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對了,你考得怎么樣?”
在離開霍格沃茲的密道中,湯姆轉過身,向跟在身后的納爾遜的問道,盡管在這種考完期末考試的日子里,他們大可以大搖大擺地走出去,但對于霍格沃茲的學生來說,可能是逆反心理作祟,這種違反校規的暗道還是他們更傾向的出行方式。
但對于納爾遜和湯姆而言,這只是因為他們很少從大門進出而養成的良好習慣,畢竟在城堡的記錄中,他甚至還是一個不怎么喜歡出校門、只喜歡在圖書館泡著的好學生。
“當然,沒有問題,”納爾遜理所應當地答道,“如果古代魔文的教授不計較克雷登斯對她的冒犯的話。”
“期末考試的題目里連任何一點兒和奧丁沾邊的內容都沒有,”湯姆說道,“到了她的年紀,很少有人會不為自己的心臟健康著想。”
沙菲克無力地抬起頭,又很快把自己的眼神藏了起來,那些原本在旁聽席上神游天外的巫師們的意識在此刻齊刷刷地回來了,他們像是一群食腐的烏鴉,眼中滿是德不配位的貪婪,就像曾經的緊密聯盟一樣,就像曾經他們彼此之間許諾的一樣,這些卑劣的家伙總會依附于強者,把大勢已去的落敗者分食干凈。
他不覺得自己錯了,畢竟百年來,英倫三島上的巫師都是這樣走過來的。
沙菲克的目光游離著,看到那些在競選前信誓旦旦拍著胸脯向自己保證的巫師們,他們的衣著甚至比以前還要光鮮,老馬爾福和簇擁在他們身邊的純血巫師們比起之前更加腦滿腸肥了。他苦笑一聲,怪不得在鄧布利多提出削減行政開支時,那些嗜加隆如性命的家伙們并沒有想象中的激烈反應,畢竟對于躺著就可以賺錢的他們而言,在魔法部掛職的時候賺到的三瓜倆棗又怎么配放到臺面上來說呢?
“我低估了你,阿不思,”沙菲克落寞地望向一旁的鄧布利多,用自以為高深的前輩語氣說道,“我得提醒你一句,他們今天敢為了利益出賣我,下次就敢出賣你,這是一群養不熟的狼,你為了打敗我一定付出了很多吧,接下來你得用更大的代價來維持自己的權勢了。”
“我想您一定是誤會什么了,沙菲克先生,”鄧布利多微笑著說道,“我什么都沒有付出,也不會試圖去掌握什么東西。”
“真的嗎?”沙菲克冷哼一聲,目光游離,他似乎想明白了什么關節,輕聲說道,“這一切都是你們專門為我安排的陷阱嗎?甚至包括之前的那份協議?用這么大的代價報一個虛無縹緲的仇,值得嗎?”
“您誤會了,”鄧布利多對屬于沙菲克的寶座并沒有那么急切的渴求,他語氣溫和,耐心地解釋道,“并沒有人針對您,沒有誰是世界的中心。”
“你在說我傲慢嗎?”
沙菲克伸出手,用力地抖了抖領子,不敢與旁聽席上那些貪婪的目光對視,倉皇地想要逃離,卻在即將邁出腳步的瞬間被諾比·里奇叫住了,里奇走近沙菲克,居高臨下地望著他。
“沙菲克法官,今天是你任期的最后一天了,有什么感想嗎?”
“里奇,你連敬語都敢不對我說了嗎?”沙菲克壓抑著自己的憤怒,里奇是這間昏暗的屋子里 鄧布利多拍了拍里奇的肩膀,向主持競選的女巫走去,兩人熟絡地攀談起來。
“之前一直沒感覺,沒想到這個屋子還挺亮堂。”
“鄧布利多……鄧布利多大法官,我想這可能是因為您的內心光明,這才影響到了您的眼睛。”
“叫我鄧布利多吧,”鄧布利多有些無奈地扶額,“如果一定要加一個頭銜,我希望是教授。”
“好的,鄧布利多教授。”女巫微笑著點了點頭。
“我想以后威森加摩也不需要大法官了,”鄧布利多抬起頭,感嘆道,“在了解了麻瓜的司法在這些年的進展后,我愈發覺得大法官這種一言堂的職務需要太高的素養,不論是在學識、經驗亦或是道德上,但我們當中的任何一個人在學校與生活的學習中都不會接觸這方面的知識,這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
“您說的有道理,鄧布利多教授,”女巫是威森加摩中出了名的遇事不決不發言派,這也是她為什么能主持今天這場競爭的原因,“但麻瓜的法律可不適合我們。”
“我們需要聽到更多的聲音,也要讓更多人在這里能夠發出自己的聲音,毫無疑問,這張仿佛從中世紀傳承而來的椅子無疑是套在每個人嘴上的枷鎖,”鄧布利多搖搖頭,“這一點兒也不好,它在壓榨這個國家的未來。”
沙菲克背對著攀談的兩人,額角青筋暴起,連面前的里奇在說什么也聽不清楚,只覺得鄧布利多的每句話都在暗示自己,都在諷刺自己,都在侮辱自己,都在把自己數十年的功績丟在腳下不住地踐踏。
什么叫學識、經驗和道德?難道他享譽世界的沙菲克法官欠缺什么嗎?
