掌就拍了過去!
掌心之中有八卦陰陽盤旋,那鬼物尖嘯一聲,身體瞬間化作了輕煙,沿著院門逃遁出去!
祁陸也不著急去追,扭頭對著廳中的諸鬼物擺了擺手,說了一句:“待我滅了那鬼物之后,再來超度爾等。”
說完,施施然的走到了院門處,想了想,這次沒有用腳,而是雙手拉開了院門。
‘吱呀咯’
“這開門聲還特么模擬的挺逼真。”
祁陸罵咧咧的打開門,循著嗩吶鑼鼓聲傳來的方向看去,只見一頂紅艷艷的轎子,被八名壯鬼給抬著,前邊還有一男子騎著高頭大馬,人是先前逃竄的那只鬼,馬是骨頭架子搭起來的馬。
那臉上并未長黑痣的媒婆在身旁相隨,其空蕩蕩的眼眶子之中有血流出,哭哭啼啼的對著空蕩蕩的街道兩側揮舞著花手絹,“嗚嗚……鄭家小娘子嫁人啦……嗚嗚嗚……”
黃紙裁成的紙錢從空中灑落了滿地,隨著陰風刮過,飄散到各處。
吹嗩吶的、敲鼓打羅的……一整支足足十二人組成的‘迎親樂隊’,正哭喪著臉,一邊咳血一邊吹著最歡快的樂聲。
幾只鬼童手里拿著自制的風車,繞著行走的接親隊伍嬉笑的來回奔跑,滿是獠牙的嘴里,發出‘咯咯咯咯’的森冷笑聲。
一晃一晃的猩紅轎廂之中,隱約響起幾聲嬰孩的啼哭,隨即又有女子哀婉難聽的曲調傳來,回蕩在除去它們這一行之外,空蕩蕩的街頭巷尾。
那坐在骨馬上的男鬼,胸前掛著一顆滴血的頭顱,那頭顱散發著綠色的氣息,張嘴慘嚎著,遭受著魂魄分離之痛。
這可不就是李府之中,李公子的腦袋么!
祁陸嘖嘖兩聲,左手扣著數張鎮鬼符,右手緊握潭淵劍,輕聲道:“這一對兒奸夫,挺特娘的會玩啊!”
這花活整的漂亮!
夜夜在李府之中,當著數十口冤魂的面,以她丈夫的腦袋當做胸花掛在新郎官的脖子上……
好家伙!祁陸特么直呼好家伙!
怪不得人家那怨氣都是綠色的呢,您二位見天兒的在人家一家子面前秀恩愛,夜夜做新人的,換做任何人都受不了這個氣啊!
花轎搖搖擺擺的終于停在了李府門外,從轎廂之中,傳來一道尖細的女子聲音,“好俊俏的郎君,奴家把你殺掉,來陪奴家玩耍可好?”
坐在骨馬上的那新郎官,原本蒼白的臉色,瞬間就黑了下來。
除了喊666,祁陸都不知道該說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