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爾遜·威廉姆斯!”鄧布利多在臺上高喊。
納爾遜還在格蘭芬多與拉文克勞之間糾結,在鄧布利多的指引下,他走上臺子,坐到四角凳上,拿起那頂破破爛爛的分院帽頂在自己頭上。
“拉——”他正欲開口,剛發出第一個音節,就聽到分院帽在耳邊呢喃,“你真的覺得自己適合拉文克勞嗎?”
“難道不是嗎?我的未來難道不取決于自己的選擇嗎?”
“很好!”分院帽上破開的口子咧成一張大大的嘴,嘲弄似的說道,“如果人人都懂得自己做出選擇,那我就能清閑很多了。”
“拉文克勞,拉文克勞,拉文克勞……”納爾遜閉上眼睛,雙手合十,手指絞得關節發白,不斷地祈禱著。
“很好,他已經做出了自己的選擇!”分院帽咧開大嘴,高呼道,“那么最終的結果是——”
“阿茲卡班!!!!”
臺下四張長桌上的人動作整齊劃一地脫下了校服,從桌子下取出帶著兜帽的黑色長袍披在身上,然后戴上兜帽,舉起魔杖,一擁而上。
“呼!——”
他滿頭大汗地從床上醒來,睜開眼猛地坐起身,頭頂的汗水順著額角的碎發流淌到臉上,經由下巴滴落到被子上,留下一朵朵碩大的仿佛鮮花盛開般暗紅的水漬。
他把手從被子里伸出來,不停地捏住又松開,感受著現實中才有的抓握的觸感,剛才的夢境令他恍惚,以至于即使面對分院去了阿茲卡班這樣荒誕的情節他也覺得確信無疑,披著黑色兜帽的人群一擁而上的場景實在是太過真實,他的手腕仍然還保留著被人群抓握、捏緊甚至抓撓所帶來的酸痛感,除此之外,被各種各樣魔咒擊中的感受和真的沒有什么區別,雖然他沒有受過魔咒傷,但是他就是清楚,如果被魔咒擊中,受到的就是那樣鉆心的傷痛。
“你醒啦?”
他抬頭望向周圍,明明是從噩夢中驚醒,周圍還亮堂得像白天一樣,睡慣了的四柱床竟顯得有些逼仄,床邊站著的人看不真切,周圍還有綽綽的人影,也許是睡覺壓到了眼睛吧,他扭扭酸痛的脖子,開口問道,“我睡了這么久嗎?”
那人卻不理他,只是含著笑問他,“衣服被褥還合身嗎?”
“什么?”他低下頭,看著自己身上穿著嶄新的絲錦紡成的棉衣,暖和且合身,被褥也換了新的,是喜慶的紅色,“你幫我換的嗎?”
“是啊,合身嗎?”
“雖然感覺有點羞恥,不過還是挺合身的。”他點點頭,掀開被子就要下床,“我這是睡了多久啊?餐廳還有早餐嗎?沒有的話就去廚房弄點吃的吧。”
“嘿,別動。”那人按住了他掀被角的手,把他按回了床上,“別亂動,我剛鋪好的被子呢,你可不能弄亂了。”
“你先讓我下去!我餓了!”他有些煩躁,抓住了按住被角的手,就要把它拿開。
“你可不能下去,你難道還有什么留戀嗎?”他看清了窗邊人那張熟悉到已經忘記名字的臉,他叼著一根雪糕棍子,笑容燦爛,臉頰上涕泗橫流,那人吸了吸鼻涕,把他按倒床上,“你不能詐尸啊,你已經死了!陳揚。”
“不是!我——”他的聲音被一張緩緩合上的蓋子永遠地封住了,在最后一刻,他透過棺材蓋的縫隙看到了床邊那幾道人影的面容——一位面露歉意的母親牽著孩子的手站在最遠處,那孩子天真爛漫,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躺在這里的人和他是什么關系,甚至不知道該叫他叔叔還是哥哥,他拎著一根接骨木魔杖像擊劍那樣揮舞著;一個穿著肥大西裝的中年男人站在一旁,西裝的款式很老了,胳膊肘后還打著補丁,男人給自己套了一副皮袖套,他面容憔悴,手里握著一副勞保手套,嘴里念念有詞,似乎是在道歉;更近的地方圍著的人都跪坐在地上,有人一言不發如同雕像,有人哭天搶地悲痛欲絕,他們唯一的共同點可能只有一個,那就是記不住名字,看不清臉。
“不是!我沒死!”
納爾遜大喊著,從睡夢中猛地坐起,全身肌肉緊繃,不住地戰栗,他的雙手用力地向上抓著,像一個溺水的人揪住漂浮在頭頂的水草。
可惜他什么都沒有抓到,這讓他握得太緊的雙拳關節發白,指甲深深刺入手掌,一滴滴猩紅的血順著胳膊滴落到身上。
“納爾,你怎么了?”湯姆翻身從床上躍下,跑到納爾遜的床邊,用力扶住他的肩膀,“怎么了?做噩夢了嗎?”
