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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章 第三幕:表情

  “收手吧,納爾,”鄧布利多從濛濛的雨幕中走出,他站在平行于兩人的另一堵墻頂,厚重的聲音緩緩飄來,“你做的足夠好了,繼續下去,事態的發展將超出你的掌握。”

  鄧布利多舉起胳膊,雨水的漩渦在他的頭頂緩緩成型,猶如一面鏡子一般,以他為中心不住地向四周,向整座巴黎蔓延,宛如給巴黎城扣了一頂帽子,在這道迷幻的屏障遮擋之下,雨水下落的勁頭稍滯。

  鄧布利多不愧是堪稱最強大的巫師,他的魔力竟能阻塞天象。

  “鄧布利多教授。”納爾遜沖鄧布利多行禮問好,他一手抓起帽子,另一只手將魔杖舉到胸口,“您喜歡這場雨嗎?”

  湯姆上前一步,他的眼神不住地在摯友與恩師之間徘徊,但猶豫幾乎連一秒鐘都沒有,他站在了納爾遜的身邊,舉起魔杖,黑色的光柱從杖尖噴涌而出,徑直射向鄧布利多布設在頭頂的屏障。

  鄧布利多望著自己的兩位得意門生,他曾經不止一次地對對別人炫耀,這兩個年輕人未來的成就必然會超過自己,他自以為對納爾遜心中的那一團火有不低的了解,可還是沒有想到,他竟然會以一種這樣極端的方式來踐行自己的信條。

  “粗暴的雜糅會造成割裂,我想你應該明白這個道理。”鄧布利多誠懇地說道,“你瞧,美國已經有些麻瓜知道了巫師和魔法的存在,這樣柔軟的融合才能避免更大的損傷,你大可以等等,等到時機成熟。”

  “教授,我不想再等了,”納爾遜將軟氈帽扣在胸前,感受著透過它傳來的蓬勃心跳,他的身體在大雨中變得冰冷,可鮮血卻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火熱過,他的眼睛像黑洞一樣深邃漆黑,直面著世界上最偉大的巫師,輕聲說道,“您總是這樣,等等,再等等,當格林德沃理解了您‘更偉大的利益’并付諸行動時,您讓他等等,害怕自己一手釀成的災難變得難以控制,您讓紐特學長幫您解決這一切問題,可當格林德沃落網時,你又讓他們等等,您有信心讓格林德沃不再為害世間,那么您做到了嗎?即便紐特學長幫您獲得了血咒,您也不愿意解開它,我知道它一直都被掛在您的胸口,您還在等嗎?等到他摧毀一切秩序,等到他將野心涂抹在蕓蕓眾生的身上,您還要再等下去嗎?”

  “納爾……”

  湯姆對自己的魔力沒有一絲一毫的珍惜,他傾盡全力,轟擊著鄧布利多的屏障,破壞比保護要來得容易得多,透明的雨水屏障被黑色的魔力浸染,變得渾濁起來,在兩座萬博園上空的范圍之內,已經變得渾濁的雨滴繼續從空中落下,向遺忘過去的人們砸落。

  “我并不認為您是一個語言的巨人,教授,但是等待這么久,時機什么時候才會成熟呢?總有新的條件需要得到滿足,如果我們像一個應試的學生一樣,什么事情都要等到時機成熟再去做,那么等到事情結束,我們或許都一事無成。”納爾遜的語氣變得激烈,但表情卻愈發平靜,“您讓我等等,我等過了,約納斯死的時候您讓我等等,告訴我麻瓜的法律會給他一個公正,可等等會讓他重新回到這個世界嗎?那樣荒誕的原由換做是您,您會接受嗎?我等過,但我等不及了。”

  “我理解你的怨懟,納爾,你在麻瓜的家庭中長大,你的眼光不像大多數人,只局限于自己的世界,”鄧布利多柔聲說道,“在麻瓜的這件事上,我和你持一樣的態度,我完全理解你的熱血,但你太年輕了,你沒有考慮到之后會發生的一切。”

  “教授,您知道嗎?我一直在怨恨你,怨恨你搶走了我此生唯一一次手刃仇人的機會,”納爾遜抬起頭,澄澈的眸子竟給了鄧布利多一種難以直視的感覺,他輕聲說道,“但同樣的,在我心中,您最偉岸的時刻,也是在喊出‘阿瓦達索命’的那個瞬間,教授,能告訴我嗎?您在喊出索命咒的時候,想過之后發生的事情嗎?”

