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特爾,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納爾遜后退著走到門口,靠在門上,反手嘗試去擰門把手開門,卻發現門打不開。
窗外陽光明媚,屋內幾乎沒有貓頭鷹留下,僅剩下來的幾只都站在架子上睡覺,他想起上一次來到這里那個夜晚。
“納爾遜·威爾特寧·威廉姆斯。”梅特爾語氣緩緩地說,她沒有直視納爾遜,只是輕輕地念叨他的名字,神情恍惚,像是做夢一樣。
“聽我說——”他稍微抬起雙手,放到肩旁,示意自己沒有惡意。
“納爾遜·威爾特寧,”梅特爾似乎沒有聽到納爾遜的名字,打斷了他的話,繼續用她那仿佛夢囈一般的語氣輕輕重復著納爾遜的名字,聲音回蕩在空曠的貓頭鷹房里,分外空靈。
納爾遜無奈地放下手,垂在身體兩邊,看看梅特爾想干什么,從開學前在麗痕書店差點踩到梅特爾那天開始,她似乎就對納爾遜留下了心理陰影,對他充滿畏懼,他一直想問清楚梅特爾到底對自己有什么偏見,但是她似乎一直不愿意給機會去溝通。
“我認識你,我知道這次是怎么回事——”梅特爾側頭看向納爾遜,她有一雙棕色的大眼睛,它們在她白皙的面孔上本應是美麗動人的,但是透過架在鼻梁上那雙占據了半張面龐的大眼鏡看到它們被放大的樣子,又讓人覺得難以直視,讓納爾遜不由想起奧利凡德那雙充滿魔力的銀白眼睛。
“你一直以為我害怕你?”梅特爾問道。
納爾遜不說話,只是默默地站在原地,這樣的氛圍讓他摸不著頭腦,不知道梅特爾的葫蘆里在賣什么藥。
見他不說話,梅特爾緩緩地再次開口,夢囈的感覺更強烈了,“其實我確實害怕你,但是遠遠談不上畏懼。”
“畏懼和害怕的感覺是不同的——畏懼讓我遠離,害怕會讓我抗拒靠近。我畏懼黑魔法,畏懼死亡,畏懼可以奪走我擁有的一切……但是我害怕未知,所以一開始,我是害怕你的。”
“那你應該害怕所有東西。”納爾遜忍不住開口。
“不,那不一樣。”梅特爾緩緩搖頭,“那只是陌生人,你,納爾遜,你是不同的,你是一個很不協調的人,和我見過的所以陌生人都不一樣。”
“不協調?”納爾遜皺著眉頭發問,他在思考自己是不是什么時候走路順拐被梅特爾瞧見,而梅特爾恰巧患有嚴重的強迫癥……
“不是你想的那樣……”她似乎看出了納爾遜在想什么,“人的協調是不體現在表面的,我能看到很多別人看不到的東西,仿佛魔法……像預言術一樣,就比如……唔——”
她似乎一時想不出什么形容詞。
“對!顏色!”她一拍腦袋,從桌子上跳下來,“顏色……比如鄧布利多教授的顏色是紅色,塞克斯教授的顏色是藍色,你的朋友湯姆·里德爾是大片的黑色里混著紅色,而你的顏色……是不協調的。”
她向著納爾遜走來,重復道:“你的顏色是不協調的……我猜你可能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什么顏色。”
納爾遜看著朝自己靠近的梅特爾,覺得這人講話神神叨叨,怪瘆人的,忍不住想往后退,腰被門把手硌到。
“嘶——”
“我從來沒見過那樣不協調的顏色,所以一開始我很怕你,后來塞克斯教授告訴我們,永遠不要對未知的東西心懷畏懼,否則它將永遠都是未知……而畏懼也將一直存在。”她走到納爾遜身前站定,突然展顏一笑,伸出右手,“我覺得這樣故弄玄虛很有趣,你瞧,你已經開始怕我了,納爾遜。”
“……”納爾遜驚疑不定地看著梅特爾,面前的女孩和他印象中梅特爾的形象相去甚遠,他又把左手探到背后摸索著門把手,右手悄悄地往兜里爬著摸魔杖。
“關于你踩到我的事,我已經原諒你了。”
梅特爾抓住他的右手手腕抬起來,用右手握住。
“納爾遜,你知道梅特爾的花語是什么嗎?”并排走在走廊里,梅特爾突然快走幾步,走到納爾遜身前轉身面對著他,背著手倒走著開口。
“梅特爾?”納爾遜有些迷糊,雖然很有好感,他也感覺梅特爾這種對著第一次交談的人把自己比作一朵嬌花的行為挺離譜的。
“我是說,桃金娘,我的名字也是一種花的名字。”梅特爾解釋道。
“是什么?一叢灌木的紫色花朵散發著清香嗎?”
