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倫敦的空氣。”
早上,納爾遜坐在破釜酒吧中的木桌上,面前摞著一疊煎蛋和面包片,還有一些牛奶、水果和調味料之類的東西,酒吧老板把早餐堆到這張桌子上后就去擦拭他那怎么都擦不完的杯子去了,任由食客自行取用。
湯姆插起一只煎蛋,用面包片夾起來,又把一片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西紅柿塞進去,做了個簡易的三明治,捏住咬了一大口,問道:“倫敦的味道?那是什么?工業廢氣的味道嗎?”
“你不覺得有股海的味道嗎?”納爾遜說道,“我在美國和歐洲大陸上很少聞到這種味道。”
“哦,你說的可能是什么東西發霉了,破釜酒吧這地方背陰,所以一年到頭都是一股霉味兒,”湯姆聳聳肩膀,又給自己做了個三明治,注意到納爾遜盯著自己的怪異眼神,便把三明治放在盤子里,往納爾遜的方向推了推,“你怎么了?是要吃嗎?這個給你。”
“不用了,謝謝。”納爾遜喝下杯中的最后一口牛奶,婉拒道,“我只是好奇,你這個西紅柿是從哪兒弄出來的?”
“無痕伸展咒,”見納爾遜并不想吃三明治,湯姆一把把它抓起來,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說道,“不還是你教給我的嗎?這魔法確實很好用。”
納爾遜不知道該說什么,從桌邊站起身來,戴好放在一邊的帽子,說道,“我去拿兩個購物袋,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兒。”
“去吧去吧!”
湯姆頭也不抬地去和早餐奮戰了。
“我們先去哪?”
穿過破釜酒吧后門的磚墻,納爾遜站在了對角巷的入口的遮陽棚下,對這位漂泊在外多年的巫師來說,對角巷中的所有景象都顯得那么新奇和陌生,他看著遠處最高的一座鑲著時鐘的尖頂,有些欣喜地抬起手,指著它說道:“那是古靈閣對吧!看樣子我還沒有全忘完。”
“嗯……”湯姆隨著他的手指望去,瞇起眼睛打量了片刻,扭過頭說道,“很抱歉告訴你,你看錯了,那是《預言家日報》的總部,古靈閣在對面。”
“大概方向是對的,不是嗎?”納爾遜聳聳肩。
“你要這么說也沒錯,畢竟你現在在對角巷的最東頭,你往西邊一指,什么東西的方向都是對的,”湯姆無情地戳穿了納爾遜的解釋,皺著眉頭看了一眼他頭頂的帽子,抿了抿嘴唇,才開口說道,“納爾,我從剛剛就想說了,你這個軟氈帽戴了太久了,前面就是脫凡成衣店,要不要我給你買頂新的當禮物?”
“不用了,”納爾遜搖搖頭,“不年不節的送什么禮物,更何況我一直戴著它的原因是習慣,現在出門不戴這頂帽子都覺得難受。”
“好吧。”湯姆點點頭,深深地望了納爾遜頭頂的軟氈帽一眼,捂住了胸口,似乎抓住了襯衣里的什么東西,接著松開手,沒有說太多。
“我們先去陪你賣東西吧,然后帶我去煉金商店和草藥店逛逛,我去找找曼德拉草,順帶補充一些材料——我還寄了一些東西到古靈閣,”納爾遜抬腿走出遮陽棚的范圍,今天是個難得的大晴天,刺眼的陽光讓他習慣陰天的眼睛感到有些刺痛,納爾遜從口袋中摸出湯姆制作的墨鏡,架在鼻梁上,整個人的造型看起來就像一位來自威爾士的地主老財,他扭過頭,看著墨鏡鏡片后色彩分明的世界,拉著湯姆往前走去,“翻倒巷的入口是在對角巷盡頭吧?往西一直走應該就可以?”
“你倒是活學活用,”湯姆點點頭,跟了上去,“其實本來在對角巷賣就可以了,但是這邊盡管手續齊全,卻都是些奸商,一個個把價格壓得很低!我之前賣了一把斯萊特林的羽毛筆,里面的魔法我都檢測過,是那個年代的,可能是幫他自動寫會議記錄的筆,有極高的收藏價值,你猜對角巷里的古董商給我說了什么?”
“什么?”