“湯姆?”納爾遜看到身邊的湯姆,心里安定了不少,他大口喘著粗氣,心有余悸地點點頭,“呼——是的,好像連著做了好幾個噩夢,每次醒來都是另一個噩夢。”
“沒事了,沒事了。”湯姆拍著他的后背,伸手從床頭柜上夠到了納爾遜的水杯,水杯里有睡前涼在那里的開水,納爾遜接過杯子,抿了一口,突然從門口傳來拍門的聲音。
“我去開門。”湯姆放下水杯,穿著拖鞋走到門口,另外兩名舍友也被吵醒了,他們點亮寢室里的燈,揉著眼睛下床。
“阿爾法德,大半夜的你怎么來了?”湯姆聽到是阿爾法德在叫門,揉著眼睛擰開了鎖,阿爾法德卻沒有理他,鎖開的一瞬間就擠了進來,揮舞著一份報紙沖向納爾遜窗邊,他的身后還跟了一群斯萊特林的同學,還有高年級和其他學院的學生,他一邊揮舞著報紙,一邊興奮地喊道:
“納爾遜!沒想到你居然還是個預言家!”
“什么預言家?”納爾遜由于困倦依舊沒有什么反應,反倒是門口的湯姆睡眼惺忪地問道,“他做什么預言了?”
“你忘了嗎湯姆?去年圣誕假期,”阿爾法德揮舞著手里的報紙,大叫著,整棟塔樓里估計只有石頭聽不到他的聲音,“去年圣誕假期你寫信給我們見證你和納爾遜的賭約,你忘了嗎?”
他從口袋里抽出一張皺巴巴的信紙,展開大聲念到:“納爾說:明年開學的時候德國要襲擊波蘭,繼而引發一場席卷全球的麻瓜戰爭!如果明年開學這項預言不成立,你們可以盡情地詆毀他。”
“所以呢?打仗了嗎?”湯姆撇撇嘴,“你大半夜過來就是為了踐行賭約詆毀他嗎?你已經二年級了,能不能成熟點。”
“當然不是!”阿爾法德揮舞著手里的報紙,預言家日報的頭版頭條赫然印著這樣一張照片:整齊地列成方陣的德式坦克正在無可匹敵地碾過鄰國平原那仿佛不設防的國境線,天空中呼嘯而過的飛機下雨一般地往敵方陣地丟著炸彈,而陣地早已化為廢墟,只剩下幾名殘兵躺在斷壁殘垣中痛苦呻吟,一名留著大胡子的士兵正蹲在一堵只剩下半面的矮墻后,他把半紅半白的國旗從中間撕成兩半,紅色的那半邊撕成布條緊緊勒住受傷左腿的大腿根部,他把另外半面白色的國旗綁到槍桿上,伸到矮墻上方輕輕地晃悠著。
“你知道的,預言家日報一般不關注麻瓜的戰爭,但是這次他們破例了!”阿爾法德興奮地在納爾遜床上攤開報紙,頭版頭條的標題便足以聳人聽聞——德國向波蘭發動閃擊戰,次日波蘭防線全面潰敗,副標題德國麻瓜軍隊新式武器足以殺傷巫師,在歐僑民請盡快撤回英國,他把報紙一張張攤開,指著占據了四個版面的全文,手舞足蹈,“昨天,九月一日,就是我們開學當天,德國麻瓜用這些鐵玩意兒偷襲了波蘭,一天就快占領波蘭全境了!預言家日報的評論員說,這極有可能是一場世界大戰的開端!我還買了其他報紙,他們都認為,相比第一次世界大戰,這次戰爭可能波及得更廣。”
“所以呢?”湯姆瞇起眼睛,盯著納爾遜床上擺著的一張張報紙,迅速瀏覽著段落標題,波蘭已打破法國記錄,成世界戰敗最快國家、波蘭魔法部已擬定第一批撤離人員,波蘭魔法事務將暫緩開展、本報獨家:黑魔王格林德沃已控制德國魔法部,違反保密法影響麻瓜軍隊,哪怕不看內容,僅憑標題他也能認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他順口問道,“這是麻瓜的戰爭,你看預言家日報干什么?麻瓜的報紙呢?你買了嗎?他們怎么說?”
“我順便訂了兩份,在這里,”阿爾法德從剩下的一堆報紙中挑出兩份,“嗯……一份泰晤士報,一份費加羅報,不過他們甚至沒用頭版報道這件事,你看這份泰晤士報,這是英國報紙,新聞是工廠女工工資低于男工,她們在市政廳門口抗議。”
“算了,還不如看巫師的報紙呢。”
“難道?我們不先刀了預言家嗎?”阿爾法德的臉上慢慢生出濃密的黑灰色毛發,眼睛發出綠光,露出殘忍的笑容,他的牙齒變得尖利、突出,口水流了一地,隨著他的變身,身后的同學們也紛紛變成狼人的模樣,納爾遜有種誤入狼窩的感覺。
“沒錯!”“是的,殺了預言家!”“撕碎他!”……
床邊的湯姆面容也逐漸扭曲變化,直至他變成了通緝令上格林德沃的模樣,他握著老魔杖,發出烏鴉般尖利的笑聲,“我絕不允許其他人能和我一樣預言。”
“看樣子我還沒醒。”納爾遜躺會床上,任由狼人趴在自己身上嚙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