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吶……這就是魔法嗎?這幅畫像居然會動,簡直就像……電影一樣。”
在他的面前,一位體態豐腴、穿著中世紀連衣裙的女士正靠在長椅上假寐,她身處一片郁郁蔥蔥的花海,陶醉在周圍不存在的鳥蟲鳴叫聲中,她太過靜謐,以至于只有時不時從她面前飛過的蝴蝶才能證明這幅畫是活動的。
記者趴在畫框前,就著昏暗的燈光,瞪大眼睛盯著畫布上流動的色彩,似乎想要將顏料與畫布的紋理都印到腦子里去。
“這幅畫叫什么名字呢……讓我看看。”他踮起腳尖,竭力湊近畫布的頂端 “嗯……胖夫人,真是形象的名字呢。”
或許是因為聽到了自己的名字,小憩的胖夫人很快做出了反應,睜開了微微閉上的眼睛。
但當她剛從朦朧中看清眼前的景物時,幾乎要因為恐懼而驚厥過去,一睜眼,便能看到一張在燭光中陰晴不定的大臉頂在畫布上,簡直就像她小的時候不想睡覺時被母親用來恐嚇的吃小孩的怪物,尤其是這張緊貼畫布的臉從畫里看去格外的大,嚇得她像受驚的兔子一樣,一個激靈從長椅上滾了下去,渾身沾滿臟兮兮的泥土和草屑,但她已經顧不得儀容儀表了,手腳并用地向畫框外連滾帶爬地逃亡,一邊爬,一邊大聲地喊道:“救命啊!救命啊!有怪物!有怪物!”
聲音越來越大,但因恐懼而發出的聲音卻越來越含糊,畫框外的記者也嚇了一跳,腳下不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停地往后用屁股挪動著,想要原理這個有怪物的畫框。
伴隨著胖夫人的驚呼,走廊中的幽幽火燭亮了起來,記者稍微平復了一些心情,在這種突如其來的驚嚇中表現出了遠超常人的鎮定,將手揣進懷里,警惕地看著突然亮起來的走廊,但走廊里并沒有怪物,他不明白,剛剛畫里的女人喊的怪物究竟是什么。
他的目光又小心地投向畫布,緊接著,畫面的邊緣露出一雙扒著畫框的手,胖夫人的半個腦袋小心翼翼地探了出來,正好和記者的目光對上,下一秒,她又縮了回去,只剩下從畫框邊緣傳來、越來越小的“救命”。
“我嗎?”他很快明白了之前發生的情況,指著自己的鼻子,不由得失笑,“果然盯著淑女看是很不禮貌的,不過這幅畫里的人物居然可以看到外面的世界并且做出反應,我理解的電影畫面果然還是太保守了……不過這也怪不得我,畢竟最早讓我們認識到魔法的,不就是一部電影嗎?”
他扶著墻站起身來,拍了拍屁股上的土,重新走近已經變得空蕩蕩的畫框,他不停地在畫框前變換著角度,試圖看到畫面之外的景色,像極了一個看別人打魁地奇時身體左搖右擺仿佛在用體感操控運動員躲避游走球的觀眾。
為了看得更加真切,他從口袋里掏出了一支打火機,點然后舉在面前,靠近畫面。
好巧不巧,胖夫人再次探出頭來,這次她看上去鎮定了很多,但剛一探頭,就再次看到了那個差點兒吃掉她的怪物,這次的怪物比上次還要恐怖,口歪眼斜,看起來如同瘋魔,更不要說手里舉著的那枚打火機,簡直就像魔鬼一樣,胖夫人終于承受不住,翻著白眼軟綿綿地倒了下去,一頭栽進了腳下柔軟的草甸中。
記者舉起打火機,靠近這個再次路面卻突然不省人事的女人,好奇地伸出手,想要試試這畫里的人觸感是否和顏料有所不同。
他的手指顫抖著伸向胖夫人,這是他來到霍格沃茲后見到的最魔法的東西,在此之前,除了那堵通向九又四分之三站臺的磚墻外,他連巫師的魔杖都沒怎么見過,這所學校實在是太正常了,正常到和倫敦的任何一所學校都沒有什么太大的分別,這可不是讀者們想要看到的。
一幅會動的畫?這種有趣的東西一定能激起人們的興趣!