“他從柜臺里拿出一個鼻煙壺,說是梅林用過的,拿那個鼻煙壺換我的筆,”湯姆憤憤地指了指爐邊的一家看起來就很黑的古董店,說道,“就是這家店,一枚兩英寸寬的綠寶石,他給我出十加隆。”
“你沒賣給他吧?”
“我當然沒有,我找沃爾布加專門問過價的,她告訴我,那些東西的市價很高,如果賣給一些家族,甚至能賣到更高的數字。”
“你怎么不直接賣給他,”趁著湯姆罵罵咧咧的功夫,納爾遜已經買來了兩個圣代,遞給湯姆一個,示意他細說,“吃點兒甜品吧,看把你說得口干舌燥的。”
當納爾遜走到飲品店的櫥窗前時,一段段回憶涌上他的腦海,這里是他和湯姆進入魔法世界的第一站,所以印象也尤為深刻,他們就是在這里遇到了布萊克姐弟,鄧布利多也在這里把問號和湯姆的斑頭鵂鹠送給了他們。
記得再往前走那家寵物店里有一只雪鸮,最后應該是賣給了阿爾法德……納爾遜的眼神順著思緒飄到了街角,卻驚訝地發現,本該販賣寵物的店面已經摘了牌匾,大門關得嚴嚴實實,看起來已經很久沒開張了。
“我當然不能賣給她,你想想,那種純血家族對譜系學的研究都很深入,他們一定能夠輕易看出我賣的那些東西是屬于誰的。”湯姆侃侃而談,注意到納爾遜的眼神,他補上一句,“哦對了,你還記得我們一年級入學前來對角巷買寵物,被一個寵物店店主罵泥巴種那事兒嗎?你現在看的正是那家店,我把這個門面盤下來了——這就是我之前給你說要帶你來看的東西。”
“你真是個房地產奇才。”納爾遜抽動鼻子,幾年沒開張,這間鋪面仍然彌漫著一股寵物店獨有的臭烘烘的味道。
湯姆拿出一串黃銅色的鑰匙,用食指鉤住甩來甩去,“我把一些不太方便的東西放在這里,雖然說用這種街角的旺鋪當作倉庫有些浪費,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誰讓我有錢呢?”湯姆聳聳肩,“我對加隆的欲望并不迫切,我甚至希望自己沒有發現斯萊特林的寶藏,沒有找到那些珠寶古董,其實對我來說,哪怕在古靈閣開一個防護最森嚴的金庫用來放我平常喝水的杯子也是可以的——只要這次消費讓我感到愉悅。”
“你把那個店主做掉了?”納爾遜小聲問道。
“你在說什么呢?”湯姆抬起胳膊,做了一個戰術后仰的動作,“這店主去埃及走私了不止一次危險的神奇動物,被魔法部摸到線索抓起來是合情合理的,和我有什么關系。”
“這倒是,”納爾遜深以為然地點點頭,別的不說,紐特之前就曾拜托過他去紐約的一家煉金商店解救了一只白色的毛球,雖然自己不太認識,但還是能看出來是偷渡來的稀有生物,看得出走私神奇動物這種違法行為在巫師世界中還是很猖獗的,他喃喃道,“聽起來和安德烈還是同行……”
“是吧,我可是守法巫師,等會兒我們去店里看看,我打算把這里打造成一個安全屋,以后方便我們干些不太方便的事情,我之前聽說過一句東方的俚語,大概是說,偽裝的最高境界的躲在鬧市區里,”湯姆繼續向前走著,說道,“我們還是來說古董吧,讓他們發現我在賣斯萊特林的東西,終究不太方便,如果讓沃爾布加幫忙,她可能比我還麻煩。”
“你怕斯萊特林的三十八代孫突然跳出來讓你歸還他祖先的遺物嗎?”
“我不是斯萊特林的后人嗎?”湯姆擺擺手,解釋道,“你知道的,當某位著名巫師的遺物大量出現在市面上時,只有一種可能。”
“他的后人破產了?在變賣家產?”
