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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七章 橡果

  阿黛爾用胳膊撐著地面,用力地從地上蹦起來,跌跌撞撞地奔向湯姆。

  她的狀態很奇怪,時而順拐,時而蹦跳,仿佛在練習某種左右互搏的施咒方法。

  她往前走了幾步,被地上的石塊絆倒,幾乎就要倒在地上。

  “她怎么了?”

  “不要太過神經緊張,讓我看看,”羅伊那上前一步,眼中流露出濃厚的興趣,一簇藤曼緩緩地從地下冒出,將即將倒地的阿黛爾扶住,她前傾身體,一只手扶住阿黛爾的下巴,另一只手扒開她的眼皮,湊近臉頰,仔細觀察,過了一會兒,她松開手,轉過身望向湯姆,“只是普通的脫力,很正常的情況。”

  藤曼動作輕柔地將自己織成一張吊床,阿黛爾側臥在床上,皺著眉頭并不安然地睡去。

  “那就好。”湯姆對羅伊那的知識面還是非常信任的,在他看來,羅伊那在這方面的水平至少比他這個兩眼一抹黑的外行和克雷登斯那種摸著石頭過河的草根要強,“她沒有什么后遺癥吧?那種摧毀大山的魔法……阿黛爾才十一歲,剛上一年級啊……”

  “默然者的魔力和時間的積累無關,只和他心中的情感是否強烈有關。”

  羅伊那一邊解釋,手卻沒有閑著,一朵朵色澤不同、閃爍著不同模樣魔文的花朵靠近阿黛爾,將睡夢中的她瞧了個通透,陣陣夾雜著花粉的迷霧從花蕊中涌出,將阿黛爾包裹起來,很快,她的表情緩和下來,湯姆嗅到畫像也有些頭昏,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味道怎么樣?我精挑細選的,”羅伊那再次扒開阿黛爾的眼睛,一束樹葉般的綠光從她的眼中射出,端正地照進阿黛爾的瞳孔,在她的眼中流轉一圈又回到羅伊那的眼中,阿黛爾睡夢中不自覺顫抖的瞳孔似乎被平均分成了兩半,很快,表情奇怪的羅伊那徹底放下阿黛爾,望向湯姆,感嘆道,“真是神奇。”

  “哪神奇?”

  “一般的默然者,巫師本體和默默然之間是一種純粹的、對立的、此消彼長的競爭關系,就拿剛剛那個去你們的小屋里拿水的小伙子來說,你看他現在彬彬有禮,甚至有些羞澀,但是當他體內的默默然暴動時,就會變成一個只知破壞的、完全無法溝通的兇徒。”

  羅伊那攥緊拳頭,托住阿黛爾的藤曼膨脹起來,翠綠的半透明樹脂從樹皮上涌出,如同琥珀一般一點點地將阿黛爾包裹起來,和那時候治療納吉尼時一模一樣,沉睡的阿黛爾就像母親懷里的嬰孩一般恬靜,羅伊那突然補上一句,“對了,這個消耗很大。”

  “好說。”湯姆點點頭,他是一個識貨的人,也是一個財大氣粗的人。

  “這個小姑娘體內的默默然已經被她同化了,相當于對一個空白的靈魂寫入了巫師的人生,真是神奇,默默然這種魔力體竟然也能像靈魂一樣……”

  “這是壞事嗎?”湯姆皺著眉頭思索道。

  “這個得看情況,畢竟默默然的本能是惡念,這無法改變,但是當它擁有巫師的思考和邏輯時,沒有人會知道會發生什么,我猜這是納爾遜想出來的治療方法,上次我就看出來了,他在這方面非常……非常天馬行空,”羅伊那歪著頭說道,“或許默默然可以史無前例地和巫師達成和解,又或許,當一個僅憑本能就能破壞一切的怪物擁有了智慧,那么后果你也懂的。”

  “嘶……”

  “不過不要太擔心,畢竟上次靠變形術就能治好血咒獸人,搞不好這才是治療默然者最正確的方法。”

  “希望如此。”

  “我覺得我如果以后要去你們巫師的社會生活,可以考慮去做一個醫生。”羅伊那笑著說道,“自從遇到你們兩個之后,我的生活就被接連不斷的救人、修復魔法損傷占據了。”

  “占據?”湯姆反駁道,“中間隔了很久。”

  “很久嗎?或許對你們巫師而言是這樣,但是對一棵樹,或者一段永久保存的記憶來說,這點兒時間算不得什么。”

  羅伊那搖了搖手指,樹脂也漸漸淹沒到阿黛爾的頭部,忽然,她束起的長發在尚未凝結的樹脂中“砰”地一聲散開,發繩繃斷了,那枚橡果被發繩斷裂的彈力高高拋起,畫出一道急起急落的弧線,重重地落到地上,被堅硬的地面磕成兩半,里面并沒有果仁,只有兩塊堅硬的外殼。

  “嗯?是這東西?”