就在他的指尖即將碰到畫布時,畫面忽然黑了下來,冰冷的寒意從畫布上傳來,即便沒有直接接觸,他的手指也已經因為凍傷而變得麻木,失去了知覺,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青紫,定睛一看,畫布上結了一層細密的寒霜,在燈光的死角,看起來就像黑色的冰一樣。
“你……禮貌嗎?”
聽到來自身后的質問,記者僵硬地轉過頭,在一座他剛剛觀察過的石像鬼雕塑后看到了湯姆冷漠的眼睛,隨著湯姆的出現,走廊上的等再次暗了下去,他仿佛融入了黑夜一般,讓記者感受到了一種被無孔不入的監視窺視的恐懼感。
腳下忽然傳來一陣酥麻的觸感,記者趕忙低下頭望去,他驚慌地發現,腳邊密密麻麻地堆滿了色彩妖異的冰冷鱗片,無數琥珀色的豎瞳凝視著他,燃燒著的打火機在慌忙中從掌心滑落,落入了地面,照亮了那已經擠滿地板的蛇群一瞬,便很快被滑動的鱗片吞沒,他感覺到被纏繞的觸感已經到了腳踝,正在向著膝蓋進發。
“孤軍深入”的驚慌終于在此刻爆發,他的手趕忙探向懷里,卻摸到了一叢滑膩的鱗片,下一秒,他的手掌被一條蛇緊緊纏住,記者抽出胳膊,像瘋了似的揮舞著,可是那條蛇卻越纏越緊,將他的掌骨勒得生疼,終于,在整根右臂被緊緊纏繞后,他已經不能行動,全身上下都傳來拘束的痛苦之感,一條長到令人難以置信的大蛇從他的肩頭探出頭來,口中叼著一把精致的小手槍,緩緩地爬到了湯姆面前,將繳獲的兇器呈了上去。
湯姆低下頭,從蛇口中接過槍械,用指尖在扳機上叩了叩,攤開手掌,一塊塊零件掉落,落在密集的蛇群間消失不見,他抬起頭,面帶微笑地問道:“你……找到廁所了嗎?”
“找……找到了,”記者僵硬地點了點頭,他的脖子和嘴巴成為了全身上下唯二可以活動的部位,甚至連眼皮都被小蛇輕輕銜起,不允許他閉上眼睛逃避這一切,他感受到了一種莫大的壓迫感,似乎這才是麻瓜面對巫師時的常態,“謝謝你……給我指路。”
湯姆似乎很滿意他的回答,點了點頭,鎖在喉嚨上的蛇稍稍松開了身體,讓記者張紅的臉頰獲得了一絲緩和。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嗎?”
湯姆歪著腦袋,向記者身邊的畫像努了努嘴,問道,“你平常在采訪的時候,會趁著身為采訪對象的女士暈倒的時候惡心地沖她上下其手嗎?”谷萀 “我不是……我沒有——”
“或許我們可以等胖夫人醒來,問問她剛剛究竟發生了什么,再把你交給威森加摩定奪,這樣你就能獲得去巫師的監獄采訪的特權,”湯姆抬了抬手,一條蛇捂住了記者的嘴巴,“順便說一句,巫師的監獄不像你們,已經空置了很長時間了,你能夠采訪到的除了那種看見麻瓜就會把他們撕成兩半的惡徒,就是那些會吃掉你靈魂的獄卒。”
“我……唔。”記者劇烈地掙扎著,他難以想象巫師的監獄是什么樣子的,這樣一個玩蛇的家伙都能安然無恙地呆在外面,里面的究竟得是一群怎樣的惡人,但他說不出畫來,只是努力地送出祈求的眼神,希望湯姆能夠放他一馬。
“你剛剛差點兒殺了一個人,”湯姆頓了頓,似乎在回想這位記者究竟叫什么名字,但想了半天,他還是放棄了,記憶力并沒有這方面的知識,一條盤踞在記者胸口的小蛇叼著他貼身存放的證件擠了出來,將記者證遞到了湯姆手上,“哦!記者證,我之前也見過幾本,看樣子你不是個冒牌貨,華萊士先生。”
“抱……抱歉,我不知道,”捂嘴的蛇從他的臉上滑開,審時度勢的記者趕忙說道,“我真的,真的不知道那是一位真人,我以為她就像我見過的那些畫像,那些照片一樣。”
“是嗎?”湯姆搖了搖頭,“巫師的畫像可和你們的照片不一樣,他們都是依靠魔力存活的,你把她燒了,她就真的死了,華萊士先生,既然你是客人,至少得稍微遵守一些文明人的規則。”
“我……你叫我邁克就好。”記者將自己的姿態擺得很低,雖然他并不明白為什么會有學生大半夜地在外面逛還剛好碰上他,但只是剛剛的片刻接觸,他便明白,麻瓜在巫師面前基本上毫無還手之力,別人靠玩蛇都能輕松控制他!
