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不認識我嗎?”
“即便你是炙手可熱的人物,但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像是領導女巫梗著脖子說道,看起來像極了一個堅守信念的正義之士,但她不斷吞咽唾沫的動作還是暴露了她的色厲內荏,“我是魔法部法律執行司的艾倫·華茲華斯。”
“你真要把我逗笑了,哪有人上來就自報家門的?”納爾遜搖搖頭,向前走了一步,滿屋子的巫師竟齊刷刷地后退一步,仿佛在表演什么排練了很多遍的舞蹈,他在人群中環視一眼,發現了一位樣貌不起眼的消瘦女巫,正縮在那名粉短褲男巫身后,怯生生地望著他,“嗯?女士,我記得你之前應該在國際事務司工作?我回英國的手續就是你經辦的。”
女巫并沒有承認,反而用力地搖了搖頭,繼續躲到了粉短褲男巫的身后,男巫有些矮,她的個子又有點兒高,那努力躲藏的模樣看起來有些滑稽。
事實上,咖啡館里的正經傲羅只有三個人——除了張口“法律”閉口“伏法”的那位有些搞不清狀況的華茲華斯,便只剩下在地鐵站中偶遇“納爾遜”的短褲雙人組了,但他們看起來也不像是什么聰明人,納爾遜從被打擾的氣憤中緩和過來,掃視了一圈在場的“傲羅”們,一下子搞明白了狀況。
“你們不是傲羅。”納爾遜斬釘截鐵地說道,“你們太不專業了,我甚至看到了好幾個熟面孔,你們大多是國際事務司的工作人員,對嗎?”
華茲華斯的表情管理并不到位,納爾遜甚至從她的臉上讀到了“他是怎么發現的?太可怕了!”這種主謂賓都很清晰的句子。
“哪怕我的同事們不是真正的傲羅,但也不能任由你逍遙法外。”華茲華斯還在嘴硬。
“我倒是不介意陪你們玩一玩角色扮演,但是我確實有事,”納爾遜嘴上說著著急,語氣卻輕松起來,他從口袋中抽出一根魔杖,這個動作讓店內的空氣都冷了半分,但他并沒有念什么咒語,反倒笑著是把魔杖放到了桌上,說道“首先,在出動這么多人抓捕嫌犯的時候,你不應該像下巫師棋一樣把他們都塞到一個房間里,而是要讓機靈的人去接觸對象,其他人藏起來。”
“我不需要一個在麻瓜面前使用魔法的人教我怎么排兵布陣。”
“不,你需要,”納爾遜搖搖頭,像個老師一樣耐心地說道,“你瞧,我并不是那個在麻瓜面前使用魔法的人,事實上,你們才是,瞧瞧你們這林立的魔杖,把可憐的店主都嚇壞了,我還想問問他咖啡的配方呢。”
說罷,他向著吧臺后努努嘴,和一眾巫師們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門簾翹起的一角馬上垂落了下來,在空氣中尷尬地搖晃。
“另外,不要跟隨黑巫師的目光,我是說如果我真的是個黑巫師,那么你們現在已經倒在我的魔法下了。”納爾遜的聲音離華茲華斯很近很近,她驚慌地扭過頭,看到了納爾遜那雙離自己只有一掌距離的眼睛,那雙眼睛眨了眨,流露出令她感到萬分恥辱的笑意,“不要拿你同事的生命冒險了,諾比·里奇既然把幾乎所有的傲羅集中在了魔法部和對角巷,你們就應該離他們近一點兒,而不是趁著辦公室里能人都出了外勤,看到一點兒可能的消息,為了一點兒可笑的功績就什么都不調查就出來‘辦案’,還帶著一群工作至今已經疏于決斗的同事給你壯聲勢。”
“混淆咒?可別讓我逮到你!”納爾遜盯著華茲華斯有些渾濁的眼睛,心中已經有了答案,他的嘴角露出了危險的笑容。
“你……”
華茲華斯心中一凜,盡管不愿意承認,但她的想法確實如此——一個未成年但是成分復雜的巫師,部長這幾天心情很差,所有人都知道那個霍格沃茲的教授逃犯可能已經跑到月球上了,他一定會出丑,如果這個時候自己能抓到一個能夠轉移公眾注意的囚犯,想必部長一定會很開心……
納爾遜的臉離她越來越近了,華茲華斯總感覺這幾天眼前霧蒙蒙的,此刻更看不清楚了,她眨了眨眼睛,眼前奇跡般的清晰了很多。
“你可能不知道,我今天來倫敦就是為了去魔法部,找你們的里奇部長領獎,如果你在這種時候捅簍子,你的升遷夢就破碎了,”納爾遜輕聲說道,“更何況我只是剛到倫敦,你們應當是被別有用心的人利用了。”
“你怎么知道——”
“你瞧,我已經把魔杖放到那兒了,足夠你回去交差了,我晚些時候會去部里,請一定把它保護好。”納爾遜欺身向前,湊近她的耳朵說道,“行個方便,女士,我晚點兒還要和你們的部長聊天呢。”
“你為什么對傲羅這么熟?”