  “我沒有想過。”鄧布利多如實地說道,“但我不想讓你因為沖動,背負起不該背負的枷鎖。”

  “教授,”納爾遜抬起頭,目光向屏障之上的天幕望去,一聲足以擊穿云層的隼唳從天而降,炫目的銀影狠狠地撞擊在堅實的屏障上,“我也沒有想過,以前的我想了太多,哪怕是在戰俘營里救幾個麻瓜都還是畏首畏尾,瞻前顧后。”

  他舉起魔杖,用力地向下一劈,仿佛在與命運搏斗似的,烏黑的云層之上,幾顆被陽光淹沒的星星綻放出堪比太陽的光芒,隨著他的動作,七道粗壯的雷柱從四面八方向鄧布利多的屏障劈下,數不清的蜉蝣如飛蛾撲火一般撞在巴黎的帽子上,鄧不利多心中一驚,納爾遜的攻擊竟然每次都恰好落在屏障的薄弱之處。

  他不知道,納爾遜已經向屏障發起過無數次“進攻”,才能在這頂密不透風的帽子上找到這些難以察覺的薄弱點。

  “教授,這里是巴黎,有一場大火已經在巴黎的上空燃燒了十七年,”納爾遜平靜地說道,“早就應該有一場雨將這場大火熄滅,即使我不這樣,它會在膨脹到難以抑制的高溫下徹底爆發,那時候的景象您愿意看到嗎?”

  “你看到了?”

  鄧布利多的身邊出現了另一道身影,他銀白色的頭發在雨幕中就像一輪月亮,格林德沃用平靜的目光望向納爾遜,輕輕揮動魔杖,仿佛有一雙手輕輕托住了頭頂的屏障一般,被納爾遜擊穿的薄弱處輕易地得到修補,他和鄧布利多反目許久,但在難得的配合中,依舊能發揮出和當年一樣的默契,格林德沃反問道:“你親眼見到了嗎?”

  納爾遜知道他在問什么,兩位先見者的目光在空中碰撞,納爾遜知道,格林德沃是在從未來向他提問。

  “沒有。”納爾遜搖搖頭,坦然地承認了。

  “既然沒有,那就不是未來。”

  “格林德沃先生,您親眼看到了嗎?”納爾遜反問道。

  “看到什么?”

  “您看到自己被束縛在紐蒙迦德最高的那座塔中,孤身一人度過殘生的景象了嗎?”納爾遜反問道,“如果您看到了,為什么不接受它呢?”

  格林德沃沉默良久,盯著納爾遜,露出了笑容。

  納爾遜搖搖頭:“好吧,我想多了,對于你們這樣的人物來說,想要靠言語輕易說服,那是主角的特權。”

  “你知道就好,”格林德沃說道,“如果想要我們放心地在旁觀禮,至少也要讓我看到你們有足以顛覆的力量,當我們毫無頭緒,一頭亂麻時,就用巫師最簡單的方法解決問題吧。”

  鄧布利多詫異地看向格林德沃,他還沒來得及折衷,格林德沃已經舉起魔杖,轉向湯姆,微笑著挑了挑下巴。

  湯姆與納爾遜對視一眼,向著兩堵墻之間的鴻溝縱身一躍,身影在半空中被黑霧包裹,電光石火之間,向格林德沃疾沖而去。

  納爾遜蹲下身,用魔杖抵住墻頭,讓腳下的路人只能看到頭頂暴雨傾盆的天空。

  幽藍色的火環從格林德沃身邊綻開,湯姆化作的黑煙猛地一滯,但仍有一部分穿透了火焰沖到格林德沃身邊,于霎那間凝成一只猙獰的蛇首,毫不遲疑地用鋒利的毒牙咬下。

  “叮——”

  格林德沃舉起魔杖,脆弱的木頭竟輕易地擋下了這道沖擊,黑煙潰散,湯姆的身影浮現在半空,黑袍的衣擺獵獵狂舞,周身升騰著因高溫而蓬勃的蒸汽,身上還有幾處無法撲滅的厲火,他渾然不在意,漂浮在半空,用手背擦了一把嘴角,魔杖指向格林德沃的眉心,獰笑著挑釁道:“我記得你的火是紫色的,看不起我嗎?”

  “好狂的小子。”格林德沃輕笑一聲,來了興致,他向前邁步,在即將下墜時被黑色的紗幔接住,如同在自家的樓梯上走路一般,漫步走向空中的湯姆,“如你所愿。”

  紫色的火焰從杖尖涌出,化作一道道灼熱的鬼影,簇擁著他與盤踞天空的巨蛇對峙。

  “教授。”納爾遜出現在鄧布利多身邊,依舊是那副一手捧著帽子,另一只手握住魔杖的姿態,他恭敬地行了一個巫師禮,誠懇地說道,“我想讓您看到我的決心。”

  “我已經看到了。”

