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納爾遜的到來,湯姆迫不及待地從亞歷山大頭頂跳了下來,但就在他走向納爾遜時,鄧布利多卻終于有了新的動作,趕在湯姆之前走到納爾遜身邊。
在爭斗的人群趨于冷靜時,又有一伙新的巫師從四面八方圍了過來,剛剛放松的人們不由得又緊張起來,做出備戰的姿態。
“教授。”納爾遜虛弱地沖鄧布利多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你太冒失了。”鄧布利多的表情有些責怪,但沒有多說。
“我只怕按部就班,就會跳進格林德沃先生替我寫好的劇本里。”
“那你也不必把自己搭進去。”鄧布利多抬起手,想要拍拍他的肩膀,但看著不知不覺幾乎從小不點變得只需要稍微抬頭便足以和他對視的納爾遜,最終還是把手放下來,嘆息一聲,“已經覆水難收了,現在的你又將被卷入更加危機四伏的漩渦中。”
“教授,我會做好的,不是嗎?”
鄧布利多愣了愣,露出了無奈的笑容:“是的,你會的。”
“你在做對的事情,”鄧布利多抬起頭,看了看新來的各國巫師,“國際巫師聯合會有問題要問你。”
“這個組織真正成立了嗎?”納爾遜挑了挑眉毛。
“原本應該在一個星期后成立,剛好還能趕上你這萬博會的高潮,不過就在剛剛,它成立了。”鄧布利多把手按在納爾遜的肩膀上,用力地說道,“你準備好面對……巫師了嗎?”
“我準備好了。”
“好孩子!”鄧布利多寬厚的手掌傳來不加壓抑的力道,“跟我走吧。”
說罷,他徑直向著黑色高塔的方向走去,納爾遜拍了拍亞歷山大的裝甲,跟到了他的身后,一旁是快步走來的湯姆。
“明天見,湯姆。”
納爾遜和湯姆擦肩而過,沖他挑起嘴角笑了笑。
湯姆愣了愣,目光從與他齊平的鄧布利多臉上掃過,拍了拍納爾遜的肩膀。
“明天見。”
“納爾遜·威爾特寧·威廉姆斯。”
就在全世界的巫師都在為今天發生的事思慮未來時,一場不同尋常的隱秘會議正在悄無聲息地展開。
不同于鄧布利多因涉嫌殺死麻瓜而接受審判時向世界的公開,這場審訊規模笑了很多,審訊室的位置難以考證,只能看出是一間密不透風的暗室,四周的墻壁在黑暗中看不出本來的顏色,干燥又沉悶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無形的壓力,只有那扇敞開的大門才能為這里帶來一絲不算新鮮的空氣。
“這里原本是準備作為巫師聯合會議的場地在一周后開放的,你真是好大的面子,竟然能讓這種地方為你提早開門。”
一名帶著細高帽的巫師從門外走進,郎聲說道,他的聲音在毫無回音的室內顯得薄弱卻鏗鏘有力,顯然蘊含著極大的不滿,他帶上門,走到桌邊僅剩的空位坐下,連帶著讓室外的空氣也與世隔絕。
十幾名巫師圍坐在一張龐大的圓桌邊,他們的面孔在陰影下顯得明滅可見,仔細看,竟能看到一張張足以在魔法的世界中呼風喚雨的面孔,他們目不轉睛地盯著圓桌的中心,在那里,一張漆黑沉悶的生鐵椅子被擺在眾人的中央,在不見天日的暗室中,只有各自瞳孔中閃爍的不同顏色的光彩能夠增添一分生氣。
在最后一位到場的巫師關上門后,室內的氣氛也迅速變得嚴肅起來,人們知道,一場以他剛剛提到的名字為中心的、足以影響世界命運的談話即將開始,不由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感謝您的厚愛,咳咳。”
納爾遜的聲音從暗室的中心——生鐵椅子的方向傳來,聽起來竟比這些圍繞著他的人還要輕松,仿佛成竹在胸,隨著一聲用力的咳嗽,一束無源的強光從他的頭頂打下,緊接著將納爾遜整個人囊括進一根滿是灰塵的光柱中。
在光柱的底部,納爾遜的雙手雙腳被粗壯的鎖鏈捆在生鐵打成的審訊椅上,他臉色蒼白,但是面帶笑意,瞳孔中閃爍著炯炯有神的光,一雙發亮的眸子從正面可以看到的面孔上掃過,最終停在那名戴著細高帽的巫師臉上。
“其實我對回答問題的位置并沒有什么要求,甚至哪怕在人來人往的隱藏地,我也可以一五一十地回答您的所有疑慮。”
“哼,讓你在大庭廣眾之下講話,難道要運用起你從蓋勒特·格林德沃那里學到的蠱惑人心的本事嗎?讓一群不明就里的平民替你沖鋒陷陣,你是覺得我們愚蠢嗎?”
