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過了,這家的通心粉很好吃,好吃到不像是英國人做的。”
“這不是顯而易見嗎,好吃的東西都不是英國人做的。”納爾遜聳聳肩,望向窗外在霍格莫德街道上玩耍的孩童,腮幫子緩緩蠕動著,“我還以為同學們考完試都會來霍格莫德玩。”
“對那些臨陣磨槍的家伙來說,一場簡單的期末考試就足以抽干他們所有的精氣神,”湯姆熟練地用叉子卷著通心粉往嘴里送,一邊咂巴著嘴,一邊嘲弄道,“現在大多數人應該都在宿舍里睡覺,哪怕禮堂里擺滿了熱氣騰騰的飯菜……我想鄧布利多看到空蕩蕩的餐桌,一定會感到很絕望。”
“是嗎?”納爾遜注意到街道突然變得熱鬧起來,待在周邊店鋪與民居中的巫師正在向村子中心靠攏,他并沒有在意,只當是霍格莫德在舉辦什么集市之類的活動,“你可能要失望了,你忘了嗎?剛剛那本書里寫的東西。”
“哦對,鄧布利多在威森加摩,以后我們就得叫他法官大人咯,”湯姆靠在椅背上,面前的盤子只剩下一點湯汁和用來增色的青椒,“果然是人往高處走,如果我能當上威森加摩首席,我也會不管學校的期末考試。”
“你的通心粉里加了太多番茄嗎?怎么酸溜溜的,”納爾遜挑了挑眉毛,“你要知道,這個位置可不好坐啊,尤其是在現在。”
“也是挺好笑的,我們兩個人在這里聊這種東西,干不下去就跑路唄,我看很多人都是這樣做的。”
湯姆舔了舔嘴唇,看起來意猶未盡,見到他的表情,沒什么胃口的納爾遜把自己只剜了兩勺的午餐推了過去,揮了揮手,缺了一塊的擺盤被幾枚小西紅柿補滿了,湯姆把盤子拉到自己面前,撿著小西紅柿吃,順著納爾遜的目光看了眼窗外,好奇地問道:“他們這是去干什么?”
“也許有大減價的雞蛋,”納爾遜隨口說道,當餐廳老板的孩子跑進來把老板拉出去后,他的表情出現了明顯的變化,站起身說道,“也許有什么大事發生了,我們要去看看熱鬧嗎?”
“稍等,等我吃了這兩個番茄。”
湯姆用叉子同時叉起兩枚小西紅柿丟進口中,拿起餐巾優雅地擦了擦嘴,跟著納爾遜一起往人潮的方向涌去。
村里臨街的門一扇扇打開,一個個臉上寫滿好奇與懷疑的巫師從家里走出,來到了街道上,如果不是這樣,納爾遜都不知道霍格莫德居然生活了這么多人。
“我看過霍格莫德的地方志,”納爾遜一邊走,一邊對身旁的湯姆說道,“像這樣規模的集體出行,還是在妖精叛亂的時候。”
“勞駕,別說了好嗎?”湯姆撇了撇嘴,“我已經有些困了。”
兩人東一句西一句地向村子中央靠近,納爾遜記得那里應該是一家貓頭鷹郵局,霍格莫德的巫師們有時也會把自家的貓頭鷹寄養在那里。
里三層外三層的人將村子中央的貓頭鷹棚圍得水泄不通,來晚了的納爾遜和湯姆只能被堵在人墻外,踮起腳尖望向里面,一只貓頭鷹拎著一厚摞雜志搖搖晃晃地飛來,納爾遜甚至能看清它厚實的羽毛下因為脫力而變得鐵青的皮膚,它將雜志丟到地上,納爾遜只來得及看到《唱唱反調》的封面,那些雜志便被早早守在周圍的村民哄搶一空。
“該死,我不該吃那么多的,我感覺我要吐了,”看到這一幕,被人群擠來擠去的湯姆湊近納爾遜的耳邊,小聲說道,“我們剛剛看漏了什么嗎?難道那張電影票的背面真的是雞蛋兌換券?”
