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陸來到議政殿沒多久,就見張炳天帶著風意宗的五位長老走了進來。優哉游哉的樣子,似乎不是來贖自己女兒與長老的,而是來走親戚的。
在前方領路的大太監江寅,此時的面色并不怎么好。冰冷著一張臉來到了議政殿的玉階之下,對著姬天行道:“陛下,風意宗宗主張炳天到。”
姬天行聞言點頭,天子做派十足,胸中自有龍虎之意,開口道:“賜座。”
待雙方安坐之后,張炳天率先開口,而講話的對象卻是與他迎面而坐的陸相思與李明章。當然,因為知曉陸相思的特殊身份,這話大部分都是沖著陸相思說的,“唐宗主近日可好?”
“師父修為通天,平日里也無甚煩憂之事,自是好的。”
這話就像是一根刺,隱隱的扎在了張炳天的心窩子里,譏諷對方的宗門因為弟子身死之事,而像是無頭蒼蠅一樣胡亂咬人。
張炳天微微一滯,臉上卻并未有絲毫著惱的情緒,看向陸相思的目光之中,也是帶著身為長輩的寵溺,“如此便好。”
說著,目光轉向姬天行,哂笑道:“陛下,今日本座親自前來,算是給足了面子。如今,可能否將我風意宗的人,給放了?”
看似是輕描淡寫的一番話,卻讓殿中的氣氛瞬間寂然。
“如果貴宗之人,能夠認識到錯誤,那自然是要給宗主這個面子的。”
姬天行沉吟一聲,假意很好說話的樣子。只不過無論是誰都能夠聽出來,這話語之中的意思。
不服軟不認錯的,就想讓我把他們給放了?怕不是想多了。
“哦?此事說起來,也不過是個誤會罷了。”
張炳天笑了笑,伸手輕拂了一下衣襟的褶皺,將其捋平,隨即便認真的道:“陛下認為如何?”
得了,兩邊這算是對立起來了。
視線交錯,雙方互不相讓,張炳天臉上的笑意愈發的深了,而姬天行則是越來越冷淡。
殿中群臣這時候沒有一個人說話,都在靜靜地看著他們,姬無厲想要站出來,卻被祁陸給輕輕地拉住,對著他搖了搖頭。
一位宗主,一位帝皇,兩人之間的事情,在這個時候,根本就不是其他人能夠參與進去的,沒見對方帶來的諸位長老們,在這個時候也沒有多說一個字嗎?
這是兩個勢力之間的博弈,并非姬無厲三言兩語就能扛得住的,因為沒有人知道沉默不言的皇帝,此時究竟是打的什么算盤。
是想要有個臺階就下,還是打算跟風意宗掰掰手腕。
氣氛逐漸變的有些詭異,寬闊的大殿之中,像是被壓上了一塊遮天蔽日的巨石,不停地下壓,空氣都因此變的稀薄。
“陛下不講話,究竟是何意?”
最終,還是張炳天當先打破了場中的沉默,清越的嗓音似乎帶著獨特的韻律,于抑揚頓挫之中,讓眾人的心頭微跳,像是漏掉了半拍。
“原來我風意宗的面皮,已經不值分文了?”
張炳天起身,嘆息著搖了搖頭,轉身就要離開。
殿中群臣不由得面面相覷,這么快就談崩了嗎?總覺得什么還沒做呢,只說了幾句話,風意宗的人這就要走了?
輕微的議論聲從大殿之中響起,竊竊私語著,頗有些不知所措。在風意宗來京師之前,他們已經想到了無數的對策,雖然不想,卻也做好了開戰的準備。但萬萬沒想到的是,這張炳天不按常理出牌,也不打也不鬧,說兩句話就準備……離開?
就算是探監,也得見一下你女兒吧?
正在此時,沉默了許久的姬天行,嘴唇開闔間,開口道:“風意宗如何沒有面皮?張宗主此言可是言重了。”
他的臉色如同春日暖陽般的,將先前的冰凍化開,嘴上的笑容讓祁陸想起了一個名叫‘微笑’的表情包。唇上的八字胡微微翹動,伸手相邀道:“還請快快入座,朕方才已經講過,只要認識到錯誤,還是可以網開一面的。”
說著,姬天行語氣一轉,重重的嘆息一聲,又道:“但如果認不清自己的定位,朕也很難堵住悠悠眾口,怕是時間久了,說不得就要按照啟國的律法來處置了。”
“哦?”
張炳天轉身,看著姬天行有些苦惱的表情,“啟國律法?將要如何治我女兒之罪?”
“按照啟國律法,當街刺殺啟國官員者,”
說到這里,姬天行的語氣稍稍頓了頓,隨即,像是下了決定般的,開口道:“斬立決。”
“到了那時,即便是后悔,也是晚了。”
姬天行此話一出,張炳天的臉色頓時就冷了下來,而他身后的五位長老,這時候再也忍不住,出聲怒斥道:“啟國何時膽敢處置我風意宗門人了?!”
“滑天下之大稽!今日若是不將我門人放了,日后必然帶領門人弟子,前來討教!”
“區區凡俗權利,十幾年前,可還不是你們當權,這就想跟風意宗掰手腕了?你們還不夠格!”
風意宗長老們的言語,讓殿中群臣的臉色變的異常難看,而大皇子姬無欲卻是風輕云淡,似乎早就預料到了此時的局面,雙眸一直盯著腳下的地面,像是發現了什么有趣的東西,對周邊的一切都充耳不聞。
“此話何講?”
大皇子默不作聲,九皇子姬無厲卻是再也忍受不住,冷笑著開口,“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若是輕易的放開了這個口子,日后我啟國官員該如何自處?會不會什么阿貓阿狗,都能隨意殺害啟國官員了?”
“此時如何有你說話的資格?”
張炳天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姬無厲還沒說話,祁陸就直接頂了上來,“非也非也,大家只是在說一個事實,再者說,這里是啟國京師,他是啟國皇子,為本國的官員發聲,自是他的擔當之所在。”
“祁陸?”
張炳天與祁陸對視,威壓降臨在他的身上,而祁陸卻暗自撐著,嘴角依然掛著微笑,只是那額頭沁出的細密汗珠,卻顯示出他的難受。
“欺負一個年輕人,張宗主,過分了吧?”
明宗李明章此時開口,周身氣息一震,直接將張炳天的威壓給抵消掉,隨即‘呵呵’開口,“既然張宗主說了,都是誤會,那又何須動用這種小伎倆,來欺負一個后生晚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