針鋒相對的對話讓暗室中的空氣馬上緊張起來,納爾遜扭了扭酸痛的脖子,頸椎間發出一陣刺耳的“咔咔”聲,他的表情無比順從緩和,但與他對視的細高帽男巫卻從中看出了格林德沃一般的桀驁,不由得握緊了自己細長的拐杖,在地上輕輕戳了戳。
“砰——”
納爾遜頭頂的光柱變得粗壯了一些,將他周圍的空間也囊括了進去,在他身體的三個角上,三只銀質的托盤安穩地漂浮在半空,被泡泡一般卻極其堅韌的護盾包裹,隱約間可以看到一根布滿節疤的魔杖,一枚做工粗糙的黑色戒指,以及一張空盤子。
“我從未想過利用任何人,先生,這些都是人們自己的選擇,我只是恰好有些幫助他們的方法,并且站了出來。”
“好了,”細高帽男巫剛想繼續說話,便被他身邊的一位敦實男巫打斷了,他的言語間帶著濃重的鼻音,仿佛剛從西伯利亞的雪原上來到這里,鼻炎造成的阻塞尚未通暢,他看向四周的巫師,深深地望了納爾遜一眼,問道,“你們都核驗過了嗎?這是本人嗎?而且……那三件,真的是傳說中的死亡圣器嗎?”
“他和這個姓名可以對上號,靈魂也很完整,是本人。”圓桌上有人回答道,但是關于死亡圣器的問題,并沒有人幫他解答。
“應該是死亡圣器沒錯了,我剛剛檢查過,和《詩翁比豆故事集》中的描述一致,但是除了那件隱形衣之外,我并沒有找到使用它們的方法,”另外一道聲音傳來,納爾遜能夠感受到灼熱的目光刺在自己背上,這道目光的主人對死亡圣器的興趣甚至比這場會議本省還要濃重,“我聽說鄧布利多教授對死亡圣器有過比較深刻的研究,不知道你有沒有什么高見呢?”
“我不了解。”鄧布利多的聲音從納爾遜身側傳來,對于這個話題,他的談性不怎么濃。
“能幫我解一下鏈子嗎?”
納爾遜的手腳在鎖鏈的空隙中晃了晃,沉重的鎖鏈相互碰撞,發出猶如銅鐘撞擊一般的沉悶聲響,本該不絕于耳的聲音在經過晦暗的墻壁時被盡數吸收,讓鎖鏈的束縛也顯出輕薄無力之感,“這樣鎖著,我并不是很方便說話。”
圍繞著他的巫師們沉默不語,只有靠近前門的方向傳來一陣細微的衣袖摩擦的悉悉索索聲,魔咒的光芒微微閃過,但在這間幽閉的暗室中異常顯眼。
納爾遜感到鎖鏈的束縛稍稍輕松了一些,他舒了口氣,向那位松開鎖鏈的女巫點頭致意。
她的面目隱藏在濃重的黑暗中,但一雙熟悉的眸子即便在黑暗里也依舊閃閃發光,納爾遜稍加思索便想起了眼前女巫的身份——布斯巴頓時任校長,康斯坦絲,在三強爭霸賽時,她曾與自己有過一面之緣,在法國由于魔法部部長涉嫌投靠格林德沃而群龍無首時,這位平日里只待在校園中的女校長站了出來,參與了這場對于納爾遜的質詢,這也使得她成為了這場會議中唯一的女性。
“那我們……就開始吧?”
背對著納爾遜的方向,一個埃及口音濃重的老男巫輕咳出聲,在得到了周圍參會者的默許后,他率先提出了問題。
“鑒于你已經是一位成年巫師,你不應該不知道之前由你主導的群體性事件嚴重違反了《國際保密法》,我想要知道你的動機,以此作為定立懲罰時的依據。”
原本游離的目光此刻盡數戳在納爾遜的身上,被這群掌握了絕大多數話語權的巫師盯著,他甚至感受到一種難以抵抗的壓力,但這些對于自己又算得了什么呢?納爾遜借著鎖鏈松開的空隙在生鐵座椅上挺直了脊背,將目光回敬回去。
“我必須提醒你,威爾特寧先生,你有必要注意自己的言行與態度,”坐在納爾遜對面的康斯坦絲輕嘆一聲,目光始終沒有從他的臉上挪開,“在座的每一個人都掌握著各自的枷鎖,這些枷鎖原本是為了避免格林德沃第二次出逃準備的,如果你沒有說服我們當中的任何一個人,那么你之后的人生就會背負著這些束縛在這里度過了,相信我,哪怕你在你們英國的阿茲卡班待過,也絕對不想被囚禁在這張椅子上。”
“我明白,女士。”納爾遜點點頭,抬起脖子,郎聲說道,“各位受人尊敬的女士、先生們,在此之前,我想要問你們一個問題。”
納爾遜稍稍停頓了片刻,見沒有人對他的提問提出反對,便靠在冰涼的椅背上,沉聲說道:“我統計了從一七零零年到一九零零年兩百年間歐洲國家每年新生巫師的數量,各位大人有興趣了解嗎?”