納爾遜不用親自回答湯姆的疑問,因為周圍激烈的討論已經替他解答了這個問題。
“真的嗎?你可以通過雜志和世界各地的人交流?”一個沒搶到雜志的農夫拖著草叉從人群中退了出來,沖身旁的鄰居低聲問道。
“我對梅林發誓,我剛剛看到了匈牙利語,”他那紳士模樣的鄰居不著痕跡地將一本雜志在背后卷成卷,小心地塞進自己燕尾服內側的背帶之間,“我在上面寫了一句話,專門與我的妻子對照了一番,果然出現在了她的那本書上。”
“好嘛,你門家居然有兩本,先拿一本給我看看嘛!”農夫毫不客氣地伸出了手。
“不要著急,《唱唱反調》的雜志社說了,他們這一期印了很多冊,保證會給每一位巫師都發一本。”
“希望如此。”農夫望著眼前密密麻麻的人群,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草叉,恨不得掄起袖子殺出一條血路。
“砰。”
一聲悶響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寂靜,一個小鬼從紳士的背后跑過,肩膀撞到了他的后腰,被他卡在西褲背帶里的雜志應聲掉到地上,兩人的目光同時凝聚在雜志上,紳士抬起頭,正好對上了老鄰居玩味的笑容。
“我覺得這個雜志社還是保守了,畢竟沒有人想到一個兩口之家會拿三本。”
“你聽我解釋,我擔心雜志上的魔法是有時效的,就想著備一份,不然和那個匈牙利人的罵仗就沒有辦法進行下去了,”他用袖子擦了擦額角的汗,尷尬地笑著,“不用擔心,你一定能搶到一本的,之后還會有源源不斷的雜志往霍格莫德送來,實在不行,你可以定一份嗎?”
農夫沒有說話,只是用草叉指了指地面,他的紳士鄰居順著草叉的方向望去,一只臟兮兮的、看起來剛玩過泥巴的小手抓住了頁腳,將它拽走了。
他瞪大眼睛,往小手消失的地方望去,只看到一根根叢林般的大腿。
“現在好了,”農夫把草叉插在地上,拄著下巴,露出開心的笑容,“兩口之家只剩兩本了。”
“看樣子確實很緊俏,”湯姆若有所思的揉著下巴,低聲評價道,“看樣子果然有雞蛋之類的贈品,你或許可以讓那個奇怪的家伙再送兩本過來。”
“我真的不知道你聽了半天聽了點兒什么。”
納爾遜無奈地搖搖頭,踮起腳尖往人群里面望去,看到又有一摞雜志被貓頭鷹丟下,他伸出手輕輕一揮,一道無形的風刃將捆扎書籍的麻繩整齊地切斷,被壓在一起的書失去了束縛,像被壓緊的棉花一樣在空中散開,它們張開書頁,像一只只蝴蝶一般,輕盈地飛向那些沒有領到的人。
“讓他們看看沙菲克的嘴臉也是極好的。”
其中一只蝴蝶在空中盤旋一陣,撲閃著翅膀,瞅準了湯姆向他的懷中沖來,湯姆伸出手一接,最后一頁在他的面前敞開,各種語言的文字以比一開始還要迅速的速度飛快閃動刷新著,宣泄著讀者們的情感,盡管雜志派發只過去了一頓飯的功夫,但讀者們的注意力早已從關于沙菲克的內容轉移到了這附雨一頁小小的紙張紙卻可以與無數陌生人通訊的魔法上,看到這超出常理的一幕,饒是見慣了世面的湯姆也不得不感嘆一聲神奇。
“這種魔法真的存在嗎?”
納爾遜微笑著點點頭,手中的魔杖于頃刻間變成一支精致的鋼筆,在供讀者書寫的空白處草草寫下幾筆。
“討論一點兒關于本期內容的話題吧,下一期我們將在雜志上呈現更便捷的交流方式。”
湯姆本以為這句話會很快被新的評論淹沒,但他沒有想到,它被加粗高亮地擺在了最頂端,評論刷新的速度肉眼可見地慢了下來,周圍剛剛搶到雜志的巫師們也即使地展開了對這段話的討論,它出現得毫無時滯,甚至比最便捷的魔法通訊方式雙面鏡還要便捷得多,在讀者們罕見的沉默過后,如納爾遜所愿的發言如潮水一般涌出,鞭撻著沙菲克那本就狼藉的名聲。
“我們出去吧,這兒太擠了。”納爾遜推開兩個擋在面前的門板大漢,和湯姆逆著人群走了出去,兩人大口地呼吸著冷冽的新鮮空氣,“沒想到他們會為了這么一個小小的魔法這么熱情。”
“小小的魔法?”湯姆挑了挑眉毛,糾正著納爾遜錯誤的認知,“你知道這相當于什么嗎?把全世界的巫師放在一個房間里開會,這是古往今來,絕無僅有的!就像沒有魔法的人第一次接觸魔法一樣,我都很震撼,甚至已經想到了一萬種利用這種魔法的方式。”
“我希望回去以后你可以把這一萬種方式找張紙寫下來給我開開眼界,不過我需要糾正你一個誤區,湯姆,這并非是把全世界的巫師放在一起開會,只要會寫字,就可以參加這場‘會議’,”納爾遜點了點頭,說道,“我真的挺納悶的,從魔法誕生到現在已經過去幾千年了,巫師們居然還沒有發明出這種低成本即時通訊的魔法。”
“有什么意義呢?”湯姆反駁道,“這種魔法可以讓巫師變得更強嗎?可以讓他們在決斗中更厲害嗎?大多數人都是這種想法,如果你天下無敵了,想說什么自然有無數的狗腿子替你跑腿。”
“的確……在中樞建成的時候,我就告訴了他們這個設想,當時他們都對此一無所知,甚至一度沒有理解我的意思,沒想到現在已經變成了現實。”納爾遜頗為感慨,“說句實話,我都沒有想到會有這么快。”
“這不是你發明的嗎?”