  “你認識嗎?”湯姆眨眨眼睛,小聲問道。

  “我當然認識,事實上,沒有人比我更了解它了,”一株向日葵從羅伊那腳下的地面上拔地而起,用花蕊盛放的圓盤將落到地上的半塊果殼托了起來,她用青蔥般的手指捏住果殼,將它拿到眼前,仔細打量著,露出懷念的神色,“這是我……當年羅伊那·拉文克勞為霍格沃茲設計的法陣原型,你或許知道,霍格沃茲的城堡中存在某種魔法,可以將小巫師無意識逸散出的魔力吸收,作為城堡日常運轉的魔力源泉,并且起到避免小巫師魔力暴動的職責。”

  “我知道,”湯姆點點頭,“如果說這個,可能有人比你還了解。”

  “當然,”羅伊那謙虛地認同道,“那股日積月累的魔力孕育出了一只城堡精靈,在四巨頭相繼離開之前,它的存在愈發清晰,看樣子在創始人不在的日子里,它將你們保護得很好。”

  “呵呵,希望如此。”湯姆皮笑肉不笑地扯動嘴角,“所以皮皮鬼就是從……呃,這個橡果里面孵化出來的嗎?”

  “它叫皮皮鬼嗎?真是可愛的名字,”羅伊那望著橡果殼,繼續說道,“我記得當初它應當是一枚杏仁,不過這不重要,在四巨頭建校的時候,小巫師誕生默然者的概率是很大的,當初創造它,正是為了在那些可能成為默然者的小巫師爆發時,找到辦法遏制他們的魔力暴動,歷屆的校長應當都會掌握它的制作方法,這位小姑娘頭上的這枚,應當是得到了某種改良,相比當年的魔文要精簡很多,或許這就是一千年來魔法發展的趨勢……”

  眼看著羅伊那就要進入拉文克勞式的研究熱枕當中,湯姆趕忙打斷她,說出了心中的疑惑,“這枚橡果我之前見過,是鄧布利多交給納爾的,那時候他還只是變形課教授。”

  “那不可能,”羅伊那斬釘截鐵地說道,“這東西不止有控制默然者的能力,這是不可能流落出去的。”

  “或許是前校長迪佩特教授交給鄧布利多的,”湯姆沒有說話,默默思忖,“也許當初迪佩特教授把它交給鄧布利多去拯救阿利安娜,但阿利安娜顯然沒撐到需要用它的時候就倒在了兩兄弟和格林德沃的亂戰中,橡果也因此留在了鄧布利多手中……鄧布利多的妹妹是默然者,他認出阿黛爾默然者的身份、委托麥格將橡果交給她也是情有可原的……”

  簡單的抽絲剝繭后,湯姆幾乎還原了事件的全貌,一場大型家庭倫理劇在他的面前緩緩展開。

  “總覺得你在想什么奇怪的事情。”羅伊那幽幽地說道。

  “怎么會呢?”湯姆矢口否認,“不過之后的事情就只能交給納爾操心了,我是幫不到什么忙了,要是阿黛爾的問題只是有個強大的仇家就好了。”

  “斯萊特林的學生和格蘭芬多的學生有個共同點,”羅伊那癟著嘴說道,“都擅長,而且只擅長做一些不用動腦的事情。”

  “納爾也是斯萊特林的學生。”

  “有什么區別嗎?”羅伊那不屑地搖搖頭,“你難道覺得他的計劃很縝密嗎?”

  “難道不縝密嗎?”湯姆反駁道,“只要行之有效就是好辦法。”

  “從實用主義的角度來說,確實是這樣。”

  “說起來,克雷登斯去拿水怎么還沒回來?”湯姆忽然想起了消失很久的克雷登斯,不由得說道,“我都有些口渴了。”

  “我在這兒呢。”克雷登斯突然出現在兩人身后,他將水杯遞給湯姆,望向羅伊那,不確定地問道,“呃,您就是湯姆說到的羅伊那小姐吧,這杯水需要澆到您腳底下嗎?”