湯姆瞪了納爾遜一眼,他有種被面包噎到的感覺,“這通常代表著這位著名巫師的寶藏被人找到了,一般這種時候,就會有很多巫師對寶藏中所謂的‘秘籍’、‘神器’之類的東西產生濃厚的興趣,我感覺這幫人純粹是閑著沒事干,每天只能,所以想象力才會匱乏到這種程度。”
“原來如此,所以現在大家都在尋找斯萊特林傳承下來的古代魔法和魔法道具嗎?”納爾遜認真地點點頭,提議道,“你可以埋點兒什么東西到英國各處,然后讓他們去找,最后去爭奪一本斯萊特林本人的日記,我可以幫這次活動取個名字,就叫圣杯戰爭。”
隨著兩人的話題越來越向著不著調的方向發展,他們也慢慢都到了對角巷的盡頭,湯姆停下腳步,指著眼前一段臟兮兮的墻壁說道,“我們到了。”
“敲第幾塊磚?”納爾遜興致勃勃地抽出魔杖。
“什么第幾塊磚?”湯姆抬腿向前走,徑直穿越了墻壁,納爾遜聳聳肩,跟了上去。
“小伙子,我看你今天最近可能被吸血鬼襲擊,我這里有專門克制吸血鬼的護身符,只賣五加隆……”剛走過門,一個老態龍鐘的巫婆就拉住了納爾遜的袖子,開始推銷起了自己的假冒偽劣產品。
納爾遜總覺得她的聲音有些熟悉,但一時之間又想不起來在哪兒聽過,只好加快速度,跟上前方的湯姆,從人群中穿過,甩脫了她。
走到一處相對空曠的路口,納爾遜打量著翻倒巷的環境,相比童話般的對角巷,這里更像是巫師世界應該有的樣子,翻倒巷的地形如同蜘蛛網,在幾條還算四通八達的主干道之間,密密麻麻地排列著一條條陰暗的小巷,而專屬于這些小巷的特殊生意時時刻刻都在發生,一些行色匆匆,看起來就很可疑的巫師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藏在一個個見不得光的角落,在這種地方,最引人注意的反而是干凈整潔、裸露面容的巫師。
盡管緊鄰對角巷,但翻倒巷整體卻彌漫著一股陰惻惻的氛圍,讓人不由自主地裹緊衣服,這里的建筑更加不講究,肆意的積壓著街道上空的空間,讓整個街區都顯得昏暗無比,納爾遜從明亮的對角巷進來,又不適應這里的光線了,他正準備摘下墨鏡,換上別的偽裝,湯姆的手就打斷了他的動作。
“把面具放下來,這種地方露臉不太方便。”
納爾遜聞言,將墨鏡在臉上展開,這副黑色的面具盡管造型怪異,但風格卻意外地契合翻倒巷的氣質。
“這地方怎么這么暗,他們是不是不知道,太陽底下也是可以做那些腌臜生意的。”
“當心,這種地方死個個把人,傲羅都懶得查。”湯姆告誡道,“最近那些沒什么用的古董快賣完了,但也有人注意到我,所以你一定要當心一點兒。”
“沒事兒,”納爾遜拍拍湯姆的肩膀,寬慰道,“這些巫師只能算是臭蟲,我見過的場面比這地方夸張多了。”
納爾遜壓低了聲音,看得出,他還是對翻倒巷中的黑巫師給予了一定尊重的。
“而且這地方很容易迷路,路不好找,你可別走散了。”
“沒關系,你拿著這個。”納爾遜把一枚小球塞進了湯姆的口袋,“走吧,我們去賣你的東西吧,這地方怪冷的,我們最好速戰速決。”
“我常賣東西的店就在前面,是博克家的人開的,還算有點兒信用,”湯姆引著路,把一只手揣進懷里,“今天賣的只有一些寶石和一個書架,用不了多少時間,但是我總感覺被他們盯上了。”
“沒關系,他們也有個博克在我們手里。”納爾遜“嘿嘿”地笑了一聲,問道,“你說的書架,是那臺被我們打爛了的書架嗎?”
“是被你打爛的。”
轉過街角,湯姆拐上了幾節不顯眼的臺階,臺階頂端是一個更不起眼的小門,湯姆推門進去,捏著嗓子粗聲粗氣地喊道,“博克,我把東西送來了。”
“張伯倫先生!您來了!”一個滿臉笑容的小個子男人從里面跑出來,大聲打著招呼,在看到隨后進門的納爾遜時,他的笑容僵住了,“這位先生……”
“我看看,不用管我,”納爾遜轉過身,碰掉了掛在門上的一個不起眼的破木牌,用手帕托著拿起貨架上的一只紅色眼球,仔細端詳著,“我叫卡卡洛夫。”