“不是,”納爾遜搖搖頭,“我沒有必要什么事情都親歷親為,寶藏就在那里,等待有想法的人去發掘。”
“你在垃圾堆里淘換出了不少人才,”湯姆有些羨慕,“不像我,每天在學校里幫這個幫那個,結果那群家伙張口就是‘我得回去問問我父親’,閉口就是‘等過幾年我們家就是我說了算’,真是一點兒用都沒有。”
“你這屬于長線投資,他們還沒到發力點兒呢,”納爾遜笑道,“假期要去法國玩嗎?企鵝他們會在那里辦一場巫師的萬博會,屆時會有很多新奇的東西,你或許可以帶一些回來,讓你那些朋友們的發力時間提前一點兒,我想如果這樣,那么等到他們父輩的基業崩潰時,那些純血家族們的反應也就不會太過強烈了。”
“搞快點兒把,我迫不及待地想要使用平價的速順滑發劑了。”湯姆撇了撇嘴,點點頭,“為什么定在法國呢?英國不好嗎?”
“因為法國魔法部很棒,”納爾遜眨了眨眼睛,“你知道的,他們對魔法界的管制約等于沒有管制。”
“這可不像是在夸人。”湯姆擺出一幅法國人的表情,“我們回去吧,先去豬頭酒吧繞一圈吧,阿不福思不會真的死在外面了吧。”
“承你吉言!”
一對強健的胳膊從兩人身后撲來,納爾遜下意識地低頭躲避,讓想要同時摟住他們的阿不福思撲了個空,他只夠到了湯姆的肩膀,失去平衡的他繞著湯姆轉了一圈,“砰”的一聲趴在了地上。
“你沒事吧?”
納爾遜伸出手,將阿不福思拉了起來,阿不福思捂著額頭從地上爬了起來,眼冒金星,被人群踩實的地面將他摔了個四仰八叉。
“我……沒事,”他甩了甩頭,深吸一口氣,說道,“我看到這里有很多人,就過來湊湊熱鬧,沒想到你們竟然也在,就不用專門去找你了。”
“找我有什么事嗎?”
“稍等,讓我看看里面發生了什么,”盡管被摔得神志不清,但阿不福思那屬于人類的看熱鬧天性卻沒有絲毫減弱,“這兒人多眼雜,等會兒去酒吧里,我給你說。”
“走吧,”納爾遜拽著他的袖子,將他拖出了人群,“我回頭讓人給你寄一份。”
“好吧。”
此時的村子異常冷清,街道上一個人都沒有,阿不福思也放心地從懷里掏出一個信封,交給了納爾遜,一邊說道,“你最近需要小心一點兒,紐蒙迦德的那群黑巫師在背著你的人調配人手,肯定有什么不為人知的陰謀。”
“謝謝。”
納爾遜迅速拆開了信封,企鵝并沒有寫太多廢話,只是言簡意賅地將強尼兩人的調查結果轉述給了納爾遜,他飛速地掃過整篇信箋,表情愈發怪異。
“怎么了?”湯姆小聲問道,一旁的阿不福思把頭扭到了一邊,吹起了口哨。
“居然是沖我來的,”納爾遜將信紙遞給湯姆,沖他努了努嘴,“真是個奇怪的家伙。”
“誰?”湯姆掃視著心上的內容,表情很快變得和納爾遜一模一樣,他緩緩扭過頭,語氣中滿是不可思議,“麻瓜?那是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