納爾遜突然站住了,梅特爾轉過身看著自己的背后,看到什么都沒有,又轉過來。
他想起一只幾十年后漂浮在盥洗室里常年哭泣著、渴望有個人能和自己分享馬桶的孤獨的幽靈……他竭力隱藏著自己難以抑制想要表露出的悲憫的表情。
“不是,是詭異、神秘。”看到他一無所知,梅特爾解釋道,“你看我今天表現得很詭異,你就怕了。”
“呃……”
“但是我覺得我的生活太簡單了,也過于單調,我只是一個平凡的人——一點也不神秘。”梅特爾在一邊說著,他們走到了拉文克勞休息室門口,語氣有些委屈,“所以我覺得,可能是因為我太平凡了,所以大家都不是很喜歡我。”
“那不至于……”
梅特爾突然沖他吐吐舌頭,跑向了拉文克勞的銅門環,小聲地回答了“零和一的共同點是什么”的問題后鉆進了休息室。
“納爾遜,你又想對我的學生做什么。”熟悉的聲音和話語從身后傳來,他發現自己走到了塞克斯教授門口。
“塞克斯教授。”納爾遜條件反射般地站好,“我真的什么都沒干。”
“嗯。”塞克斯教授從他旁邊走開了。
目送塞克斯教授離開,靠在樓梯的扶手上,左手轉著魔杖,右手的拇指輕輕撫摸左手上中午寫下的字跡,望著拉文克勞休息室的方向。
梅特爾說自己的眼睛有預言家的魔力,自己又何嘗沒有呢?自己所熟知的情節比預言里晦澀的暗示明確太多,絕大多數人的命運早已被兒童文學作家在童話故事里編織好劇本——就如同這個大眼睛里充滿靈性的女孩,早早地在一場復仇故事里被安排上了最不足稱道也最為悲慘的命運……
“我要改變它們,我的生命是命運給予的饋贈,但它同樣能夠踏破贈與者的囚籠……既然我來到這里,總該有些不同……”
他低下頭,揉著干澀的眼睛。
“納爾遜,你是喜歡我們拉文克勞的某個女孩嗎?”
納爾遜回過頭,是拉文克勞的德懷特。
“怎么老是你?”他在心里腹誹著,只能轉過頭解釋,“不是的,德懷特,我只是——”
“你是個好人,放心吧,你會幸福的!”他風風火火地跑到門環前,又往回喊,“納爾遜!你知道零和一的共同點嗎?”
“不知道!”納爾遜頭也不回地大聲吼著,這小伙子竟然還是個熱心腸,“你們拉文克勞不是最有智慧嗎?”
“求助更有智慧的人也是一種智慧!”
納爾遜覺得這小伙子抬杠抬得有點討厭,又覺得被舔得蠻舒服,轉身沖德懷特聳聳肩,“噔噔噔”地下了樓。
“納爾遜,不客氣。”
下午的草藥課上,阿爾法德沖納爾遜的領口上擠著戈迪根球莖的膿水,滿臉惡作劇得逞后的促狹。
“阿爾法德,你做這種事——”納爾遜把屁股從阿爾法德旁邊挪遠了一些,慢條斯理地戴上龍皮手套。
“怎么樣了,最后怎么樣了?”阿爾法德在一旁催促,他有點興奮得蹲了起來,打斷了納爾遜的發言,納爾遜注意到坐在旁邊剝著粘在戈迪根上土塊的湯姆也豎起耳朵。
“阿爾法德,你做這種事,難道就沒考慮過我會遇到塞克斯教授嗎?”納爾遜趁湯姆不備,擠了他一臉膿水。
“那又怎樣?”阿爾法德滿不在乎,又開始到處噴射戈迪根的膿水。
“玩弄草藥,斯萊特林扣五分。”
阿爾法德的臉還沒來得及垮下來,就聽見納爾遜幽幽地說。
“塞克斯夫人告訴我,讓你抄寫魔咒學課本的第三章一遍,作為抄作業的懲罰……她希望今晚見到你的時候能看到你的抄寫。”
阿爾法德的臉徹底垮了下來,他蹲著的腳似乎麻了一下,一屁股坐在地上,隨著慣性躺在同學們剝剩的根莖堆里,沾了一身的黏液,看著他滑稽的樣子和戰犯一樣的苦瓜臉,旁邊剝土的湯姆終于忍不住笑了起來,手上的力道難以控制,又是一股膿水噴到了阿爾法德臉上。
“又玩弄草藥,斯萊特林扣十分。”
“哈哈哈哈哈!”湯姆把手里的戈迪根丟回地上,絲毫不顧及自己的形象,哈哈大笑。
周圍的同學聽到這里的噪音,不知道發生了什么,紛紛向他們看過來,看到躺在地上生無可戀的阿爾法德,哄堂大笑起來,花棚里充滿了快樂的氣息。
“課堂上喧嘩,斯萊特林和赫奇帕奇各扣十分。”赫奇帕奇院長的聲音淹沒在笑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