  鄧布利多輕嘆一聲,舉起空著的手支撐屏障,他是少有的能夠熟練掌握無杖施法的巫師,在他換手的過程中,納爾遜只是安靜地站在一旁,沒有打攪他的動作,等到鄧布利多繼續維持住屏障時,納爾遜才上前一步,沖鄧布利多鞠躬。

  “抱歉,我騰不出手,沒法沖你行禮。”

  鄧布利多的魔杖指向納爾遜,兩位變形巫師的戰斗一觸即發。

  在他舉起魔杖的瞬間,空中殘留的雨絲頓時以兩人為界,分成了涇渭分明的兩邊,僅是兩人,便已經有了兩方大軍對壘沖擊的氣勢,無數被魔力包裹的造物沖著敵人發起自殺式襲擊,在相遇的瞬間崩潰,又重新凝聚。

  除了站在原地的鄧布利多,剩下三人的身影不住地穿梭在火焰、黑紗、銀芒與滾滾的濃煙之中。

  湯姆的神色從一開始的興奮變得鄭重起來,他總是把“宰了格林德沃”這件事掛在嘴邊,但從心底里一直把格林德沃當成最可怕的巫師,可在真正面對格林德沃時,他才知道,自己的估計還是保守了。

  當湯姆有一次被從黑煙中轟出時,格林德沃乘勝追擊,紫色火焰凝成的巨龍,張開血盆大口,向著身形不穩的湯姆撲去,說時遲,那時快,一只被流水環繞的白貓出現在空中,傲然地躍入龍口,巨龍的身形瞬間崩碎,火焰在迷失霧凝成的水霧中熄滅,從巨龍身體里穿過的白貓繼續向前,眨眼睛變成納爾遜舉劍前刺的身影。

  劍刃與杖尖相撞,迸發出流星般的花火,納爾遜的指針之劍緩緩崩碎,只留下手中緊握的魔杖,兩根魔杖發出的強光連結在一起,激烈地對抗著。

  湯姆也沒有停留,猩紅的瞳孔向鄧布利多望去。

  “納爾遜,你應該知道,你不可能戰勝得了我。”格林德沃的目光在納爾遜手中的魔杖上掃視著,搖搖頭,“即便你擁有圣器,但你終究還只是一個年輕的巫師。”

  “格林德沃先生,”納爾遜將礙事的劉海向后捋,用軟氈帽將背向腦后的頭發壓住,垂目望向格林德沃,“這不正是您想看到的嗎?”

  “除你武器。”格林德沃挑了挑眉毛,對面對面的納爾遜說道。

  紅芒擊中了納爾遜的右手,但只是穿透了一團瞬間變形的流水,納爾遜輕輕甩了甩魔杖,布滿節疤的杖身頓時變得光滑,他留了心眼,這根“老魔杖”是用黑胡桃木魔杖變成的。

  “小把戲,你總是喜歡這樣的小把戲。”

  格林德沃輕笑一聲,回援在湯姆暴雨般攻勢下防守的鄧布利多,他總覺得這個老伙計沒有出全力,態度也及其曖昧。

  殊不知,鄧布利多也是這樣想的。

  弗朗茲拖著沉重的步伐,向那幾輛停在營地前的卡車走去,他深陷的眼窩中看不出半點兒生氣,只有和駐守的士兵相見時那聲本能般的“萬歲”堅定有力。

  “你們這群魔鬼!劊子手!”

  被油布遮蓋的“貨物”劇烈地蠕動起來,叫罵聲從卡車車廂里傳出,看管車輛的士兵似乎已經對這種情形麻木了,他們舉起刺刀,齊刷刷地捅進油布中,反復重復著這個動作,隨著一聲聲沉悶的嘶吼,隨著一聲聲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骨骼的刺耳響聲,本就銹跡斑斑的刀刃被蒙上了越來越多的鮮紅,卡車中的叫罵聲很快消失,他們對視一眼,并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

  弗朗茲并沒有制止士兵的動作,他叼著煙湊上前,有人識趣地點了火,只有那個一直背對著熒幕的軍官出言制止:“你們不要太過分了,這些人都是有大用的。”

  “什么用?”弗朗茲冷哼一聲,深吸一口氣,半支煙下了肚,他叼著煙,含糊不清地說道,“讓他們修更大的集中營,關更多的犯人嗎?反正最后都是要死的,在哪里都一樣。”

  “唉……”送人來的軍官嘆息一聲,說道,“不是說這里的科學家在為前線的戰士們研究更有力的武器嗎?或許他們——”

  “科學家?呵呵,放心,人頭數不會少了你的。”

  弗朗茲吐出一口濁氣,繚繞的煙霧將這只惡鬼的面龐盡數遮蓋,只有一雙通紅的眼睛透過煙霧,望向克拉科夫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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