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爾,仇恨不能解決問題。”鄧布利多露出一副憐憫的表情,放下魔杖搖搖頭,“你還小,不明白這些道理。”
“不,你錯了,鄧布利多教授,”納爾遜搖搖頭,被汗水打濕的頭發低垂下來,他嘴角上揚,眼神冰冷,“寬恕永遠不可能解決紛爭,對惡的同情,就是對善良的殘忍。”
“那只會釀成——”
“不!”納爾遜打斷了他的話語,“鄧布利多教授,您知道嗎?你所謂的寬恕只是逃避而已,您覺得自己有立場說這種話嗎?”
“我——”
“就拿您自己來說,”納爾遜抬起頭,用魔杖撥開眼前的碎發,用比鄧布利多更加憐憫的眼神盯著他,“蓋勒特·格林德沃,你曾經的摯友,曾經的愛人,但是當他對你的妹妹射出魔咒的時候就不再是了!但是你卻寬恕了他……你覺得這是寬恕嗎?這是善良嗎?這只是軟弱。”
“阿不福斯把這都告訴你了嗎?”鄧布利多的臉色變得灰白,這段誅心之語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內心,狠狠的揭開了他記憶最深處至今沒有愈合的巨大傷疤,可他畢竟是鄧布利多,他并不惱火,只想借著這件事情繼續感化納爾遜,“是啊,我給了他機會,這才沒有釀成更大的慘劇。”
“真的嗎?鄧布利多教授。”納爾遜滿臉的不可置信,“真不愧是您,您難道還沒覺得自己錯了嗎?你寬恕的人從你手里逃脫以后成為了一個恐怖分子,你難道不知道他殺了多少人嗎?你的軟弱只會帶來更加殘酷的后果,你難道還在自欺欺人嗎?”
“納爾,這不一樣。”鄧布利多愁眉苦臉地勸阻著,“你只是一時沖動,以后一定會后悔的。”
“不,鄧布利多,”納爾遜神色鎮定,但是微微顫抖的雙手和沒有用上敬語的稱呼還是暴露了他真正的心情,“我從來沒有這樣冷靜,這樣深思熟慮過,我確鑿,如果我不親手復仇,我以后才會后悔,既然你是過來人,你就更不應該讓我重蹈覆轍。”
“你看看!這就是我的欲望,你用過厄里斯魔鏡吧,你敢說看到了什么嗎?我敢!這就是我最深的欲望,我只希望我在乎的人都活著,這難道就這么難嗎?”說著,他從懷里抽出一張照片甩在桌上,這是一張幾個人的合影,約納斯燦爛的笑臉格外醒目,“你憑什么阻撓我?你永遠都想著自己的那些大事,那你就去想啊,為什么要來管我?我只知道,誰如果傷害他們,我就要讓他付出代價!”
鄧布利多望著那張小小的照片,他的臉僵住了,張著嘴卻說不出話。
“納爾看得比你遠!”站在一旁的湯姆突然喊道,他仍舊保持著用魔杖指向鄧布利多的動作,倔強地像是一只失去領地的小狼,“納爾是一個預言家,他知道所有東西!”
“預言家?!”鄧布利多瞳孔縮小,又失去焦距,從納爾遜提起阿利安娜開始,他的思緒就沉浸在破碎的家庭和曾經的愛人當中,在他的眼前,納爾遜淡金色的頭發在酒館昏暗燈光的照射下顯現出一種泛著銀光的灰白色,當預言家這個詞從湯姆嘴里喊出時,他腦海中和眼前的人的身影逐漸重合,他的目光重新聚集在納爾遜臉上,抬起胳膊,沉聲說道,“這都是我的錯,但這次我不會讓悲劇再次重演了。”
“抱歉,納爾。”他輕聲說道,“我對不起所有人,對不起阿利安娜,對不起蓋勒特,我對不起你的父母……對不起,納爾。”
納爾遜握住魔杖的手劇烈地顫抖起來,他身體一歪,重重地摔在地上,目眥欲裂,一股巨大的疼痛侵襲向他的腦海,他人生的片段仿佛走馬燈一樣映射在眼簾,布拉格街道上的蛋糕店、分院帽喊出“斯萊特林”、第一次握住魔杖時奧利凡德的小店里彌漫不散的霧氣、泰晤士河里那只落水的貓、約納斯抱著他的腿在空中甩來甩去……以及巴黎街頭那燒盡一切也不肯停歇的厲火。
湯姆丟掉魔杖跪在地上抱住納爾遜的肩膀,拍著他大汗淋漓的臉頰,一邊急得焦頭爛額,一邊咬牙切齒地盯著鄧布利多,鄧布利多只是望著納爾遜的頭發,不斷喃喃自語地道歉。
“鐵甲護身!”倒地不起的納爾遜忽然撿起掉在地上的魔杖,大聲地喊道,聲音大到酒館里的吊燈都稀稀疏疏地散落著積年的灰塵,“從我的腦子里滾出去!”