華茲華斯問了一個與“案情”和剛剛的談話毫不相干的問題,恢復理智的她已經把自己說服了。
“我有個妹妹,她的夢想就是成為一名傲羅,”納爾遜從口袋中,“看起來您對考試有一套見解,我以后可能還得叨擾您呢。”
“啊……好的。”華茲華斯點點頭,郎聲說道,“看樣子是我們抓錯人了。”
“抱歉和壞人長得那么像,給你們添麻煩了。”納爾遜撓撓頭,看起來就像一個陽光的霍格沃茲學生,他扭頭望向粉短褲男巫,問道,“先生,您剛剛是不是看錯了?”
“他看錯了。”華茲華斯接話道,“感謝你配合我們調查案情。”
納爾遜點點頭,穿過人墻,一聲不吭地離開了咖啡館。
瑪莎站在門外跺腳,外面有些冷,見到納爾遜出來,她笑著問道,“你打聽到了嗎?他的咖啡豆是哪里的?”
“西伯利亞。”納爾遜隨口說道。
“西伯利亞產咖啡豆嗎?”
“產,他們在溫室里種,每天用幾百個壺在大棚里燒水,以此維持室內的濕潤。”當你想要維護一個謊言,你就需要千千萬萬個謊言。
“好吧,我們現在回去嗎?”
“是的,現在回去。”
“你還記得路嗎?”瑪莎一邊走一邊問,盡管已經長大,但還是像一個好奇寶寶。
“我在膝蓋上刻了一幅倫敦地圖。”納爾遜的嘴里已經開始跑火車了,“哪怕閉著眼睛,我都可以找到去西城的路。”
“真的嗎?可以給我看看嗎?”
“當街卷褲腿,這樣不太好吧?”幾句話下來,兩人仿佛又回到了兒時的時光,聊得熱絡起來。
那樣的時光是很容易回去的。
“我之前遇到一個奇怪的人,她好像認識你。”走了一陣,當兩人靠近西城區時,瑪莎忽然說道,“前幾天我剛回倫敦,想去貨幣兌換所換點兒英鎊,有個奇怪的女人給了我很多錢。”
“奇怪的女人?”納爾遜瞥到街角一家新開的玩具店門口有人穿著一件等人高的企鵝皮套向路過的行人發氣球,不由得說道,“倫敦有太多奇怪的人了,她能有多奇怪?”
瑪莎四下張望一番,發現附近沒什么行人,便從隨身帶的小包中掏出一張小紙條,遞給了納爾遜。
“這是什么?”納爾遜打開紙條,那只是一張空蕩蕩的破紙頭罷了。
“她給了我一疊英鎊,讓我快點兒存進銀行,我留了個心眼,”瑪莎湊近納爾遜,神秘兮兮地說道,“這張紙條在那天之前還是一張五十英鎊的紙幣。”
“嗯?”納爾遜瞇起眼睛。
“我想說的是……納爾遜,我知道自己小時候受過傷,盡管記憶很模糊,你也在不停地告訴我那是夢,但我總覺得那是真實發生的,”瑪莎怯怯地抬起眼皮,挽起袖子露出小臂上一道在白皙的皮膚上異常顯眼的傷疤,望著納爾遜說道,“我是瘢痕體質,這是我當學徒時候留下的疤,所以長大以后我已經有些相信那只是我的噩夢,但我卻在回到倫敦時見到一個一個可以把錢變成白紙……又或許是把白紙變成錢的人,她說她認識你,那么我小時候經歷的事情是不是也像這張紙一樣神奇?”