“……沙菲克,我并非你的家仆,按照魔法部的憲章,威森加摩作為立法機構也無權干涉行政。”
諾比·里奇表情淡然,但內心卻燃燒著積攢數年的火焰,他一邊維護著自己作為部長的體面,一面又想狠狠地將沙菲克痛批一頓,他一邊想起當初沙菲克選定他成為代理部長時的滿腔熱血,一邊品味著坐在部長位置的幾年里自己遭受的折磨與屈辱,他對這個老人的情感是復雜的,
“我本以為你選擇我是因為你的女婿在部長的位置上做得不好,我本以為你看中了我當年的正義與勇氣,但我沒有想到你只是想扶植一個背景干凈、更好控制的福利!”
“連你這樣的家伙也敢沖我犬吠了嗎?”沙菲克只想離開這個令他作嘔的地方,他惡狠狠地怒斥著里奇,“給我讓開!”
“你不能走,”里奇堅定地攔在他的面前,“你需要為自己之前的行為付出代價,魔法部和威森加摩每年數萬加隆的虧空,那些裙帶關系如網羅一般緊密的部門,每況愈下的社情和逐年提高的犯罪率,那些——”
“夠了!”沙菲克的臉漲得通紅,他終于忍受不住,將自己從鄧布利多那里得到的憤怒大聲地宣泄在里奇身上,“滾開!泥巴種!”
大廳中的空氣瞬間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停下了他們的動作與言語,目光重新聚集在沙菲克這位前法官的身上。
“哦吼”
老馬爾福側過身,小聲對一旁的老卡羅說道,“他已經氣急敗壞到這種程度了嗎?”
老卡羅還在為他之前的行為生氣,沒有搭理老馬爾福,討了個沒趣的老馬爾福聳聳肩,目不轉睛地盯著沙菲克,饒有興趣地揉著自己胡須柔順的下巴。
“沙菲克,”鄧布利多轉過身,罕見地露出了不悅的表情,“你不能說那種話,難道到現在為止,你就沒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有過半點后悔嗎?”
“別假惺惺地說那種話了!鄧布利多,”沙菲克雙眼通紅,狀若瘋魔,一連串的打擊將他的心智幾乎徹底摧毀,他不再愛惜羽毛,只想爽快地痛批屋里這些自以為的同類,他用手指著在場的每個人,仍不忘給鄧布利多潑臟水,“你們這些騙子、罪犯、奸商、小人!你們覺得打倒我很開心嗎?鄧布利多殺人犯會給你們更好的未來?可笑!他比你們冷酷得多,也聰明得多,你們只不過是從我的棋子變成了他的玩具,我是有后悔,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當初在挪威沒有給你這個虐殺麻瓜的黑巫師判死刑!”
旁聽席上傳來一聲嗤笑,他們一點兒也不在乎這種事,相反,鄧布利多和麻瓜出身的部長可在乎得多,沙菲克完了。
“沙菲克,”鄧布利多的語氣變得冰冷,“就像里奇部長說的那樣,你最好留在這里,接受你應得的審判。”
“我答應了威廉姆斯先生一件事情,”里奇側開身子,給沙菲克讓出一條通向大門的路,“他非常注重巫師歷史的傳承,他告訴我,魔法部遇到的大部分問題都可以在歷史中找到答案。”
“你在說什么話?”沙菲克斜著眼盯著里奇。
“我已經提出草案,在魔法部中成立一個新的部門,叫做編年史辦公室,記錄歷史為未來的官員們做參考,”里奇語氣平淡地說道,“你會成為我們記錄的第一位當代著名巫師。”
“你想靠這些就搞臭我?你想得美!”
沙菲克擠開里奇,板著臉向門口逃去。
“沙菲克先生,我是你的崇拜者,能給我簽個名嗎?”