“這和我之前的問題有什么關系嗎?”那位提問的老男巫反問道。
“有,而且關系很大。”
“我知道,”康斯坦絲盯著納爾遜的眼睛,仿佛要從這抹藍色中看出什么更深的東西,她一字一頓地說道,“作為布斯巴頓的校長,我可以告訴你,每年進入布斯巴頓的新生數量和兩百年前并沒有太大的區別,只是略有起伏。”
“我也提醒一件和你有關的事情,哪怕巫師新生兒的數量有所減少,其根源也是因為諸如第二塞勒姆之類的反巫師組織,”那名戴著細高帽的巫師極其活躍,迫不及待地接過了康斯坦絲的話茬,“所以你不要妄想用什么巫師人口凋敝之類的理由為自己踐踏保密法尊嚴的行為開脫。”
“感謝您的提醒,先生,”納爾遜微微頷首,目光轉向了康斯坦絲,“女士,請問您有調查過新生巫師的血統比例嗎?”
“什么比例?”
“一七零零年時歐洲大陸的巫師新生兒中,純血巫師、混血巫師和麻瓜出身巫師的比例幾乎相等,大致是一比一比一,如果您想要了解更詳細的數字,可以聯系那名叫做斯嘉麗的女巫,”納爾遜輕聲說道,“到一八零零年,純血巫師在所有巫師新生兒中所占的比例只剩下了一成半,麻瓜出身巫師提高到了四成,而剩下的,則都是混血巫師。”
“你想要表達什么?”
“至于離我們更近的一九零零年,純血巫師的比例已經不足一成,這還是在我不考慮這部分巫師血統的前提下得到的數據,混血巫師和麻瓜出身的巫師幾乎各占了一半,在最近的四十余年,麻瓜出身的巫師占比仍在不斷上升,”納爾遜的論述并沒有被打斷,他繼續說道,“從兩千年前到十七世紀,巫師中的人口比例幾乎沒有什么太大的變化,但就是最近的兩百余年,人口結構出現了巨大的變化,女士們、先生們,從一六八九年《國際保密法》訂立開始,每十年違反保密法的案件幾乎是成倍增多,”
“你在說些什么?”
那名細高帽男巫不耐煩地呵斥道,但他身邊的敦實男巫卻再次揮斷了他,望向納爾遜的目光充滿了好奇:“你只是提出了一個現象,威廉姆斯先生,我不認為這可以為你的嚴重違法行為背書。”
“我明白,先生,”納爾遜點點頭,鄭重地說道,“其實一開始的人口問題也不能簡單地按照數量評判,我們更應該注意到的是巫師在全球人口中所占據的比例,就拿歐洲來說,從十八世紀初到二十世紀初的兩百年間,麻瓜的人口從一億增加到了四億,足足翻了四倍,先生,您或許可以算算,巫師那原本就少得可憐的百分比如今又被稀釋成了多少呢?”
“你不會要告訴我你擔憂巫師的未來,擔憂我們會被像蝗蟲一樣增長的麻瓜取代地位吧?你這還是蓋勒特·格林德沃的老一套!”細高帽男巫找準不會被打斷的時機,不屑地說道,“不瞞你說,這個問題早在幾百年前就有人擔憂過了,我可以回答你,只要我們不想,麻瓜哪怕再過兩千年也看不到我們。”
“先生,這個世界上可不止有對抗、爭端和消極的逃避,”納爾遜慢條斯理地說道,“還有融合,幾百年前的巫師可以縮在自己的小圈子里自給自足,但事到如今,又有哪個國家敢保證在離開了麻瓜后,他們還能過上以前的生活呢?您難道就沒有關注過啞炮們最后都去了哪里嗎?據我所知,鮮有人選擇接受魔法部的‘幫助’,您難道真的以為我們還是那枚高懸在麻瓜頭頂的孤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