  “呵呵,”羅伊那掩著嘴笑道,“您可真會聊天,給我就行,真是謝謝您了。”

  “小妞,把那瓶啤酒給我拿過來。”

  納爾遜依舊坐在鑿開的冰蓋旁釣魚,魚竿劇烈地顫抖著,過早冰封的湖面讓水下的魚兒都餓壞了,他甚至都不用打窩,只用把穿著餌的魚鉤丟下去,魚就會迫不及待的上鉤咬餌。

  他的身邊放著一排銀光閃閃的肥魚,剛釣上來的魚還活蹦亂跳,但是只用往冰面上一扔,它們就會在順便被凍住,維持在最鮮美的狀態等待在鍋中解凍。

  納爾遜歪著頭,一只手扶著耳朵,手指百無聊賴地在耳廓上敲擊著,耳中的小銀球收到了阿黛爾安然無恙、并且掌握了默然者力量的消息,他放心地嘆息一聲,手在耳朵上一抹,小球就消失不見了。

  阿黛爾的問題在納爾遜看來并不算太大的麻煩,這并非是因為他驕傲自大,而是因為他相信那一千余人臨終前的贈予,它們的雕像圍繞著郵差老人,佇立在東南方的波士頓郊野,遙遙望著大洋彼岸的阿黛爾,如此龐大的希望聚集在一個人的身上,即便他們幾乎都是麻瓜,但純粹的精神依舊可以凝聚成足以解決一切問題的魔力。

  他的手指像得了多動癥一般一刻都沒有停下,只是因為自己的身邊多了個更大的麻煩。

  喬昆達,這個從小被當作工具的女巫的內心猶如一只發條玩偶般空洞,在她的胸膛里,塞克斯博士臨死前讓她騎著掃帚快跑的片段終日回蕩著,在短短的相處時間內,納爾遜已經不下五次在夜班聽到喬昆達絕望的夢囈——塞克斯博士培養她的計劃在受襲而死的當日就中止了,而喬昆達的生活也仿佛停到了那一天。

  沒有父親告訴她應該怎么做,需要做什么,只有嚴厲刻板的姐姐不斷重復不能做什么,不能怎么做,這個始終為了別人而活的女巫徹底喪失了生命的方向,她只能一遍遍重復著父親臨終前的囑咐——騎掃帚,以至于空洞的內心在與塞克斯博士有些神似的納爾遜出現后便迅速被填滿了,這種移情的速度堪稱空前絕后。

  納爾遜能夠感受到她對“船先生”的依戀,但對他而言,挖掘事件的真相始終是首當其沖的——他的生活和喬昆達又有什么區別呢?被接連不斷的巧合包裹,身后的“眼睛”始終給他一種芒刺在背的感覺,不搞清楚是什么人在搞鬼,他寢食難安。

  或許他與喬昆達唯一的區別就是自己有了些許察覺,但喬昆達依舊沉浸在編制的幻夢中不愿醒來,這或許才是更好的結果。

  “給你。”

  身后傳來喬昆達傾斜木桶道啤酒的聲音,納爾遜反手結果她遞來的錫杯,抿著苦澀的、彌漫著劣質酒花味道的泡沫,聲音低沉地開口,“小妞,你包裹里的那個蛋今天早上好像有點開裂了,是不是在火爐旁放久了有些膨脹了?”

  “蛋?什么蛋?”

  喬昆達的神情有些恍惚,納爾遜心里“咯噔”一下,不會又是個蜷翼魔吧?這個蜷翼魔還挑了自己的主人下手嗎?

  “哦,我想起來了,”喬昆達用拳頭用力砸向掌心,清脆的響聲嚇跑了冰面下聚集的魚群,“那是犰狳,船先生,它也是一種神奇動物,能力是讓別人忽略自己的存在,怪不得我不記得它了,哈哈——這就是我父親留給我的逃跑方法,只要帶著犰狳鱗片制成的護身符,從追捕我的巫師旁邊走過去他們都不會發現。”

  “嗯?”她有些恍惚,“但是您為什么會記得呢?難道是因為您不會魔法,才沒有受它影響嗎?”

  “那可太好了,”納爾遜抿著泡沫,頭也不回地說道,“你終于可以離開這個天寒地凍的鬼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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