在威森加摩大廳的門口,一個吊兒郎當的年輕人斜靠在門框上,擋住了沙菲克的去路,他輕佻地挑了挑眉毛,從懷中掏出了一疊羊皮紙,遞向沙菲克。
沙菲克瞳孔一縮,轉頭向后望去,大廳中沒有一個人動彈,鄧布利多正在繼續剛剛被打斷了的攀談,而里奇也加入了旁聽席的討論中,沒有人在乎自己,又或是沒有人會擔心自己逃離。
“我認為威森加摩需要新鮮血液,作為立法機構,各個領域、各個階層都需要保持均衡,不能讓腐朽的思想占據這里……”
鄧布利多刺耳的發言傳入他的腦海,他謹慎地打量著眼前的年輕人,他的面孔有些陌生,腰間掛著一個可笑的玩偶,不像是英國的巫師,對自己的態度也沒有絲毫的恭敬。
沙菲克有種不好的感覺,他低下頭,打算繞過這個年輕人,不想橫生事端,只要能離開這個陷阱,在沙菲克家盤根錯節的權勢幫助下,他有足夠的信心碾死屋里那兩個乳臭未干的家伙。
年輕人只是笑瞇瞇地看著他,腰間的掛飾不住地搖晃著,“自我介紹一下,沙菲克先生,我叫企鵝,您也可以叫我企鵝。”
沙菲克沒有理會他奇怪的發言,埋頭快步走了出去,走廊的拐角就在眼前,只要能過去……
當他走到走廊盡頭,憋著的一股氣馬上松開。
“我們走著瞧!”
可在拐過這個彎后,那只可笑的企鵝玩偶又進入了他的視線,沙菲克抬起頭,表情扭曲地望著倚靠在門框上的企鵝,咬著牙問道,“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我只是想要一個簽名。”
企鵝微笑著揚了揚手中的羊皮紙。
“我認為威森加摩需要新鮮血液……”
鄧布利多刺耳的發言再次傳入他的腦海,沙菲克驚恐地轉過頭,自己的身后哪里是什么走廊,分明是威森加摩的大廳!而鄧布利多的發言也繼續傳來:“作為立法機構……”
沙菲克瞳孔震動,他一把推開企鵝,讓羊皮紙散落一地,老邁的身體里爆發出非凡的潛能,埋頭向前沖去,這一切只是幻覺,只要能過去……
“沙菲克先生,簽個名,對您來說再簡單不過了。”
好不容易再次跑到走廊盡頭,那道魔鬼般的聲音再次傳來,羊皮紙鋪滿了地面,他粗略一瞥,哪是什么簽名冊,分明就是認罪書!
“我認為威森加摩需要新鮮血液……”
再次聽到鄧布利多聲音,沙菲克的臉色變得鐵青。
“滾開!”
奔跑。
“簽個名吧,沙菲克先生……”
“我認為威森加摩需要新鮮血液……”
“簽名……”
“我認為威森加摩……”
不知道過了多久,沙菲克的臉色沒有一點兒血色,他仿佛陷入了一場永恒輪回的地獄之中,在走過無數遍的走廊中跑了不知多遠,他也嘗試過襲擊企鵝,但企鵝高超的魔法讓他一次次地絕望,終于,在企鵝玩偶再次映入眼簾時,沙菲克“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他全身上下沒有一塊肌肉不在顫抖,他的靈魂沒有任何一片不在恐懼,他的意識幾乎被這輪回與絕望吞噬。
“我簽……我簽!”
“有筆嗎?有筆嗎?!不用筆,不用,我自己來……”
他用魔杖劃破手指,用暗紅的血液在每一張羊皮紙上簽下自己的名字,傷口不斷愈合又被不斷撕開,但麻木的沙菲克早已感受不到疼痛,他急迫地撿起每一張羊皮紙,仿佛那并非催命的符咒,而是救命的解藥。
“何必呢?沙菲克先生,我們沒必要搞得這么難看。”
企鵝吹了聲口哨,蹲在沙菲克的面前,拍了拍他滿是褶皺的臉。
“有個好消息,您的報道已經印好了,我們會給您送一份的,哪怕是在阿茲卡班……對了,記得調頭。”
沙菲克已經不剩下多少理智,他扯著被企鵝踩住的最后一張羊皮紙,用自己珍愛的長袍袖子擦干凈上面的腳印,簽下最后的名字。
他抬起頭,企鵝已經消失不見,但即便沒有看守,他也不敢再次踏足走廊了,抱著厚重的紙張,披頭散發,像個精神不正常的拾荒者一般,沖進了威森加摩的大廳中。
看到沙菲克的巫師們都很驚訝,他們不明白,為什么他想通得這么快,剛出去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