“哦?邁克,你這名字聽起來像個美國人,”湯姆搖了搖頭,眼神忽然變得冷峻,臉上那種若有若無的笑意也消失了,“你不在鄧布利多教授給你安排的住所準備明天的采訪大綱好好休息,大半夜地在城堡里做什么呢?!”
“我什么都沒——”
“啪!”一本被夾在褲腰帶里的畫冊掉了出來,湯姆抬了抬手,那本畫冊輕飄飄地飛到了他的手中,打開翻看了一番,越是往后看,湯姆越覺得好笑。
“你在干什么呢?”他冷聲問道,“描繪霍格沃茲的全景地圖?你們準備了一套從黑湖地下潛入進來的閃擊戰術嗎?”
“沒有……這只是我的個人愛好,我喜歡速寫,我發誓,這些知識簡單地記錄我看到的景物,在來之前,鄧布利多教授就告訴我,霍格沃茲魔法學校被施展了一種在地圖上無法被標注的魔法。”
“是嗎?”湯姆一頁頁地翻動著邁克的速寫本,果然正如他所說,是一幅幅景物速寫,但倘若把這些畫面連起來,“不能畫地圖,就開始在別的地方動腦筋了嗎?畫出鐵路沿線的景物,把從霍格莫德到霍格沃茲城堡一路上所有的路口都畫出來,你們也真是聰明,不過我真的很好奇,一所未成年人的學校,在你們的眼里就有這么高的戰略地位嗎?”
眼看計劃被湯姆看穿,邁克的臉上露出絕望的表情,他不敢想象自己的行為敗露后麻瓜將會承受巫師怎樣的怒火,盡管他的本意并非如此,但只要湯姆這樣添油加醋地說,他便已經百口莫辯了。
本該是精妙至極的計劃,甚至在白天的時候他還把速寫本交給一位在禮堂用餐的教授觀看,對方并沒有察覺出異樣,反倒是夸贊了他的畫技,怎么就這樣敗露了呢?他百思不得其解,陷入了沉默,絲毫沒有注意到隨著自己的回憶,一縷縷醒目的銀色煙霧正從太陽穴滲出,被趴在額頭上的小蛇吮吸著。
“請相信我,里德爾先生,我們真的沒有惡意,只是害怕……”
“你的嘴臉讓我覺得惡心,”湯姆的腿沒有動作,但卻被蛇群托著向他靠近,兩人面對面的站在一起,湯姆冷聲說道,“我一直覺得記者是一個崇高的職業,沒想到總有你這樣的人。”
說罷,他抬起胳膊,魔杖從袖口滑出,落到掌心,邁克緊緊地閉上眼睛,巫師都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想到這里,他的臉色變得蒼白,豆大的汗珠從額角滑落。
“我可不想在這種時候找麻煩,”想象中的痛苦并沒有襲來,他睜開眼睛,看著湯姆把一團不知名的銀色煙霧塞進了一枚水晶瓶中,“你得好好想想,明天該怎么給鄧布利多教授解釋今晚發生的事情。”
湯姆彎下腰,從地上撿起那只掉落的打火機,盡管被蛇群掩埋,但仍有微弱的火焰在跳動著,他舉起火,將它對向速寫本的頁腳,火苗瞬間升騰起來,將邁克的視野映成了一片紅色。
掌中傳來的冰涼讓他低下頭,一條小蛇正盤在他的掌心,緩緩地變成一本一模一樣的本子。
“只是,既然你不純粹……反倒變得有用了。”
這是邁克聽到湯姆的最后一句話,他茫然地望向舉起魔杖的湯姆,霎那間,一道銀色的閃電擊中了他的眉心,等到他再次回過神時,很快聽到了畫像中女人的激烈指控。
他睜開眼睛,自己正躺在墻邊,被幾位衣衫不整、看起來剛剛起床的教授圍在中間,他茫然地看了看四周。
“我剛剛……是在看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