他痛苦的抽搐停止了,但是抵御魔咒已經讓他渾身濕透,力氣全無,湯姆響扶著他坐在地上,但是他硬生生地扒著桌子站起來,雙腿不住地打顫,他穩住身子,抬起頭,望向鄧布利多的眼神中嘲弄之色愈烈,“教授,從見到你的第一天開始,我就在做一個準備。”
鄧布利多沒有說話,只是平靜地望向他。
“在到達霍格沃茲的第一天,我就開始練習大腦封閉術。”納爾遜撩了撩垂下的劉海,輕松地笑道,“我明白,對您這樣忙于拯救世界的偉人來說,如果能通過偷窺什么人的記憶,或者扭曲他的思想去達成目的,那可真是一次劃算的選擇。”
“納爾,你沒有必要……”
“雖然我只是一個無名小卒,但是我拒絕讓任何人玩弄我的人生。”虛脫感消失,納爾遜拿起魔杖,轉身面向仍舊昏厥在椅子上的大胡子,認真地說道,“我的心靈已經堅不可摧了,我有你難以想象的意志,鄧布利多教授,現在您有兩種選擇。”
“一是眼睜睜地看著我懲罰仇人,然后把我抓起來送上威森加摩的審判席,”他又一次用魔杖抵住大胡子的眉心,“二,您現在攔下我,但是您不可能一輩子攔下我,那么之后,我會對他,對他的同伙,對他的親人,對他的族裔,對我所有能夠遷怒的人展開無休止的報復——這就是寬恕的后果,或許這就是您想看到的結果。”
“納爾。”湯姆的手按到納爾遜的胳膊上,原本在他的設想中,他們會找到仇人,狠狠折磨一番然后把他丟上絞架,但是他萬萬沒想到鄧布利多的出現讓整個故事走向了這樣曲折離奇的展開,他不想看到納爾遜被丟進監獄,但他不知如何是好,慌亂地僵在原地。
“沒事的,湯姆。”納爾遜拍拍湯姆的手背,凝視著他盡管帶著猩紅卻依舊清澈的眼底,寬慰道,“我沒事兒,你忘了嗎,我可是個預言家。”
說罷他扭頭望向鄧布利多,握住魔杖的手暗暗使勁,當著他的面認真地念起咒語,“鉆心剜骨。”
在納爾遜念咒的瞬間,鄧布利多眼神一震,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似的,飛快地抬起魔杖,一道炫目的綠光從杖尖射出,幾乎同時擊中了大胡子的胸口——
大胡子睜大眼睛張開嘴卻沒有發出聲音,他的身體抽搐了片刻。
緊接著腿一蹬,死了。
納爾遜震驚地看向大胡子的尸體,轉身緊緊盯住鄧布利多,他不知道大胡子是死在了鉆心咒的痛苦之下還是鄧布利多那道看起來就像阿瓦達索命的魔咒,他沒有想到鄧布利多竟然采用了這種方式來結束這件事。
“你可能覺得我是個懦夫,沒錯,其實有時候我自己也這樣覺得。”鄧布利多走近圓桌,這次納爾遜沒有避開他,湯姆也沒有再舉著魔杖,他苦笑道,“你看人很透徹,納爾,我總是瞻前顧尾的,所以釀成了很多悲劇,以至于我的一生都在為這些爛攤子而奔波——其中受傷害最大的反而是最在乎我的人。”
“可能其他巫師覺得我法力高強,事業有成。”他搓著手,看起來老了好幾歲,走到納爾遜身邊拿起桌上的照片,仔細地擦干凈,把它塞到納爾遜的口袋里,又把那根冷杉木魔杖輕輕地放在桌上,“把它收好,這可是你最重要的東西。”
“但是真正了解我的人才會清楚。”他繼續說道,“我只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我所做的每個決定最后都導致了結果事與愿違,所以我選擇面對他,去面對我那些年犯下的錯誤。”
“你要恨的話,就恨我吧,納爾。”鄧布利多摘下眼鏡,滿含淚水的藍眼睛中倒映出納爾遜憔悴的身影,“抱歉,我竟然給你留下了那么差的印象,甚至讓你去學大腦封閉術,但是請你相信,我真的是為了你好。”
“回學校吧,納爾,這件事就交給我吧。”鄧布利多疲憊的面容落寞下去,他像個老頭子一樣絮絮叨叨,“其實都怪我的,都是因為我才讓你的……抱歉,納爾,和湯姆回學校好好讀書吧,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以前的事情,就在我這里結束吧。”
納爾遜不理他,只是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探著大胡子的鼻息。
“湯姆,你回去吧。”納爾遜搖搖頭,他抬起頭,和鄧布利多對視,“你說得對,所以我不會再回霍格沃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