“你可能有點兒水土不服,瑪莎,在倫敦多待幾天就好了,”納爾遜搖搖頭,將那張紙條收在手里,“這應該是銀行存款的憑條,你知道的,他們擅長使用一些容易褪色的墨水,這樣更好賴賬。”
“納爾遜!”
“她叫什么名字?”納爾遜對瑪莎的追問避而不談。
“她說她姓塞克斯!”瑪莎有些氣鼓鼓的,“她不會是你的女朋友吧?年齡差距有點兒大哈。”
“嘶……”納爾遜稍加想象,就有些不寒而栗,“我不認識什么姓塞克斯的,我甚至第一次聽說這個姓氏,真的會有人姓這個嗎?”
他放慢腳步,跟在瑪莎身后,開始認真地考慮需不需要來一發遺忘咒,從統計學的角度來看,和魔法沾上關系的麻瓜都不會有什么好下場。
但瑪莎卻轉了過來,盯著納爾遜倒著走。
“你在干什么?”
“我在觀察你的尺碼,準備給你做身衣服。”
“真的嗎?謝謝。”納爾遜將紙條揣進口袋,說道,“好吧,其實你可以隨便做,我會努力長成你衣服適合的尺碼。”
“你可真是個合格的顧客,”瑪莎夸贊道,“但那樣我就不是合格的裁縫了,你知道你是什么碼么?”
“不知道。”
“好吧。”瑪莎撇撇嘴,“我其實還想幫大伙都做一身,但是很多人都找不到了。”
“我知道湯姆的,是二十碼。”納爾遜思索片刻,說道,“不過其他人的我也不太清楚。”
“你可真奇怪。”
“是啊,我剛剛不是說了嗎?”納爾遜笑道,“倫敦有太多奇怪的人了,就比如說他。”
納爾遜和瑪莎此刻正走到街道的玩具店前,那位穿著企鵝玩偶皮套的人沖了上來,將手中的一把氣球塞到了納爾遜手中。
“謝謝,”納爾遜有些摸不著頭腦,他總覺得這人有點兒熟悉的感覺,但總不好把他的皮套拔下來看,“我剛好要去孤兒院,孩子們應該會喜歡你的氣球。”
企鵝蹦了蹦,揮舞著兩根短胖短胖的翅膀,他看起來想要拍拍手,但奈何肚子太大,兩只小短手碰不到一起。
“您熱嗎?這樣應該很辛苦吧?”瑪莎好奇地問道。
企鵝轉了轉肚子,納爾遜這些看明白了,他想要搖頭,但是玩偶服沒有脖子。
他揮舞著翅膀,示意兩人在店門口等一會兒,不多時便握著一大把氣球跑了出來,統統塞到了納爾遜手中,納爾遜只感覺這些氣球快要拽著自己飛走了。
“我替孩子們謝謝您。”瑪莎再三感謝著,企鵝在原地蹦蹦跳跳,看起來很歡樂的樣子。
告別了企鵝后,兩人繼續向孤兒院進發。
牽著一大堆氣球的納爾遜吸引了街上大多數人的注意,瑪莎牽著一顆櫻桃色的氣球,感嘆道,“他可真是個慷慨的人。”
“什么?這玩意兒很貴嗎?”
“相當貴!”瑪莎嘀咕道,“這可是橡膠做的,這可是很奢侈的玩具!”
“橡膠很貴嗎?”納爾遜有些摸不著頭腦。
“你不是學機械制造和汽車修理的嗎?怎么會問出這種問題。”
“呃,我學的是手工活,不是采購,”暴露了貧乏知識面的納爾遜有些尷尬,但好在那些為數眾多的氣球擋住了他的表情,“那他可真奇怪。”
“可不能這么說人家!他可是把氣球送給了孤兒院的孩子們。”瑪莎戳了戳最靠近自己的一枚,引得所有氣球都碰撞著舞動起來,“哈哈,不過這位善良的先生確實有點兒奇怪,但是我覺得問題最大的是你。”
“什么?”
“你總是吸引一些奇奇怪怪的人。”瑪莎說道,“從那個來找你和湯姆的紫色男人開始。”
“你說的對。”
瑪莎不停戳著納爾遜手中的氣球,走在熟悉的路上,他們仿佛回到了生活在西城孤兒院時做完禮拜一邊被科爾夫人催促,一邊打鬧著回去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